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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足夠數量的鮫人珠後,鏡像樹的栽培工作終於可以開始了。

當然,雖說鮫人珠淚可以代替魔族土壤,他們肯定不能把樹種直接埋在一大箱珍珠裡。

在那之前,還得對鮫人珠做些處理。

首先,得把鮫人珠壓成顆粒感適中的粉末。

鮫人珠不同於蒲絨珍珠,不但光澤更加瑩潤明亮,而且觸手生溫。

甚至,當你在輕輕撫摸鮫人珠表麵時,晶瑩暈彩的珠麵,會帶來一種撫摸肌膚般的柔潤感。

將這樣一箱鮫人珠碾碎成粉,簡直給了言落月一種暴殄天物般的錯覺。

特彆是聽常荔荔表示,在後期的樹種栽培裡,一箱鮫人珠粉可能不夠,沒準還要多碾幾箱時,內心的震動感便越發強烈。

被處理好的珍珠土盛放在一隻廣口的白玉盤裡。

據常荔荔表示,鏡像樹種要先用淺口盤育芽,長出小苗以後,再移栽進特定陶土燒製的花盆裡。

陽光之下,洗濯如新的白玉盤剔透溫潤,撒過水珠的珍珠土流光溢彩。

種子埋進裡麵後,身價也仿佛一瞬間提升了數倍,變成了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就連言落月本人,都很想變成小龜的模樣,然後躺進盤子裡,在珍珠粉中打個滾。

伸手撚起一撮細膩的珠粉,任由它們從指縫中簌簌流下,掌心皮膚似乎也因為這短暫的接觸變得白皙了幾分。

不自覺地,言落月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為什麼鮫人的淚水能夠代替魔界的土壤呢?

這個問題,言落月曾經問過常荔荔。

對於其中原理,常荔荔也不大清楚,隻說這是植培師間流傳的古方。

由於鮫人珠太過昂貴,也沒人專門做實驗證明此時,這顆鏡像樹種可能是享受土豪待遇的第一樹。

身為種植者,常荔荔更關注植物生長,這無可厚非。

但作為曾經《萬界歸一》遊戲的玩家,言落月卻忍不住想道:會不會情況是倒過來的呢?

也許,不是鮫人的淚珠能夠代替魔族土壤。

而是鮫人身為魔族,一直在魔界生,在魔界死。

長此以往,魔族土壤的成分裡,也因此包含了鮫人淚珠的一部分?

假如這個猜測成立的話……

言落月表情微妙地將手指探入珍珠土,撥弄了一下被淺埋的種子。

倘若對鏡像樹生長起決定性作用的,就是鮫人珠的營養成分。

那現在把種子埋進珍珠粉裡,沒準就相當於把幼苗栽進了化肥袋子。

……不會因為養分太足,把種子“燒”死吧?

言落月摸了摸鼻尖,對此實在拿不準。

幸好,言落月言出必信的烏鴉嘴buff,在此事上並未顯靈。

僅僅七八天的時間,白玉盤裡就冒出了一隻小巧玲瓏的芽尖。

那個早晨,言落月和常荔荔,一左一右趴在白玉盤兩側,對著那個黑白分明的芽尖嘖嘖稱奇。

原來,鏡像樹的樹苗,竟然從它還是嫩芽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黑白對稱的景象特征。

隻見小嫩芽分為黑白兩色,非常均勻地從中間分開,堪稱一道奇觀。

至少言落月看了,就在心中暗自懷疑,這種植物其實有個斑馬轉世的靈魂。

至於巫滿霜……此時此刻,小蛇正孤獨地在門廊下徘徊。

他其實也想參觀一下傳說中的鏡像樹,但卻被言落月和常荔荔聯手拒之門外。

不是言落月小氣。

實在是這幾天裡,巫滿霜的一大隱藏特性,被常荔荔發掘出來。

——令人意想不到,巫滿霜竟然是個植物殺手!

