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親?可說了姓甚名誰?”王氏一頭霧水,不知這所為的遠親從何而來,如今父兄遠隔千裡,她也實在無人問津。
金釧回道:“她自稱姓劉,說了一嘴是她祖上和王家曾連過宗的,如今上門拜見太太認認親。”
王氏沉吟片刻道:“即如此,那這麼著,將人領進來,先帶去榮禧堂拜見老太太。都是老人,想必老太太也樂意同她說說話,我等會兒就趕過去。”
“是。”
王氏來到榮禧堂時,得到信兒的大太太薑氏和大奶奶容氏已經過來了,正陪著賈母和一個皮膚黑黃滿臉褶皺的老婦人說著話,逗的賈母不時地大笑出聲。
沒招兒,王氏住的院子離榮禧堂最遠,就算同時出發,也是她最後一個到達。
“我來遲了,沒來得及迎接遠客,倒讓老太太和大嫂受累了!”
王氏略帶歉意地說了一句,向老太太和薑氏問了安。
又看向賈母身旁的老婆子,客氣道:“這位就是劉家長輩了吧,晚輩眼生,不知該如何稱呼您,見您年長,姑且稱呼一聲姥姥吧,怠慢之處,您老多擔待。”說完就衝著劉姥姥行了一禮。
劉姥姥呼啦一下站了起來,緊張的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婆子了。老婆子見過這位太太,給您見禮。”
說著對王氏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萬福禮,起身時平衡沒掌握好,朝一旁栽倒過去,被容氏一把扶住,重新安置在賈母身邊坐好。
賈母笑著給劉姥姥介紹道:“這位就是我那二兒媳,王家的姑太太,還有位孫媳婦,如今正養著胎呢,輕易也不讓她出門,是王家的姑奶奶。”
劉姥姥得知這位王氏才是她今日投親的正主兒,眼睛就更亮了,衝王氏笑得愈發討好。
王氏又見了那個叫板兒的男孩,問了幾句話,見他唯唯諾諾不敢吱聲,就給他抓了幾把果子,讓人帶下去玩了。
賈母笑著問劉姥姥道:“聽說你帶了好些瓜菜來,正好這會兒也傍下午了,讓廚房快些收拾出來,我正想要個地裡現摘的瓜菜吃,外頭買的,可不如你們地裡新摘的好吃。”
劉姥姥笑道:“這就是個野味,不過是吃個新鮮,像我們這樣的農戶家,倒是想常有個雞鴨魚肉吃,隻是吃不起。”
賈母又道:“今兒個既然認了親,就彆空手回去,不嫌棄我這裡,就住個一兩天再走,明兒個讓府裡小輩們來見一見,認認臉,也算你來看親戚一趟。”
王氏和薑氏附和,容氏看賈母歡喜,也幫著留客道:“我們府裡比不得你們那的場院大,空屋子倒還有幾間,你住兩天,將鄉間那些個新鮮事兒說給我們老太太聽聽。”
賈母笑著點頭,“正是,正是,你們屯裡的人老實,心眼實在,為人處事與城裡人大不相同。”
劉姥姥喝了口茶,便把鄉村裡所見所聞和一些有趣的事兒說給賈母聽。見屋裡眾人樂意聽,就說得更加賣力了。
劉姥姥雖是鄉野村婦,卻口齒伶俐,天生有點見識。況且年紀大了,經曆的事兒就多,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一說就是一個多時辰,日頭也開始西斜了。
到了飯點,賈母留了劉姥姥單獨用了晚繕,又說待明日邀了府裡眾人,再好好招待她一番。
第二日清早起來,天氣晴朗。
容氏一早就命婆子們將花園子裡的落葉掃了,將長廊涼亭中的桌椅石凳擦乾淨,又將園子裡的菊花重新擺放整齊。
剛收拾完,賈母就帶著一大群人進了園子。
容氏迎了上去,笑著說:“老太太今兒個高興,這麼早就來了,我以為還沒梳頭呢,才叫人掐了鮮花要送去。”
說著讓丫鬟拎著個竹子編的籃子給賈母看,裡麵裝著各色折枝菊花。
賈母可惜道:“糟蹋了,你讓它留在花枝上還能多看幾眼,摘下來可不就早早地蔫巴了。”
“能讓老祖宗瞧上一眼,就是這些花兒朵兒的造化了。”容氏的一句奉承話,讓賈母笑顏逐開,再不糾結此事。
