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付老三幾個尋著龍哥慘叫聲傳出的地方,快速奔了過去。待奔到石坡地,就見龍哥滿身是血,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地上,他的肩上,還插著一把匕首。
這匕首陷得特彆深,連柄子都入肉七分,隻剩下一點點,還冒在衣服外麵。
三人看到他這樣子,瞳孔驟縮,當即背抵背警惕起了四周。
茂盛的樹林,鴉雀無聲,隻有冷風時不時拂過臉麵。
“咱們暴露了,分三路走,先下山。”安靜了一會兒,付老三環顧完四周,視線落回龍哥身上,沉聲對另兩個同伴道。
“我們的東西丟了,洞裡的東西,肯定是被那個死女人給弄走了。”他左側,一男人咬牙切齒的狠道。
“東西重要還是命重要,窮山惡水出刁民,瞅瞅老八和飛龍,那女人手黑著,弄人比咱們還狠,再留下來,不定咱們也要栽在這裡。”
付老三半闔著眼睛,快速分析著他們的處境。
這是個聰明又果斷的人,一想到他們可能暴露了,當即便準備離開,他腳往前一邁,道:“我先走了,路上彆聯係,我們海城見。”
說罷,也不管另兩人同不同意,拔腿就往蠻子坡另一方的,良山深處走去。
他說走就走,沒有任何商量,另兩個人這會兒就算有意見,也沒辦法發表。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和付老三那樣,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快速散了開,至於倒在地上,腦袋開瓢的龍哥和那個老八,他們看都沒有再看上一眼,無情的仿佛那隻是陌生人般。
這邊三人前腳分散,後腳蘇若楠就摸到飛龍暈死的地方。
蘇若楠一到地方,就停下了腳步。她蹙著眼,仔細看了看地上的血人,片刻後,抬眼打量四處。
也不知她在這兒看出了什麼,幾眼後,她就毅然邁步往左麵走了去。
山路崎嶇,不熟悉良山這一帶的人,想要在山中加快速度,那是很困難的事。蘇若楠才走出去十幾分鐘,便看了前麵,有個人影一瘸一瘸,倉皇的在往前走。
這個人,才和同夥分開沒多久,就已經一身狼狽了。隻因為,剛才他不小心踢到了一個樹樁,摔了跤,還扭到了腳……
蘇若楠看見人,沒有任何猶豫,那落在誰眼中都覺得柔弱的身體,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與速度,猶如衝出去的山豹,猛地一下就往這個男人撲了過去。
她跑跳的速度太快了,竟隱隱帶起了一股勁風。
前頭的男人雖在逃命,但卻一直警惕著四周。沒辦法,他的夥伴,已有兩個糟了殃,由不得他再大意。
也因為這份警惕,在勁風即將抵達他後背時,他瞳孔一縮,匕首瞬間上手,側身抵禦的同時,匕首也同時刺了出去。
然而……沒毛用,握匕首的那條胳膊,才剛剛探出,就被飛起的一腳,給踹了個正著。
這一腳踹得他骨頭發疼,手中握的匕首也緊之落了下。
男人愕然,抬眼往襲擊他的人看去。
一眼看過去,男人不淡定了。
打死他,他都沒想到偷襲他的,竟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
看清楚人後,男人眼中凶性頓生,拳頭一捏,就向踹自己的女人揮去。
不想,跟著這個女人靈活的很,還不等他打到人,就見她身子微一側,挪到了他的左側,並且還一個手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手刀砍得特彆用力,男人隻感到脖子生痛,眼睛一鼓,整個就像灘軟泥一樣,倒在了地上。
蘇若楠冷瞥著暈死過去的男人,丹唇蕩起微笑,然後拍了兩下手,手一撈,拽住男人背上的衣服,就整個把他提了起來。