為了讓傳法弟子更好地了解丹藥藥性,常荔荔指導兩人,先從藥植的熟悉和栽培開始。

她給言落月和巫滿霜一人發了個花盆,盆裡各種著一棵“囉嗦草”。

這種草本生物,往往是每個植修的入門啟蒙:隻需要一點水、一點陽光、還有一點耐心的愛,就能將它種得很好。

之所以說是“耐心的愛”,是因為這個植物有種新奇的特性:非常喜歡聽人說話。

隻要有人對著它囉裡囉嗦說上兩刻鐘,第二天再來看它,就會發現囉嗦草長高了一大截。

由於太過好種,囉嗦草在修仙界的地位,差不多等於種植新手們的多肉或者仙人球。

然而就是這樣皮實的一種植物,巫滿霜第二天竟然把它給養死了!

常荔荔見了,頓時大為震驚。

她見過能養死囉嗦草的。

但從沒見過能連夜養死囉嗦草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常荔荔詢問巫滿霜:“巫師弟,你是不是晚上的時候心情不好,把囉嗦草給罵了?”

能讓囉嗦草連夜投胎,這得是能罵得“草(一種植物),祖墳炸了”的水平吧。

巫滿霜欲言又止,感覺自己的人格遭遇了某種懷疑。

言落月對小蛇十分了解,知道他決計做不出這種偷偷罵草(一種植物)的壞事。

所以她的問題是:“滿霜,會不會是昨天你衝著囉嗦草說話時,不小心噴了口水?”

巫滿霜:“???”

這種有損形象的指控,哪怕提出者是言落月,他也是不能承認的!

言落月又補充道:“正好這兩天天熱容易上火,導致你有點口腔潰瘍、牙齦出血之類的症狀……”

巫滿霜:“……”

巫滿霜默默地捂住言落月的嘴,示意她彆說了。

他甚至當場翻出一張鮫綃,用自己絕佳的縫紉手藝製成口罩帶上,以此證明自己的清白。

常荔荔很不信這個邪,第二天抱來一盆水草給巫滿霜養。

“養吧,我不信有人連水草都能養不活!”

然後,巫滿霜就用鐵一樣的事實證明——還真養不活啊。

那盆水草在當天夜裡離奇枯萎,這波反向上分,公然地步了前一株囉嗦草的後塵。

常荔荔:“……”

常荔荔歎為觀止。

經過一番實地考察,常荔荔終於發現:要是巫滿霜不關注某種植物還好。

——就像是他院中的野草、台階上的苔蘚,這些植物從不為人注意,也順順利利地活了下來。

但當一種植物被巫滿霜特殊關注以後,死亡率就明顯上升。

其中,水草這種沒有根的植物,死亡率高於囉嗦草這種有根的。囉嗦草這種草本植物,死亡率又高於各種樹木。

這一刻,一個困擾常荔荔七八天之久的謎題,終於解開。

“怪不得在帶著巫師弟參觀過藥園以後,院子裡的靈植們看著都有點蔫……”

常荔荔長歎一口氣,對巫滿霜感慨道:“我知道有些人的體質,先天就對植物不親和。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不親和的體質!”

可能,隻有那種命很硬很硬、像是千年王八萬年龜一樣的植物,才能在巫師弟的特殊氣場下活下來吧。

相對而言,言落月的體質,就特彆具有植物親和力。

被言落月嘮叨過的囉嗦草,第二天直接長得爆盆。

經她之手照顧過的靈植,也長出了一片盎然生機。

常荔荔對此十分讚許,並且放心交給了言落月一個重要任務:每天去給魚肝藤和八爪樹澆澆水。

當然,要是言落月餓了,那也可以在澆水的同時,隨便摘幾串魚肝吃。

言落月:“……”

這是在謀害孩子的種植興趣!

在種植上的親和力與不親和,似乎也同樣延伸到了言落月和巫滿霜的煉丹能力上。

言落月自不用說。

煉器和煉丹本身就有一定相同之處,她的控火經驗又駕輕就熟,基礎丹藥一遍上手不是夢。

反觀巫滿霜……

他可真是個煉丹界的滅火小能手。

在旁觀了小蛇第三次因為各種意外,居然把爐子裡的靈火給滅掉以後,言落月終於忍不住伸出援手。

“要不然,滿霜,你用這個火煉藥試試?”

