雖然平時叔爺爺管教他時很嚴厲,可聽到叔爺爺臨終還對他不放心百般交代,心裡又酸澀的厲害。
長這麼管教他最多的就是這個隔房的叔爺爺,在他心裡,叔爺爺比他老子更像爹。如今爹要死了,以後也沒人管他了,讓他如何能不傷心難過?
賈代善欣慰,這孩子這些年沒白教,看他一臉的悲傷,倒是個性情中人。“嗯,你也長大了,叔爺相信你會比你爹做的更好。”
交代完一件最重要的事,賈代善心中的生氣似乎散去不少,臉色一下子灰敗下來。賈母連忙讓人端來參湯給他灌下去,這才慢慢緩和不少。
他看著賈政的眼神帶著滿意讚許,多虧了老二弄來的人參,每日喝上一盅,精氣神能好上不少。說來也奇怪,彆的流食吃下去會吐,可這人參熬的湯卻不會,每次喝完渾身暖呼呼的,整個人感覺好受不少。
還有老二弄到止疼藥劑,讓他熬過了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時刻,讓他最後這段日子少糟了好些罪,這孩子是個好的,至誠至孝。
這樣想著,看向賈政的目光越發慈和,同時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了又想,我去了,太太卻還在,分家並不合適。為了你們兄弟日後不要為家產鬨出嫌隙,我和太太商議後決定先將家產分給你們,分產不分家,兩房人依然住在一起,待將來太太仙去,二房便可搬離自立門戶。另外留一部分財產歸到公中,日後公中的消費就從這裡走。”
兄弟倆誰都沒接話,隻待老爺繼續說。
早晚的事,反正如今也不分家,還在一個鍋裡攪飯勺,分不分財產也無所謂。
張氏則一臉的喜形於色,分了財產,怎麼也輪到她當家做主了吧,太太手再長還能插手他們大房的產業嗎?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老爺英明,這個決定甚好,兒媳無有不從。”
賈代善輕飄飄看了張氏一眼,沒言語,這個兒媳婦眼皮子太淺,這裡哪有她置喙的餘地,沒見老二媳婦就不言不語一切以老二為主嗎!
看了眼張氏凸起的肚子,暗自歎氣。哎!以後這大房的孩子被她教壞了可咋整?還得讓太太多多費心啊!
感慨了一會,繼續說道:“府裡所有的財產五五分,我的私產分成四份,你們四兄妹每人一份。太太跟著大房住,至於太太自己的私房,由她自己說了算。那部分公中產業和府裡的下人,將來分家時你們兄弟再商議著分。這麼分配,老大你可有異議?”
還沒等賈赦說話,張氏不乾了,騰一下站了起來嚷嚷道:“這不公平,大爺是這府裡的繼承人,如今又承襲一等侯爵,按理財產本應三七分,長房占七,二房占三。您可不能如此糊塗,這事說到哪也沒有這個道理。”
一番話說的又快又急又直白,就差說賈代善人老昏聵瞎指揮,氣的賈代善胸口劇烈起伏,手指著張氏“你……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賈母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張氏你還懂不懂廉恥尊卑?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長輩的決定還輪不到你一個晚輩質疑。老大,你也是同張氏一樣想法?”
賈赦被嗬斥的一激靈,若說剛剛心中還有點不得勁,被張氏這一攪和,也給攪沒了,見老爺太太臉色鐵青地盯著他,連忙表態道:“回老爺太太,兒子覺得這個決定甚是公平,兒子讚同。張氏一貫蠢笨又口沒遮攔,還請老爺太太息怒。”
說完就揮手讓人將張氏壓下去,絲毫沒顧忌她的大喊大叫。若不是看在她肚子裡孩子的份上,他早就容不得她了。
聽了賈赦的話,夫妻倆表情總算緩和了些。賈代善語重心長地勸慰道:“你們兄弟一母所生,嫡親手足,你占了嫡長便占了優勢,繼承了府裡的爵位。你二弟先天體弱,又與官場無緣,隻能做個普通的富家翁,為父便想著多分給他兩層家產,日後也好有個傍身的資本。當年你祖父母為你打算的不少……”
人心都是肉長的,若是早些年分產,他絕對選擇三七分,可這幾年老二的所做和對他的一片孝心,讓他對這個兒子逐漸改觀,也越發看中,心裡就更加不願他太過吃虧。
老大不差銀子,好東西更是不少,當年可是得了他祖父母幾乎所有私產,滿府裡最富裕的就屬他。
說到祖父母,賈赦難得的有了一絲羞愧,他確實比二弟多得多占了許多,這會要是再有不同的看法,就顯得他這個做兄長的無情無義,於是連忙阻止了賈代善未說完的話道:“兒子真心覺得五五分甚好,一切請老爺太太做主。”