這男的人高馬大,壯實的很,少說也有一百五六十斤,蘇若楠提人,竟提得一點都不費力,她提著人原路返回,走到了龍哥暈死的地方。
“砰——”一聲悶響。
這被提了一路的男人,就這麼被丟到龍哥的身上。
那龍哥還在昏迷中,這麼重個人砸過來,楞是砸得他眉頭打結。
丟了人,蘇若楠一轉身,就準備去追另一個逃掉的人。
不想腳步剛抬起,便見那個往右逃走的男人,一臉驚恐地又回到了石坡這兒。
與此同時,右側那麵林子中,錢二媳婦帶著衛永華,和後麵追上的大部隊,也地毯似的往石坡聚了過來。
欲逃走的這個人,走的時候,明顯是選錯了方向。他剛才跑的方向,恰好就是左河灣村民們進村的方向,這不,一逃過去,就撞上了進山救人的一群人。
看到山裡多出這麼多人,這男人心慌了起來,想也沒想,拔腿往後跑,完全不知道,後麵還有個比老虎還凶的女人。
兩人在石坡相撞,這人也跟剛才那被砍了一手刀的男人一樣,見到蘇若楠,下意識認為她沒啥威脅,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便想給自己撈個離開的人質。
結果不言而喻,人質沒撈到,自己反倒成了那個被捉的……
等後麵衛良忠帶人趕到時,就見地上疊羅漢倒在一起的人。
三個人裡,有兩個昏迷。
其中那沒暈的,這會兒正臉朝下,壓在他的兩個同伴身上,像隻烏龜似的,四肢一直在刨啊刨,而在他背上,蘇若楠盤著腿,老僧入定似的坐著。
眾人:“……??”
他們錯過了啥。
“若楠,若楠,你一個人跑這麼快做啥,你沒事嗎?”
眾人懵逼,隻有衛永華這個做人男人的,沒有任何懵圈,抱著根扁擔,一臉心有餘悸地跑上去,問蘇若楠情況。
蘇若楠溫柔一笑:“沒事,這個人倒黴,自己衝過來疊在了這上麵,我看他摔倒,便乾脆坐到他身上。”
衛永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後怕道:“還好,還好,嚇死我了。”
眾人:“……??”
有這麼巧嗎?
總感覺哪裡不對。
不過這會兒不是疑惑的時候,衛良忠一瞅到壞蛋,煙杆往他褲腰帶上一插,忙不迭道:“快,快,捆起來,捆起來。”
懵逼的眾人,睜著眼睛,古怪地瞅了眼蘇若楠,便七手八腳,把這三個人給捆起來了,捆起來了還不算,有幾個拎著扁擔上山的,把扁擔往這三個人被捆的手腳上一插,準備等會抬回去。
“放開我,放開我,我隻是進山打獵的,你們這樣亂抓人,是犯法的,我要去公安局告你們。”沒昏迷的男人,在被大夥捆繩子時,嘴裡一直大喊著。
“啊呸,你是打獵的……嗬,當老娘的眼睛是白長的啊,狗日的龜兒子,現在落到我手上了吧,老娘錘不死你。”一旁,錢二媳婦啐了這男人一口,兩手開工,使出吃/奶的力氣,啪啪啪甩了他幾巴掌。
“叫,叫,我讓你叫,敢打我家錢老二,老娘打死,打死你。媽的,想賣老娘,呸,這會兒落到我手裡了吧,哼,信不信老娘去找個殺豬匠來,把你們割了,一塊一塊上稱,稱著賣。”
錢二媳婦又打又罵,把這男的打得哇哇叫,周圍也沒人喊她停下。一旁的蘇若楠見狀,還給她遞了根扁擔的,讓她拿扁擔打。
錢二媳婦也沒和蘇若楠客氣,接過扁擔,指著這人的背,就是幾扁擔打了下去。
直到打夠了,錢二媳婦才停下了手,停下手後,她把她家錢二牛腳上穿的襪子脫下來,揉成一團,一把把這個男人的嘴給堵了。
“那邊,那邊石洞口還有個栽舅子,一起弄過來。”
收拾完人,錢二媳婦眼睛一轉,突然想起那邊還有一個挨千刀的貨,她手一抬,往那邊洞口處指了過去。
蠻子坡的山,並不算很深,山上有幾個洞村民們就沒一個不知道的。錢二媳婦指的那個洞,是當年戰亂大家刨出來,躲避日本鬼子的,村民們看到錢二媳婦指的方向,都不用她帶路,就知道她說的是哪個洞了。
