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來了(1 / 2)

月底時候,賈璉兩口子從金陵返回京城, 還有鳳姐兒那微微凸起的小腹。

一個月前, 纏綿病榻多年的王家太太還是走了。

鳳姐兒悲痛欲絕, 在喪禮上暈厥過去, 這才被診出她已經懷了兩個月的身孕。

喪禮期間又是悲傷又是跪靈,折騰的孩子差點沒保住。最後還是王老爺和賈璉態度強硬, 讓她臥床修養, 這才險險地度過了那段難熬的日子。

回來的路上,賈璉特意放慢了行程,讓鳳姐兒又好好地養了一個月。等胎像穩固了,鳳姐兒這才慢慢好了起來, 臉色也恢複了不少。

賈母和薑氏心疼鳳姐兒, 不敢拿府裡的瑣事煩她, 讓她費心勞神, 反正如今有容氏當家, 也用不上她。

於是勒令鳳姐兒好好養著, 有什麼需求隻管同她大嫂容氏提。

鳳姐兒本就想將手裡的管家權推出去, 正好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而然地就放開了手。

又真情實意地對大嫂容氏謝了又謝, 給容氏留下一個不貪心不攬權的極好印象。

“三弟妹好生養胎就是, 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都是一家人,可千萬彆同嫂子生分。巧姐兒那丫頭我稀罕得緊,你這裡若是忙不過來, 就給我送過去,我如今一天見不到她就想的不行,可比那些臭小子可人疼。”

容氏知道鳳姐兒如今身有重孝,院子裡太熱鬨也不大好,便有了此提議。反正她也是真喜歡巧姐兒,那娃早就會認人了,就喜歡被她抱著。看著那純真甜美的小臉,一笑就流哈喇子的可愛模樣,容氏覺得她的心也變得格外柔軟。

鳳姐感激一笑,道:“那就多謝大嫂費心了,我這胎懷的艱難,也確實沒多少精力照顧巧姐兒,有大嫂看顧,再好不過。”

容氏性情明朗大方,很對鳳姐兒的胃口,從容氏提起巧姐兒的眼神中便可發現,她對巧姐兒的喜愛實打實並不參假。這讓鳳姐對她的印象就更好了。

至親手足,更該好生相處。

賈政這日忽而興起,想吃蟹子。便讓王氏晚膳時張羅一桌,小酌個三兩杯。

王氏正梳理著手中的賬冊,頭也不抬地回道:“今兒個一早莊頭就送了三大簍子螃蟹來,約莫能有七八十斤。個個肉肥膏滿,一斤隻能稱上兩三個,晚膳就給你備上一桌螃蟹宴,甭管是清蒸、白灼還是紅燒,保管讓你一次吃個過癮。”

賈政砸砸嘴,對晚上這頓大餐滿懷期待。

“各處都送些過去,讓大家都嘗嘗鮮。這可是咱莊子上首次養殖的稻田蟹,味道想必比外麵賣的要鮮美不少。”

說起來賈政還挺驕傲,畢竟京城這片可不是什麼養蟹基地,稻田裡養蟹也屬頭一份。

他隻是想起這茬提了個頭,沒想到農人們經驗豐富,智慧廣大,動手能力也強,竟被他們給鼓搗成了。不但蟹子長的個大肥美,連稻米的產量也比往年增長了不少。

雙贏的局麵,皆大歡喜。

“還用你說,一早就送過去了,至於他們如何吃我就不管了。”

王氏算好賬,將賬冊歸攏到一起。思忖著這個月莊鋪的盈餘比照上個月上浮了百分之二十,心情也變得極好。

潔過手後,王氏拿出一個精美的琺琅彩小瓷罐,罐身一角用紅色的小篆刻畫著“紅顏”二字。

王氏從裡麵摳出小指大小的一塊白色膏脂,細細地塗抹在嫩白的雙手上。

頓時,一股淡雅的蘭花香彌漫開來,讓人神情放鬆,身心愉悅。

如今王氏的護膚品早就換上了紅顏的產品,若是一開始對兩個兒子研究售賣女人用的東西還略有微詞的話,那在見識過了紅顏效果的強大後,便再沒了異議,反倒對兒子們的事業持以鼓勵讚揚的態度。

驕傲的無以言表,她的兒子就是厲害!

“這是我為玥兒準備的嫁妝,夫君看看可有哪裡不妥。”王氏將一本嫁妝冊子遞給賈政,詢問他的意見,看看是否需要改動。

賈政接過冊子,眉頭恨不得擰成一個死結。一想起來還有個閨女要嫁人,他就變得暴躁不已,頭疼腳疼屁股疼,渾身都疼,連呼吸都不那麼順暢了。

“不用那麼著急吧,玥兒還小,再遲個幾年也無妨。”賈政看著嫁妝單,不情願地說。

王氏歎氣:“小什麼小?玥兒可就隻比二丫頭小了一歲不到,你看看大嫂為了二丫頭的親事愁白了多少頭發。再說想要尋個哪哪都可心兒的女婿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京城這一畝三分地被大嫂來回翻了好幾回,才找到呂家那麼個適合的哥兒。這輪到玥兒這裡,我可真不知該去哪裡去尋了,哎……!”

