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1 / 2)

對方突然上門, 麵色又如此沉重,廖清歡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找到了我母親留下來的房子,曾經在我母親身邊伺候的故人一直守著房子,她得了癆病,不願意去醫院治病。以前她經常會到廖家酒樓吃飯,說是你以前每月月末都會在門口派送清湯豆腐花,她很想吃再吃到那時候的口味。如果吃到的話,就答應我上醫院治病。”

陸長纓也沒藏著掖著, 大大方方的告訴廖清歡自己又重新回來的原因。

廖清歡神色漸漸凝重, 她沒多說什麼,隻是將手裡的桶放下,”既然是這樣, 那我現在就去做。”

“謝謝廖小姐, 我給你幫忙吧!”

廖清歡沒拒絕, 指著水井邊上的幾個木桶,“那你打幾桶水進來吧。”

她原本想著洗個澡就睡覺的, 現在要做豆腐花那這個覺估計就睡不了了。

“對了, 那個脆皮銀魚恐怕是沒辦法做了,現在不像以前,以前出高價還能收到,現在出高價恐怕都弄不到銀魚來,菜場那邊就算供應,不等去搶估計也沒了。”

陸長纓大概也知道現在的社會規則,物資緊缺得厲害。這些食材不是想要就能拿到的, 也不好為難廖清歡, 正要說隻需要一份清湯豆腐花的時候。對方往廚房方向看了一眼, 又說了一句。

“人年紀大了,估計也嘗不大出來,我用海米加麵粉來做一道假銀魚吧,味道估計差不了多少。若是老人家真嘗了出來,那我可就沒辦法了。”

她隻能想出這麼一招,食材有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年那銀魚都是從太湖裡撈出來的,鮮活著就往各大酒樓飯店裡送。現在可不比以前,若是要等到銀魚,還不知得到什麼時候呢!

陸長纓愈發的感激了,他以為沒有這道菜了,沒想到對方還想到了其他的辦法。

做豆花需要慢,快了做不了。索性飯店裡還有一袋子黃豆,豆花是能做的。廖清歡將黃豆倒進水裡泡著,這東西最少得泡兩小時,若是想做得更好一些,那就泡一整晚。陸長纓也說了,明早端過去,那廖清歡就索性讓黃豆多泡一會。

這邊把黃豆泡好,陸長纓一手提著一桶水,步伐穩健的進入廚房,倒進廚房用水的大缸裡。

對方還是穿著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跟叫花子沒什麼區彆,又因為來回趕路,看起來彆提多狼狽了。隻是他身材確實高壯,獨有氣質讓他站在那就讓人忽視不得,走進廚房這裡麵空間仿佛都小了不少。

說實話,陸長纓會為了伺候他母親的人,特意回來拜托她做對方想吃的東西,這點讓她非常的意外。

或許是因為經常在報紙上看到關於他的形容,廖清歡對陸長纓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哪怕在接觸過後,對方表現得還比較紳士,隻除了他要挾自己做飯這點。

但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倒是稍稍有了些改變,在對方說要離開後,廖清歡是鬆了口氣的。也不是她忘恩負義,她記得對方是怎麼沒的,跟自己有關,所以對方有任何需要幫忙的,

在她感覺中,對方知道自己是他的未婚妻,那麼多年卻沒有任何動靜。是要娶她還是不娶她,就說句準話嘛,她一個無父無母無親人的孤寡女人,實在是沒能力跟堂堂陸家悔婚。

可他愣是沒消息,就這麼一直拖著。拖到倆人都到了四十年後,才終於見上了麵。

但他能為了伺候他母親的人做到這份上,又說明他也不是那麼沒心沒肺的人,更何況,他還能為了自己這個素未謀麵的未婚妻奔赴千裡呢!