她遞給巫滿霜的,是裝著水墨色火苗孤鴻影的那隻饕餮草編。

之前在水下打燈籠時,巫滿霜提著的火苗就是墨墨。

從這點上看,巫滿霜和這朵烏啼之火的分火之間,沒準會相處得不錯。

這一次,巫滿霜終於成功地煉出了一爐成型的丹藥。

作為既熟悉墨墨,又熟悉巫滿霜的中間人,言落月在煉丹的半途中就忍不住捂住臉。

這還是她有生之年中,第一次看見“火帶人”,而不是“人帶火”的煉製現場。

如果打個比方,那就相當於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時,你家貓貓幫你衝了馬桶,並且給你往飯盒裡鏟了一大把貓糧。

“……”

至於最終出品的丹藥品質嘛……

e,至少它成型了,看起來像是丹藥的樣子啊!

常荔荔在剖開藥丹檢查過一番後,歎了口氣,沒說什麼。

從她望著巫滿霜的眼神來看,或許常荔荔覺得,這種笨笨蛇甚至失去了種植的價值。

就連墨墨鑽出煉丹爐的第一件事,都是張牙舞爪地撲到巫滿霜臉上。

鳥兒形狀的小火苗,憤怒地從頭到腳,沿著巫滿霜的正麵滾了一圈。

言落月一開始還想阻止,後來發現一蛇一火都不會傷害彼此,這才罷手。

她笑著說道:“滿霜,墨墨好像很喜歡你誒。”

這朵水墨色的小火苗,平時表現的遠比粉粉高冷。

除了搶奪草編之外,它對外人根本不怎麼搭理。哪怕能編出心之草編的江汀白,墨墨也隻是默默飄開。

相對而言,它和巫滿霜之間的打鬨,反倒是很親近的表現。

巫滿霜手忙腳亂,像是在抓一隻滑不留手的調皮貓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把墨墨拎開。

“不,”巫滿霜遲疑地說道,“我感覺,它好像是憋足了氣,想找我打一架來著……”

——總而言之,巫滿霜的丹峰學習之路,大失敗。

……

丹峰學習進行到第三個月月末時,言落月的鏡像樹終於長成一小株,可以移植到陶土花盆裡了。

常荔荔找出無數和鏡像樹相關的典籍記載,每天都對著小樹苗做種植筆記。

她對言落月說道:“你這棵鏡像樹,遠比所有能查證到的記載長得更快。”

在已有的記載裡,鏡像樹發芽要等待數月,最短的記錄也是二十一天

。然而言落月的這棵,僅僅七天就發芽。

包括生長程度,也是一樣。

普通鏡像樹要想長到可以移栽進花盆的程度,少則半年,多則三四載。

可言落月這棵,居然隻用了三個月!

言落月認為,鮫人淚的土壤條件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

常荔荔沒有反對這個觀點,但她還有點不同的意見。

“誒?還有彆的原因嗎?”

“嗯。”常荔荔的眼神刻意越過言落月的肩膀,不知為何發了一下飄。

“你看這棵鏡像樹煥發出的勃勃生機,如果長得好,它沒準能給我們所有人養老送終啊!”

言落月:“?”

等一下,她聽這個形容,好像有那麼一絲絲的耳熟?

緊接著,丹修少女小聲地說道:“所以說,鏡像樹長得好的原因,可不可能是物似主人型之類的……”

言落月:“……”

常荔荔誠懇地握著言落月的手,又珍惜又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她的手背。

“話說,言師妹,你考沒考慮過種植自己?”

言落月:“……不了,常師姐,目前沒有這個打算,未來一百年裡也不會有這個打算。師姐你就死心吧!”