見此,賈代善夫妻都滿意了,賈代善看著兄弟倆道:“嗯,就該如此,日後你們兄弟二人要彼此幫扶,守望相助,遇事多商量,要懂得一筆寫不出個賈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賈政也連忙起身,同賈赦一起躬身行禮,“是,兒子自當謹記老爺教誨。”
賈政對於多分給他的兩層家產很意外,他萬萬沒想到賈代善會來這麼一手,突然感覺這兩層的家產好沉重,不隻是錢財,還多了責任。
其實就算不多分給他兩層,日後賈家有事情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若真到家族傾覆大禍臨頭的那日,他堅信自己可以帶著家人逃離大雍,去海外尋個海島居住,照樣可以活的很好。
可國人都講究個落葉歸根,故土難離,為了身心所係的那個家園,不是誰都有那個魄力選擇背井離鄉,四海飄搖,有些人哪怕是死,也會選擇死在家所在的地方。
既如此,他也彆無選擇,隻能儘量力保賈家大廈不傾。世代繁盛不敢說,至少保他這一代安全無虞。
賈政斟酌了一番,開口說:“兒子得了一消息,據說聖上暗中派四皇子追查戶部欠款,如今隻待明旨頒下,戶部便會追回欠款。不知府中是否欠款,若是有,還請老爺先將這部分欠銀扣除,剩下的再五五分,這樣以後也不至於讓大哥吃虧。”
這消息可是他例行觀察三皇子動向時發現的,如今知道的人沒幾個,三皇子也是由甄貴妃告知,正琢磨著他欠的上百萬的銀子要如何拖延,甚至賴掉,他可從未想著要還錢。
皇子可以拖,甚至耍賴,誰讓人家老子是皇上呢!可大臣們卻不行,若真追究起來,下場絕對好不了。
欠皇上銀子不還,還想著賴賬,絕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賈代善心中一驚,盯著賈政鄭重問道:“此事可當真?”
看到賈政堅定點頭,便知道這事沒跑了,老二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大事要事上絕不含糊,看來皇上是要動真格收回戶部欠銀了。
榮國府確實欠著戶部七十萬兩銀子,這筆銀子當年卻花在了皇上行宮的修建上,銀子給皇上花了,欠條可實打實是榮國府的。
那就是一筆爛賬,想要賴掉卻不太可能。他即便再心疼這筆銀子,卻也無處說理。
皇權至上,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隻是讓你掏個百八十萬兩銀子,比起要命就顯得仁慈多了。
“哎,府裡確實欠著戶部七十萬兩白銀,將這筆銀子單獨封存,待明旨下達,老大你便悄悄地送去戶部,將這筆賬消了吧,切記不可大肆聲張。”
接著又看著賈珍道:“記得寧國府也欠了帳,回頭記得給你爹書信一封,將此事厲害關係同他講明,若想最後不被清算,還是早些還了好,皇家的帳賴不得,弄不好就是一樁禍事。”
賈珍大驚,他可從來不知道這事,榮國府就欠了七十萬兩,想必他們寧國府也少不了。一想到那麼些白花花的銀子,心疼的他直抽抽,摞起來得擺多高一座銀山啊!這事他得回去同他老子好好研究研究,就這麼讓他往外掏銀子,實在不甘心。
心裡咋想的不說,嘴上卻恭敬回道:“是,珍兒回去就寫信。”
賈赦這會也有些懵,他們家欠了這麼多外債?扣掉這筆銀子,府裡還有銀子分給他們兄弟嗎?神思不屬的他連回話都慢了半拍。
也的確,扣掉現銀七十萬兩,府裡隻剩三十萬兩,留十萬歸到公中,兄弟倆每人分到十萬兩。餘下的全是莊子店鋪古董字畫等固定資產。
賈母將這些資產編號,抽簽決定,抽到什麼就是什麼,誰也說不出不公平來。
將一切都安排好,賈代善的精氣神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被扶回去床上休息。他又單獨留下賈赦叮囑交代了一番,尤其強調日後若是有什麼為難或是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多去問他二弟,多聽聽他的意見。
賈赦雖然心中不服氣,卻不好忤逆老子,聲淚俱下地滿口答應下來。
得了賈代善病危消息的賈敏夫妻匆匆趕來,見到了賈代善最後一麵。
當天夜裡,賈代善笑著闔了眼。
榮國府上下白茫茫一片,悲泣成行。
作者有話要說: 又得守孝了,古代人守孝真是糟心,
三年又三年,耽誤了一代人的出生。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莊莊 14瓶;愛喝紅荼的小豬、龍冰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