可為什麼,當初就能一直拖著她呢?但凡是他來信寫上各自婚嫁幾個字,自己現在沒準都兒孫滿堂了。

想當年,她身後追求者可是不少的,隻是因為婚約,確實讓她沒法發揮。

陸長纓拿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察覺一道炙熱的眼神盯著他,他轉過身,就看到廖清歡似怨似憂的表情。

她那張小肥臉肉那麼多,也不知道怎麼就出來了這麼多表情。

眼看著對方勾了勾唇角,廖清歡一撇嘴,冷不丁的問了句。

“陸少帥你既然知道婚約的事,當初為什麼一直沒來找我?”

陸長纓愣了下,“我當初……托人帶了信,若是你有心許之人,可自行婚配。”

他不知道廖清歡這邊是個什麼想法,隻是他自認為戰場上槍炮無眼,又因為他父親的原因,更是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他沒了,那也是耽誤人。隻是如果廖清歡一心聽從長輩的話,一定要嫁給他的話,他也會娶。隻是對方一直沒有消息再傳過來,他也不好說什麼。

“你放屁呢吧?什麼信?我怎麼不知道?”廖清歡人都要跳起來,這會倒說什麼帶信了,要真帶了信,她怎麼從來沒收到過?

“我是讓人偽裝帶到海城的,當時海城裡人多眼雜,我身邊的人不好出現,就讓人喬裝打扮進入海城,對方說親眼見你收了信。”

陸長纓一字一句,其實還隱瞞了一些,比如對方還在她身邊潛伏了一段時間,將她平時的動向和喜好都告訴了自己。

見對方說得還真有那麼回事,廖清歡眨巴眨巴小眼睛,仔細回想了下。

自己經營著一家酒樓,每天食客滿座,一天就能掙不少錢。再加上她喜歡打扮自己,長相身材也很不錯。經常來店裡吃飯的就有一些文人詩人,還有些什麼報社的。瞅著她一個獨身女郎,又能掙大洋,就想各種辦法來追求自己。

那些年她每天都能收到各種表達愛慕的信,不用打開就能知道裡麵是什麼消息。這些人還會托各種人來送信,來店裡吃飯的食客啦,報童啦,賣花的小女孩啦。因為實在是收得多,她都是不看的。

所以,對方送來的信,很可能被自己隨手扔了。

越想廖清歡越生氣,“你就不會打電話?親口跟我說一聲,你知道你耽誤了我多少年嗎?”

也不是沒碰到合心意,可因為婚約的事,她也隻能拒絕對方。守著那個婚約,想著自己若是嫁給了他,也是過一輩子罷了,誰知道人居然是送過信的,隻是被自己扔了。這消息她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見廖清歡氣得眼眶都紅了,陸長纓一個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愣是有些手足無措了。

他歉疚的看著廖清歡,微低著頭走到對方麵前,“廖小姐,是我的錯,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頭雄獅趴在了地上,還低下頭將自己的長鬢毛送到廖清歡手邊。

廖清歡一扭身,腰上肉有點多,差點沒能驕傲的扭過去。

“誰要打你罵你,算了,也是我自己沒看信,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在你頭上。”

她臉頰一鼓,原本就肉多的臉蛋更顯得圓潤了。

廖清歡這身體雖然胖,可陸長纓個子那麼高,從他的角度看他倒是圓乎乎的挺可愛的。剛剛還手足無措的陸長纓微微抿唇,眼眸柔和的說道:“那你這裡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對方如此善解人意,自己則不能這麼輕輕抬過,總要想法子為對方做點事。

廖清歡正要搖頭,又想了想,手指向自己原來住的房間。

“那你去把我房間清掃乾淨,再給我搭一個床吧,那裡有木板凳子這些。”

本來劉紅星要幫忙的,但她想著晚上自己來弄的,因為自己還要去密室裡拿被子這些東西,劉紅星在這不大好。索性陸長纓已經知道了密室的事,讓他來弄倒是正好。

等陸長纓點頭往房間方向去的時候,廖清歡又喊住了他。

“你吃晚飯了嗎?”