賈母領著劉姥姥逛了逛了花園子,走累了就坐在輪椅上,讓人推著走,劉姥姥見著新奇,最後也享受了一把賈母的待遇。
逛了園子賈母又帶劉姥姥來小輩們的院子見識見識,看得她眼花繚亂,眼珠子都快轉不過來了。
劉姥姥嘴裡不住地念佛道:“這可真真兒不得了,我這是來了神仙地界吧!這裡可比我們鄉下人過年時來城裡買的年畫要強十倍去,要是能畫下來就好了,我帶回去,給他們也見識見識。”
“這有何難?”賈母便吩咐姑娘們將園子裡的美景描畫出來,給劉姥姥帶回去顯擺。
誰家還沒幾個窮親戚,對於社會底層農人身份的劉姥姥,賈母沒一絲瞧不起的情緒,願意帶她多見識見識,也樂意讓她回去在鄉鄰間被人高看一眼。
逛累了,眾人就在園子裡的亭子中坐著歇息,聽著回廊懸掛著的鳥籠子裡傳來的各類鳥兒婉轉悠揚的歌聲,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欣賞著滿園的菊花美景。
賈母不想拘束著姑娘們,將人攆去撲蝴蝶去了。
花叢間蝴蝶品類眾多,顏色繁雜鮮亮,其中更不乏幾種罕見的稀缺品種。
姑娘們人手一個捕蝶網,在花叢間穿梭奔忙,偶爾因有人捕到蝴蝶而發出陣陣歡呼嬉笑聲。
賈母和劉姥姥兩個老人家笑容可掬地看著不遠處的姑娘們,默默感歎:年輕真好!
“老太太,宴席已經備好,可以入席了。”
琥珀來到賈母身邊,笑著說道。
一眾人又回到了榮禧堂,紛紛入了座。
賈母先笑著說:“咱先喝兩杯,慶祝咱們兩家認了親,日後要常常走動才是。”
“拖您的福,老婆子我三生有幸!我先乾為敬。”劉姥姥說完一仰脖就痛快地先乾了一杯。
賈母一看樂了,知道這也是個爽利人,大笑著叫道:“快給她換個大杯來,這麼小點的杯子也喝不痛快。”
被換了大杯的劉姥姥也不反對,對眾人的敬酒來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喝得樂嗬。
她從未喝過如此好喝的酒,又香又甜,就當成甜水喝了。
賈母見狀忙阻止道:“你們可彆這麼捉弄人,她年紀大了,可不興這麼喝酒,這桂花釀後勁足著呢,快吃些菜壓一壓,不然等會兒就該上頭了。”
劉姥姥放下酒杯,又笑麼嗬地吃菜,稀裡糊塗的也不知自己吃的是什麼,隻看一盤盤漂亮的像花兒一樣的菜,吃到嘴裡鮮鹹甜香,或清脆、或綿軟、或入口即化、或回味無窮,這真是一場視覺的盛宴,味蕾的享受。
吃了這一頓,她這輩子也算值得了!
沒喝過桂花釀的劉姥姥最後還是喝多了,被丫鬟攙扶著去如廁,坐在坐便上麵舒服得她差點沒睡著嘍。
等她出了廁,在門口又吹了風,酒意就往上湧,隻覺頭暈眼花,看人都看出了重影。
丫鬟們也不敢再帶她回去,隻好尋了間客房將人安置了,又讓人去回稟賈母。
這邊劉姥姥頭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沒一會兒就響起了如雷的鼾聲。那邊賈母聽聞,覺得好笑,連連搖頭。
喝了幾杯酒,這會兒也乏了,便也回屋歇著去了。
宴會的主角先撤了,薑氏和王氏也各自回去,留下來的小輩們徹底鬨騰開了,玩起了行酒令,規定輸了罰酒。
結果自不必說,連城成了那個常常被罰酒的人兒,被灌得頭重腳輕,俏臉紅撲撲的。
賈環看不下去了,想要英雄救美,挺身而出為連城擋酒。
這群無恥的男男女女對視一眼,露出了惡魔般的笑容,不約而同地提升了酒令的難度,還偷偷換了壺裡的酒,很快就將賈環灌趴下了。
第二天一早,劉姥姥準備回去了。賈母、王氏、薑氏、容氏、鳳姐兒等人都送了銀兩和許多實用的東西給她。
賈母和王氏身邊的丫鬟們也都送了些不穿了的衣裳,雖然都是半新不舊,款式和料子卻很難得,在鄉下那裡也不常見。
劉姥姥不知念了幾千聲佛,才帶著板兒上了賈家給她準備的馬車,回家去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