“那總得問問玥兒喜歡什麼樣的吧,萬一你給找的她不喜歡怎麼辦?畢竟是孩子一輩子的大事,多少尊重一下他們的意見為好。”

“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他們做子女的置喙的餘地?當初就是太尊重珠兒的意見,才由著他挑選了那麼個糟心媳婦兒,如今又怎樣?日子過得不鹹不淡,舒不舒心也得自己受著,又哪來的後悔藥吃。”

提起這事兒王氏就氣,賈珠的親事就是個前車之鑒。剩下幾個孩子的親事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胡亂做主。長輩如何選擇,他們受著就是,反正也都是為了他們好,還會害了他們不成?

賈政從不插手和關注已婚晚輩的事兒,界限感很是清晰明確。

子侄女兒成年了,組建了自己的小家,好生經營就是,好了壞了也都是他們自己的事。他們做長輩公婆的也莫要多插手,畢竟誰又能對誰的人生一直負責!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過何種生活的權利,而每個人也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在沒妨害到彆人的前提下,如何都是他們的自由。

“珠兒夫妻不是挺好嗎,荀兒也聰明上進,一家子和和美美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你啊,少操他們的心,你可不止珠兒一個兒子。”

王氏噎住了,看了賈政一眼沒說什麼,也沒敢將賈珠夫妻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的事兒說給他聽,就擔心賈政生氣,再遷怒了她兒子。

見王氏不說話,賈政又接著說道:“玥兒的親事你多費心,慢慢來,不急。尋那種家裡人口簡單,品性端方正直的少年,哪怕家世低一些也無妨。莫要依照二丫頭的標準去找,不妨降低標準看看,玥兒同二丫頭不同,她隻是個五品空頭爵爺的嫡次女,朝廷三品大員的侄女兒,兩房人早晚要撕扯開來,雖是手足至親,卻也實屬兩家人。”

賈政並沒覺得自家閨女必須找個高門權貴的婆家,隻要她能過的開心怎麼都好。

他對閨女賈玥的性情還有幾分了解,那孩子骨子裡有幾分掘強,幾分不服於人的桀驁不馴,像一頭難馴的烈性野馬。

賈玥不是賈瓊,過不得賈瓊那種勾心鬥角、步步驚心的日子。若真為她擇一世族權貴之家,陷入內宅爭鬥之中,那才是真的害了她。

王氏有些不爽,為賈玥低賈琳幾等而感到不太舒服,心裡隱隱生了幾分埋怨。

怪賈政的不作為,沒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為,更不能抬高自己和兒女的身份地位,也沒能在兒女親事上提供一些助力。

王氏心知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在她遇到困難阻力時,還是會忍不住滋生一些負麵的情緒。

賈政並未察覺到王氏所想,指著嫁妝單道:“玥兒的嫁妝再加三層,比照瓊兒的來,一碗水要端平。”

王氏一聽,不讚成道:“那怎麼成,瓊兒嫁的可是皇家郡王,嫁妝自然要比照著皇家婦的標準來,厚一些也屬正常。玥兒將來的婆家門第不見得高,哪裡又需要那麼多嫁妝?”

“都是我們的女兒,哪裡就需要分個高低貴賤?明麵上中規中矩即可,但私下裡一定要補齊了,莫要讓孩子們心中產生嫌隙,覺得父母不公。”

賈政挺頭疼,當他不知道王氏的偏心眼?他們這幾個孩子中,在王氏心中排第一的就是賈瓊和寶玉,賈珠能排第二,賈玥賈環第三,連城最末。

要說她做得多過分也沒有,至少物質上沒什麼大的偏頗,隻是在情感的投注上分了層級而已。

家裡孩子多了,其實最忌諱的就是做長輩的一碗水端不平。這是日後兄弟鬩牆,兄弟姐妹之間鬨矛盾甚至彼此仇怨的最大隱患。

人都有自己的喜好,無論對人對物,總能分出來最和其次再其次的標準來,在這一點上賈政也不好太多苛責王氏。

隻是他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注意,一旦王氏那邊的天平偏了,他就會想法子壓回來,將天平始終保持在一個持平的狀態,不讓那種失衡的愛影響了孩子們的成長。

王氏撇撇嘴,有點不情願道:“……好吧,聽你的就是。”

反正家裡有的是銀子,也不差那點子東西。她隻是覺得賈瓊身份高,自然嫁妝就得多些,不至於落了皇家臉麵。要說故意苛待賈玥也不至於,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還能薄待了不成。

室內漸漸恢複了寧靜,王氏見賈政閉著眼睛躺在搖椅上一晃一晃,像是睡著了的模樣。便去內室拿了一條羊毛毯子,輕輕地給賈政蓋上,又點起了安神香,想讓他好好睡一會兒。

前些天賈政得了一場風寒,痊愈後人也清瘦了不少,眼窩泛著淡淡的青色,還得好好養養,早些將肉補回來才是。

王氏站起身往外走,準備去廚房安排一番。邊走邊思量著,晚膳除了螃蟹,還得燉幾個滋補的湯鍋給夫君補一補,他愛吃的菜色也得多上幾道才行。

腳步聲漸遠,賈政的嘴角彎起了一抹愉悅的弧度……!

王氏才從廚房出來,便遇到前來尋她的金釧。

“太太,門外來了個鄉下婆子,還帶了個孩子,推了一板車瓜果菜蔬,說是王家的老親,求見太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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