陸長纓看著站在燈光下那圓乎乎的身影,搖了搖頭。

雖然他麵上沒什麼表情,可廖清歡卻覺得這會的陸長纓還挺可憐的。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原本意氣風發的陸少帥這會沒軍隊了,沒副官了。甚至還沒錢,就連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飯都吃不上,倒是想著要給旁人要吃的。

“那,那我給你做碗麵。”

一說完,廖清歡就扭開頭,她純粹就是看陸少帥可憐,身為廚子最看不得彆人餓了。

陸長纓眼眸輕閃,冷峻的麵容柔和了下來。

……

拿過來的豬肉還有一些,已經醃上了掛著,準備明天來做熏肉的。知道對方愛吃肉,廖清歡便切下一塊,想著給對方做個大肉麵。

雖說他們是在飯店做事的沒錯,可吃飯也是交錢的。不能仗著自己是飯店的人,就能隨便吃喝。隻不過他們在吃食上更自由一些,不比其他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方。

她這邊給陸長纓做大肉麵,這麼大塊的肉明天得記到賬上,算她的。

一整塊瘦中帶肥,肥中摻瘦的豬肉下鍋先油炸一遍,隨後再調好鹵汁,倒入冰糖和醬油再加上一點香料,把炸好的肉放進去,加入泡過乾香菇的水,這樣味道會更鮮美一些。

原本她做的大肉麵加的醬油該是自己做的,那種醬油的味道不止是醬油味,更添了幾分鮮甜,做大肉麵做合適不過了。

鍋中浮起的雜質撇開後,就轉小火慢慢的煮,讓醬汁在小火鹵煮的過程中慢慢滲入到肉的每一層縫隙裡,吃起來的時候才會每一口都讓人驚豔。

這個過程中她快速的擀了一份麵條,大肉麵配的麵得是不粗不細的那種,豆芽粗的倒是正好。

這次麵裡麵倒是沒加什麼蛋黃,就普通麵粉擀出來的。

麵條擀好後稍晾一會,讓它變硬一點,再直接下清水鍋裡煮。麵下鍋的時候還得團著,不能隨意翻攪,這樣出來的麵口感不會鬆散,更有韌性一些。

麵煮好後放入一口大碗裡,沒有高湯就隻能倒入煮麵的水,然後再澆上一些鹵煮肉的醬汁。這時候豬肉也入味得差不多了,廖清歡將肉撈出來放在麵上,燙了幾根青菜做點綴,一份簡易版的大肉麵就做好了。

她端著碗來到後院,將碗放到後院的石桌子上,就看到陸長纓頂著一頭的灰從房間裡走出來。

“正好,先過來吃麵吧。”

陸長纓看了眼那碗麵,又看了看麵容帶笑的廖清歡,微一頷首,“床我已經弄好了,你進去看看還有什麼要弄的。”

“這麼快?”

