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w5+】(2 / 2)

這誓言以“我”開頭,精準地指向姬輕鴻,沒有一絲漏洞。

就連鴻通宮的瘦長宗師,都料不到姬輕鴻居然真會舉手立誓,當場泄露出一絲吃驚的神色。

陳宗師磕磕巴巴道:“若是如此……你為何要主動為我鑒定地圖副本!”

姬輕鴻歎了口氣:“因為姬某樂善好施,這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嗎?”

此話一出,全場人無言以對。

殘荷大師閉上眼睛,喃喃一聲,不知是讚同還是自嘲:“姬施主……確實好施。”

陳宗師瞠目結舌:“可你……你都百年未曾出門,為何要主動參與進這場千煉大會?”

姬輕鴻十分憐愛地、像是看著一個小智障一樣看著對方,很溫柔地笑了:

“因為我要教徒弟呀,我一共收下兩個弟子呢。”

“那你——那你——”

陳宗師和鴻通宮其他二人,仍然覺得整件事都充滿了不對。

——實際上,從姬輕鴻開始促進這場千煉大會起,就沒有一件事是對的!

但他們能抓住的所有線索,都比滾刀肉更加油滑。

事後回憶起來,鴻通宮不是沒有注意到那些蹊蹺。

但因為太擔心宮中的分火泯滅以後,鴻通宮的榮光無法延續,又太迫切地想要找到下一朵繼任的烏啼之火分火,他們就像被蒙住眼睛的驢子一樣,一頭紮進甜蜜的陷阱。

見他問不出其他問題,姬輕鴻遺憾地歎了口氣,嗓音仍然親切輕柔。

“看來你沒有疑問了……那就輪到我了。陳道友啊,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樣來盤問我呢?”

話音未落,剛才還怒氣衝衝的陳宗師,臉色忽然慘白一片。

他大叫一聲,聲音卻比剛剛發現烏啼之火落空時更加絕望。在他腳下,陣法蒼白的紋路正在幽幽亮起。

“姬輕鴻!你真敢動手!”

瘦長宗師和鈕家老祖同時出手,又被姬輕鴻一左一右分彆架開。

兔起鶻落之間,陳宗師腳下的陣法,如同一張不祥的巨口,束縛住他的所有掙紮。

陣法帶著他向下,朝比地獄還要濃黑的地陷中拉去。

姬輕鴻的戰鬥風格,在場每個人都心中有數。

他雖然不是劍修,但一旦決定出手,卻甚至要比劍修更快、更冷酷、更淩厲!

所以,如果被姬輕鴻鎖定為敵人,那你就不能有一絲猶豫。

緊急關頭,陳宗師燃燒心脈精血,打算魂魄出竅,掙脫這具皮囊,當場脫殼而去。

與此同時,他腳下焚起熊熊烈火,竟是打算把自己的身軀燒成一把飛灰,以此逃脫姬輕鴻的追蹤。

眼看著陳宗師的身體已經燒了一半,姬輕鴻出手如電,身形原地消失,又在半空浮現。

他手裡掐著陳姓宗師逃脫的魂魄,好聲好氣地把魂魄塞回了那具還在燃燒的軀殼。

“哎呀,陳道友,你這是乾什麼呢?”

姬輕鴻作勢幫他扇了扇腿上的火焰:“我不過同你開了個玩笑,你就急匆匆要跑,豈不是讓人覺得我很小氣嗎?”

在陳姓宗師腳下,白色的陣法消失得像是從未出現過。

而在他左右兩側,鈕氏老祖和瘦長宗師怒視姬輕鴻,卻連眼球都沒法轉動一下。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姬輕鴻像是親生兄弟一樣摟著陳姓宗師的肩膀,親切地拍打他的肩頭。

每拍一下,那把陳宗師自己在自己身上燒起的火焰,就變得更旺一點。

姬輕鴻悠然道:“下次見麵,陳道友一定還要保持這副態度。我百無禁忌,唯獨不喜歡彆人對我太客氣,像是陳道友剛剛那樣坦率直言,就很得我心。”

陳姓宗師:“……”

你有臉這麼說,你有臉放開我,讓我先滅火啊!

像是察覺到他內心的呐喊,姬輕鴻終於鬆開了按在此人肩膀上的手。

下一秒鐘,陳姓宗師,連同解開陣法的其餘兩人,頭也不回地原地離開。

他們逃離得如此果決,甚至沒對此地的弟子宮人們多看一眼。

眼見鴻通宮顏麵掃地,剛才還替姬輕鴻說話的宋門主,忽然歎息一聲。

“我還以為姬兄不會動手。”

而鴻通宮的那三位,顯然也是這樣以為的。

之前逼問也好,扣罪名也好,都能算是兩大宗門之間,比較激烈的交涉。

但姬輕鴻一旦動手——哪怕他這次沒有殺人,都能算作兩大宗門間旗鼓分明的交惡。

弟子們的摩擦矛盾,和幾大宗師大打出手,意義完全是不同的。

姬輕鴻道:“可我卻覺得,已經是時候了。”

“……”

從這句話中聽出濃厚的風雨欲來意味,宋門主止住咳嗽,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氣氛過於凝重,殘荷大師在當中打了個岔。

她請教道:“姬施主剛剛提到,施主和那位秘境主人惺惺相惜。那如果是姬施主手握烏啼之火,不知會把它藏到哪裡呢?”