衛良忠分了兩個人,讓他們過去把人弄過來。而指完路的錢二媳婦,喘了會兒氣,急忙道:“還有一個,還有一個,那個人叫付老三,是去年被抓住的那女人的弟弟,良忠大伯,你可不能讓他給跑了啊,這個栽舅子心眼最壞了,咱錢老二就是被他開瓢的,他還說,要賣我和我家二牛,得把他抓住,不然,我睡覺都睡不踏實。”
衛良忠聽到還有一個人,趕忙讓大夥去找。而蘇若楠看了一眼石坡那邊另一個方向後,腳步一轉,毅然往付老三的方向追了去。
衛永華見媳婦去了那邊,自然不能再落下,擰著扁擔,忙不迭跟上。
“若楠,若楠,你慢點,膽子咋這麼大呢,一個人追這群壞蛋,這萬一你也被他們捆了,我怎麼和你爹交待啊……”衛永華提著扁擔,一路走,一路叨叨絮絮個不停。
蘇若楠側頭,看了眼衛永華,烏眸泛著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傻男人,剛才大夥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唯有他,是一點都沒有懷疑。
傻得可愛。
“有沒有事,都不能往前衝。”
衛永華說了一聲,抬眼往林子裡瞅了瞅,當看到那邊被踩過的野草後,道:“他應該走的是這條路,糟了,這邊是大良山深山,藏進去了,咱們沒那麼容易把人揪出來了。”
蘇若楠:“他應該走不遠,咱們先找找。”
說罷,蘇若楠順著被踩過的草地,繼續追了下去。
這片被踩過的野草很多,不止蘇若楠在往這個方向追,其他村民也在往這個方向追,但跑掉的那姓付的,是個狡猾的,大家追了二三十分鐘,就發現痕跡沒了。
眼下,大家已經翻了一座山,再追下去,就進入良山腹地了。
良山外圍的山,大夥還敢走,但良山腹地,卻是當地人都不敢擅闖的地方。裡麵毒蛇無數,更有大貓和熊瞎子,進去了,不定就要交待在裡麵。
眾人頓住腳步,有些猶豫了。
良山太大,若是最後姓付的真藏進了良山深處,那他們就甭想再找到人。
眾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定在了衛永華和蘇若楠身上,想等他們兩口子拿主意。
衛永華揪著眉心,眺望遠處,道:“腳步到這兒就沒了,這人肯定是進山了,他要藏起來,咱們找也是白找。”
蘇若楠輕蹙眉梢思考了一下,朝眾人道:“大家分頭找找,若是找不到,就回去和大伯彙合,讓大伯拿主意。”
一眾人聞言,覺得也隻能這樣,於是兩人一組,分開搜索了起來。
大夥又在附近搜索了差不多二十幾分鐘,卻楞是連個腳印子都沒找到,線索徹底斷掉,這會兒天色已逐漸暗下,再不回去,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得摸黑下山。
一行人再次彙合,蘇若楠抬頭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繼續留在山上了,道:“算了,先去和大伯他們彙合,看大伯怎麼安排。”
找不到人,大夥也沒辦法,隻能先打道回府。
而在石坡那邊等人的衛良忠,看著沉沉暗下的天色,也焦急得不行。想著天黑前,那些去找人的還不回來,他就要安排人下山,去吳家平那邊借人進山幫忙了。
他愁著眉,猛抽了幾口煙,又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去找人的一群人就回來了。
“大伯,沒找人,那人可能進了良山腹地。”一回來,衛永華就忙趕忙朝衛良忠說明情況。
衛良忠夾著眉頭,沉思道:“罷了,他總歸是要下山的,我們先回去,等會兒我通知大隊,讓大隊通知各生產隊,安排人蹲路,就不信那栽娃子能逃得掉。”
“萬一他翻良山,從隔壁縣那邊出山,怎麼辦?”