廖清歡有些驚訝,這房間裡雜亂的東西太多了,她還以為對方得忙一段時間呢。

她依言走進房間,原本雜亂的房間角落放著一張簡單拚起來的床,還擺了張桌子,正好在密室上方。陸長纓倒是個會乾活的,窗台桌子床都擦了一遍,就連地上都清掃得乾乾淨淨。

廖清歡摸了一把桌子,手上都沒沾灰。她還以為像對方這樣的,不會做這種活,結果乾得還挺好。

想到對方一身破爛衣服,她將桌子挪開,進入密室裡,搬出了一床被子,還帶著一身她爸以前的衣服。

外麵的陸長纓一口麵條一口肉,他沒吃過這種麵條,在北方吃的麵食都是加臊子的,不是像這樣一大塊肉放在碗裡。

而且北方的麵條更粗一些,要麼就是大麵皮。再就是北方是吃鹹口的,這碗麵則是甜口的。

不過陸長纓這人倒是不挑,帶兵的時候吃不上飯都是常有的事,哪有那麼多可挑的。

他知道廖清歡手藝好,昨天到今天吃的三頓,每吃一口都能讓他暗暗驚歎。在吃了一口麵之後,他心中就出現兩個字。

果然。

還是非常好的味道,麵條很有筋道,將力道完全揉進去了,吃起來也不軟不硬,很容易入口。根根麵條都裹著鮮濃的湯頭,燙,卻又足夠的香。再咬一口肉,他雖然是不講究吃的,可這一口肉下去,還是被驚到了。他愛吃肉,對肉的口味則稍微有些講究了,也吃過不少大廚做的。他的口味跟他父親一樣,家中也請了廚子專門做菜。

像這樣的大塊的肉,他們北方倒是經常見,南方實在是少。

這一口肉下去,外酥裡嫩,大約是炸過的,肥而不膩,瘦肉和肥肉不同的層次在口中融合,鮮美醬汁裹在肉中,在咬下去的時候爭先恐後的湧出來,在唇齒間流動。不同於北方那種鹹口,這肉中更多的是甜,卻不是純甜,而是甘美。

享受著這碗麵的時候,就看到廖清歡手裡拿著東西出來,他放下碗,對方把手裡的東西伸到他麵前。

“這是我爸的衣服,沒穿過的,我給他定做的,但他不愛穿,就一直留著了,四十年了居然還沒壞。被子倒是被蟲咬得快不能蓋了。”

都四十年過去了,能有身衣服還好好的已經算不錯的了。至於被子,索性今晚也沒想睡,倒也不用太著急。

“你吃完了洗個澡,看起來真的很像叫花子。”

陸長纓低頭看了看自己,他倒是沒什麼感覺,也不講究這些。今天走在路上的時候,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打著補丁,到也沒什麼。

這下再看,原本深色的衣服這破一個洞,那破一個洞,也不知道哪蹭的灰,好好的黑褂子都成了灰褂子。再低頭一聞味道,讓他冷峻的臉都變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這股味道下還把麵給吃完的。

廖清歡被他的動靜逗笑了,死死的咬著唇將衣服塞到他手裡,“快吃吧!”

黃豆還在水裡泡著,廖清歡把衣服遞給陸長纓後又回房間繼續整理。被子抖抖放在一旁,好好的棉被被蟲子咬得七零八落。

又從密室裡拿出幾件厚棉衣,被子壞了,放在箱子裡的棉衣倒還挺好的,就是陳朽味很重。

她將門掩上,屋裡點著油燈,開始將厚棉衣一件件拆開,把裡麵沒被蟲咬爛的棉花掏出來,再把棉布全拆開,想著趁這個時間,做一件簡單的厚衣服。

她離開廖家離開得非常爽快,身上除了飯店的鑰匙,什麼都沒有,連衣服都隻有這麼一身。下麵倒是還放著她以前穿的衣服,可以前她什麼身段,現在又是什麼身段。

更何況那些衣服一旦穿出去,不馬上被抓起來批評教育才怪呢。所以她這會隻能把以前冬天穿的棉襖翻出來,這些衣服顏色都比較暗,又是放在箱子裡封存著的,倒是還保存得不錯。

冬天的棉衣本來就會做得寬大一些,修修改改這身體能穿的。

拆開的棉花倒可以送去打一床被子,商店裡有專門打被子的地方。

廖清歡在裡麵認真的給自己拆衣服做衣服,外麵陸長纓吃完了麵,將碗洗洗乾淨,接了幾桶井水,就在院子裡衝洗。

天上月亮落滿了銀霜,晚風微涼拂過,後院隻有他衝洗的聲音。

廖清歡耳朵動了下,想到了中午看到的一幕。陸長纓露出半個胸膛,手臂處鼓鼓的,充滿了男子氣概。跟那些給她寫詩歌的文人倒是完全不一樣,爺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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