“我?”姬輕鴻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如果讓我來藏,我就把它藏到所有人眼皮底下。”

……

言落月和巫滿霜被姬輕鴻袖子一卷,直接帶走。

等他們雙腳落地時,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客棧房間當中。

和他們一同站在客廳裡的,還有姬輕鴻本人。他正饒有興趣地拿起貼了三人字條的零錢罐看了看,又原處放下。

“師尊……”

“嗯?”

姬輕鴻神態柔軟,語氣溫和,看起來非常好說話。

從這個白發男人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他曾在一刻鐘前,掐著一道魂魄,把魂魄主人逼得當場把自己送進火葬場。

按理來說,太高層次的事,輪不到言落月這樣的小妖擔心。

但她既然已經拜了姬輕鴻做師父,近水樓台先得月,遇到消息總能打探一下。

“剛剛發生的事……是您和鴻通宮的人翻臉了,還是歸元宗和鴻通宮翻臉了?”

姬輕鴻輕描淡寫:“這沒有區彆。”

言落月想了想,又問道:“為什麼這麼突然……或者說,這麼明顯?”

你看,哪怕言落月是姬輕鴻的弟子,她都覺得,事情可能就像鴻通宮說的那樣,姬輕鴻設了個套把他們給坑了。

連言落月都這麼想,天下人會怎麼想,那還用問嗎?

如果這不是姬輕鴻的個人決定,而是歸元宗的一致選擇。

那,歸元宗乾嘛不找個人品比較好、比較被大眾信任的人來做這件事呢?

她也是真敢問,姬輕鴻當場就被言落月給逗笑了。

“因為這一巴掌,本就是扇給天下人看的。”

鴻通宮中快熄滅的那枚分火,當年本該屬於歸元宗所有,卻被鴻通宮強行占據。

從那時起,烏啼之火的分火,就不止是一件破碎的神物。

它還是伏魔之戰剛剛結束時,鴻通宮扇在歸元宗臉上的一記耳光。

現在,同樣是在烏啼之火的分火上,歸元宗做出設計,讓鴻通宮撲一個空,就仿佛是對昔日那段時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一記對刀。

至於為什麼要讓姬輕鴻來辦這件事?

“第一,我無論做出什麼事,都很合理。”姬輕鴻悠閒地說道。

言落月:“……”

她看看自己的師尊,不得不承認這個說法是對的。

因為姬輕鴻過於離譜,所以做出什麼事來都可以用“興趣使然”四個字解釋。

就像是無論沈淨玄出現在哪裡,她都可以說“我隻是迷路了”。

“第二,讓我來抽這記耳光,效果會比較爽。”

巫滿霜:“……誰比較爽?”

姬輕鴻笑眯眯答道:“我和宗門都比較爽。”

大家一致認為,與其讓姬輕鴻在宗門內禍害自己人,不如放他出去禍害彆人。

姬輕鴻覺得他們這個觀點很有道理。

所以這次出門,他特意又收了兩個徒弟。

這樣一來,在他以後出門禍害彆人的時候,兩個徒弟還可以替他留在宗門裡禍害自己人。從此薪火相傳,代代不絕。

那麼現在,言落月就隻剩下一個問題。

“師尊,那張真正的地圖,真的不在你手裡嗎?”

——儘管姬輕鴻已經當眾立下天地誓言,但言落月對姬輕鴻有種迷之自信。

以她對姬輕鴻的了解來看,姬輕鴻手裡可能沒有地圖。

但他應該對真正地圖的線索有所覺察。

……比如說,那最後的一片殘圖究竟在哪兒。

又比如說,姬輕鴻到底知不知道,剩下的三片地圖,其實都在言落月手裡?

聽到這個問題,姬輕鴻單手撐著額頭,肩膀一聳一聳地笑了起來。

“我剛剛還在想,你要等什麼時候才能問到這個問題呢。”

言落月驚疑不定:“……師尊?”

——他果然知道那三片殘圖的下落?

姬輕鴻對言落月打了個手勢:“我給你的那張查沒柬,還在你手裡嗎?”

“在的。”

作出回答的同時,一股預感,緩緩地從言落月心頭升起。

她拿出被連續解開兩次的那張白紙,想要遞給姬輕鴻,卻被姬輕鴻用指關節抵住,原樣推了回來。

“這是煉器和陣法的雙重封印,你已經解開了煉器封印,接下來就把陣法的封印解開吧。”

說到這裡,姬輕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哦,對了,以你的水平可能解不開。那你去拿給小巫,讓他解開吧。”

言落月:“……”

無意補刀,最為致命。她陣法……好吧,她陣法是比較差。

巫滿霜接過那張白紙,花了些時間將陣法破除。

最後一顆連接點被挑破後,雪白的紙張上忽然浮現出古拙的線條。

言落月眼睜睜地看著,在自己手裡保存許久的請柬,變成了令人非常熟悉的殘圖模樣。

言落月:“……”

姬輕鴻支著下巴,赤瞳之中笑意儼然。他愉快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溫和道:

“你看,真正的地圖當然不在我手裡——它一直在你手裡啊。”

言落月:“……”

實不相瞞,此刻言落月的心情非常複雜。

她從前還覺得鈕棋刀的智力比較低下,好好一張寶圖就藏在眼皮底下,居然還能白白地拱手讓人。

但現在言落月明白了,這不是智力的問題,這是能力的問題。

煉器、陣法、丹道……這些東西就像數學題一樣,說解不出來,那是真的打死也解不出來。

如果不是姬輕鴻今天提到,她還得再過多久,才能反應過來:最後一張殘圖,原來早就落入自己手心了!