“那隻能說他命大,咱這大良山,可不是那麼容易翻的。”
“走,你們幾個把人抬著,先回去,村裡麵大夥還擔心著呢。”衛良忠道了一句,安排幾個人,像抬豬一樣,把這夥子賊人抬起來,然後領著一群人就往蠻子坡出口處走去。
被抓住的四個人中,唯一清醒的那個,想都沒想到,他們再回西口市,竟會落進這一群鄉巴佬手裡。
早知道,找到東西,他們就不該聽付老三的,來給她姐報什麼仇了。
媽的,現在仇沒報成,自己反倒是被抓了,這下完了,他們這次就算不吃槍子也會和付紅一樣,關上十幾年。
*
左河灣一群人,在月亮爬上樹梢之前,出了蠻子坡。
剛一走出林子,衛良忠就見蠻子坡路口處有火光。火光下,站了不少人,有些是他左河灣的,有的是吳家平那邊的,更有東陽大隊的,除此之外,公社的領導也來了,在公社領導身邊,還有公社民兵營隊長。
這些人,有的打火把,有的打電筒,全都夠著腦袋,往蠻子坡方向看。
公社領導愁著眉,正在和民兵營的隊長商量,怎麼安排人手,進山找人。他事情還沒吩咐完,就聽旁邊有人喊,進山的人出來了。
公社領導一聽,趕忙看過去,便見山徑路口處,衛良忠帶著一群人回來了。
看到人,這領導懸著的心,忽地一下就落了回去,他吐了口氣,大步迎上去:“良忠同誌,山裡情況怎麼樣,抓到人了嗎?”
事情過去快半天了,所有人都知道,打錢老二,捆他媳婦和兒子是哪夥子人。
一群外地人,跑到到們大良山來欺負人,簡直是欺人太甚,良山大隊和公社那邊,能來幫忙的都來了,也因為來的人多,這兒都快聚成了條火龍。除此之外,大夥也想知道,這夥外地人再次回來,是不是又是衝著那棒老二留下的東西來的。
若是,不定他們山溝溝裡,還真有什麼寶貝。
見公社領導來了,衛良忠把煙杆插進褲腰帶,小跑上去,道:“報告領導,抓到了四個,還有一個跑了。”
“跑了?”公社領導:“跑進大良山了?”
衛良忠:“嗯。”
公社領導雙眼緊皺:“這下子難辦了,上次就是被幾個栽娃子跑進了良山,這才沒捉到他們,現在又跑進了良山,咱們怕是又捉不到人了。”
衛良忠看了一眼良山腹地的方向,道:“領導,咱們安排人,把各個下山的路口先守住,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不打緊,咱隊裡的呂家三丫和許春花,還有蘇若楠三位女誌很英勇,這幾個壞蛋,就是他們三個捉到的。”
聽到衛良忠提自己的名字,不遠處,被眾人圍著問東問西的錢二媳婦,不敢領功了,忙不迭道:“沒,沒,沒,我沒捉到人,是三丫聰明,借著林子把他們給收拾的。另外兩個,是若楠給揪到的。”
媽的,這次她可不冒頭了。
去年不過就冒頭了一次,結果卻引來了一群惡狼,差點把她家一鍋端了,這次說啥她都不冒頭。
她什麼都沒做,她是被捆就救的那個,功勞都是三丫和若楠的,和她沒有關係……
錢二媳婦一邊說著,一邊把蘇若楠和三丫推出來。
三丫瘦瘦小小,從遇上蘇若楠後,她就一直悶著頭,沒吱過一聲。而蘇若楠嬌嬌弱弱的形象太入人心,這位可是一下鄉就轟動了整個甘華鎮的知青。
想當初,她是下一場地,就暈上一場,這麼一個嬌弱知青,哪可能捉得住兩個大男人。
公社領導:“……??”
這把子扯得也太凶了。
這就倆,嗬嗬……帶眼睛的都知道,那是扯謊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