或許因為這番對話的緣故,在臨近離開丹峰的前一晚,言落月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顆種子,被常荔荔師姐埋進了地裡。

因為她是一顆種子的緣故,泥土之下的昏暗、潮濕,還有稀薄的氧氣,都不令人覺得苦澀,甚至還能自得其樂。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整片土地寂靜如死,泥土之下杳無生機。

即使以一顆不能說話、也沒法表達的種子的角度來說,這樣的生活也太過寂寞。

言落月長得好慢好慢。

仿佛過了整整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她才衝破自己的種皮,鑽出一顆小小的白尖。

就在白尖冒頭的那一刻,在種子遲鈍而緩慢的精神世界裡,終於查探到這片土地中的另一個存在。

原來她的鄰居是一塊大石頭。

在它漆黑的表麵上,凝結著白色霜花般的紋路。

當然,夢裡的言落月不知道什麼是霜花,畢竟,她隻是一顆小種子呀。

小種子還太小了,本能占據了她的大部分精神世界。

除此之外,小種子沒有成型的想法,也萌生不出感情這樣高級的產物,甚至——哎呀,她連個標點符號都想不出呢。

但小種子非常非常努力。

白色的小芽尖努力地向上拱起,衝破地麵。細細的根須八爪魚似地往下蔓延,糾纏住每一顆接觸到的土粒。

除此之外,還有一條根須,它調皮地背離了一開始的成長方向,一路橫向發展。

這根細細的小須須不斷地往遠處蔓延、蔓延……

數不清到底過了多久,或許有一千年,又或許是一萬年。

時間在這片靜謐的土地上不具備意義。

反正除了努力長大的小種子自己,世上的一切都仍是最初的模樣。

在經過長長一段仿佛無望的跋涉後,那根調皮的白色的須須尖,終於可以碰觸到石頭霜花般的表麵。

這一刻,言落月無聲地屏住一口氣。

她感覺,她好像馬上就要正式發芽了——

“——我種出來啦!”

一聲歡笑在窗外響起。霎時之間,言落月驟然從夢中驚醒。

她猛然坐了起來,這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快到巳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

揉了揉自己的發頂,言落月的半個意識好像還沉浸在夢裡。

她下意識撚起一根細細的頭發絲,把它當成植物須須,用發絲的前端去碰床頭的墨石擺件。

這動作剛剛做到一半,言落月就啞然失笑:不對,她怎麼做夢做迷糊了,還真當自己是一顆種子了?

迅速穿戴打理完畢,言落月衝出房間。

隻見常荔荔站在藥圃之中,圍著一棵荔枝樹又蹦又跳,載歌載舞。

“我種出來了!我種出來了!”

若是能刪除“出來”二字,這活脫脫就是個範進中舉的現場版。

言落月輕咳一聲,走上前去:“常師姐種出什麼了?”

常荔荔一把握住言落月的手,指著荔枝樹上的“果子”給言落月看。

她激動不已,喋喋不休道:“你看,這是我出生那年,我母親親手為我栽種的荔枝樹,對我有著非凡的意義。我用它和仙霖樹藤雜交,今天終於種出了一顆……”

不必常荔荔再往下說了,言落月已經看到了。

隻見濃密的樹蔭裡,一顆死魚眼睛結在枝頭,它死不瞑目地看向樹下的二人,眼球中散發出呆滯而詭異的光芒。

言落月:“……”

當年嚶國有道名菜叫做“仰望星空”。

她看常師姐這棵荔枝樹以後可以改名叫做“俯覽大地”。

常荔荔驕傲地挺起了胸膛:“不愧是在我出生時栽種下的荔枝樹,它真好,真爭氣……我沒有辜負母親給我起的名字……”

言落月:“……”

不,她覺得丹峰峰主要是知道這件事,可能會把常荔荔塞回去,然後再重新生一次……

常荔荔深情地凝視那顆小小的死魚眼睛。

“等過幾天它長大了,長成荔枝那麼大,我就把它摘下來。這樣等母親閉關結束後,我就正好把這顆果子送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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