除此之外,言落月也頗感震驚。

“您這張查沒柬,是當初在月老廟時給我們貼上的……”

姬輕鴻笑眯眯地點頭:“不錯。”

言落月眨眨眼睛:“您那時就已經決定,要收我為徒了嗎?”

“哦,那倒不是。”姬輕鴻輕描淡寫道,“我隻是覺得,你以落月為名,這張地圖記載的又是烏啼之火的下落,把它送給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正好,言落月是去參加千煉大會的。

千煉大會裡,真正的地圖被製作成請柬,數次幾番地通過鴻通宮設下的千煉幕。

鴻通宮躊躇滿誌,準備探索秘境。

他們卻永遠也想不到,他們最渴望的東西,其實就藏在眼皮底下。

這樣的安排,不是很有意思嗎?

言落月剛要把地圖還給姬輕鴻,就被姬輕鴻第二次用指節抵住,推了回來。

“你要是喜歡,就留著吧。烏啼之火對我而言沒有意義。”

姬輕鴻笑了笑:“若是哪天能將地圖集齊,這就是你自己的本領了。”

言落月:“……”

聽姬輕鴻這麼說,言落月忽然一下子升起了強烈的找樂子心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姬輕鴻者,難免變成以欣賞對方表情為樂的樂子人。

言落月問道:“即使地圖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師尊也不要嗎?”

姬輕鴻擺了擺手:“彆想激將我。我用的火種不是天地異火,也不能更換……若是你有本事集齊地圖,為師倒是——”

說到這裡,姬輕鴻唇角一挑,話風急轉直下:“——倒是也不會為此出山。你既然有能力收集地圖,也該有能力自己找到烏啼之火。”

說完這話,姬輕鴻整好以暇地看向言落月,卻發現她臉上露出了非常古怪的表情。

下一秒,當著姬輕鴻的麵,言落月輕輕地把一樣東西放在桌上。

那是八分之一張秘境地圖。

——沒錯,之前趁著大家都專注看姬輕鴻打架的時候,言落月現場分割了一下秘境地圖,驗證上麵的圖案會不會變。

姬輕鴻:“……”

姬輕鴻緩緩收斂了笑容,挑起眉毛。

還不等他說什麼,言落月又把手上的另一件東西放在桌上。

那是……另外八分之一張秘境地圖。

姬輕鴻:“……”

他的眼神變得有點複雜。

姬輕鴻才張了張嘴,言落月又往桌上放了四分之一份地圖。

現在,桌上一共擺著四分之三份正版地圖了。

“……”

極其難得地,哪怕是姬輕鴻,都為此沉默了片刻。

他凝視著言落月:“你為什麼……這麼高興?”

一下子收集四分之三的地圖,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

但言落月高興得有點太不尋常了!

言落月笑意盈盈:“嘻嘻嘻,您猜?”

姬輕鴻:“……”

姬輕鴻歎了口氣,閉上眼睛又睜開,幾乎確定了那個最終答案:“你還有?”

言落月點點頭:“嗯,我還有。”

她把手中最後四分之一份地圖,放在桌麵上。

姬輕鴻:“……”

這一刻,言落月一眨不眨地看著姬輕鴻,決定牢牢記住他現在的這個表情。

——師尊,你的愛好,我現在徹底理解了!

刹那之間,被分解的正版地圖泛起一陣明亮的白光。

被大卸八塊的地圖自發靠攏,紙麵上的圖案像是崩潰的電視機雪花屏一樣飛快變化,然後到了最後——

“哇!”

言落月大叫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

那些流動的黑白線條,並未乖乖地組成最終的地圖圖案。

它們從2d轉為3d,最後居然離開紙麵,在白紙上空凝結成了一朵……凝結成了一朵水墨色的火焰!

這便是鴻通宮為之機關算儘,人腦袋打成狗腦袋的烏啼之火分火!

有誰能夠想到,真正的地圖裡隱藏的不是尋找秘寶的路線,根本就是秘寶本身!

言落月大為震驚:“這是怎麼做到的?合攏地圖就變成一朵分火?這是什麼大變活人的魔術箱嗎?”

一旁的巫滿霜,也是目瞪口呆。

反倒是姬輕鴻,他盯著眼前這朵火苗看了一會兒,忽然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

——如果讓我來藏,我會把它藏到所有人眼皮底下。

那位秘境主人,奇火老人,確實是他單方麵惺惺相惜的知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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