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元(2 / 2)

科舉發家 清涴 15792 字 7個月前

既然要掰扯清楚,話就要說得漂亮,這個時機正好。

沈鈺心思電轉,呼吸間就想好了說詞,感激地看著族人,語氣十分真誠:“這些年來,叔伯們助我良多。雖說做豆腐的法子是我教給大家的,但也不能總讓大家受累。如今我考中了秀才,可以領朝廷祿米,先前說好的每家給一兩文錢之事,就此作罷吧。”

眾人臉上一喜,萬萬沒想到沈鈺會說出這番話來。

同樣的話,不同身份的人說出來的效果也不同。若是沈鈺沒考中秀才時說了這話,族人們隻會覺得這是應該的,這小子都占了他們好幾年的好處了。如今沈鈺好歹有了功名在身,說話的分量自然也比往日要重得多。其他人聽了,難免會生出“這後生可真和氣”的想法。說到底,做豆腐那法子,還是他們承了沈鈺的情。

不得不說,考□□名後的沈鈺,已經有了讓胡攪蠻纏之人忍著本性和他講道理的資本。

大夥兒這次的祝福就更多了幾分真心,誇讚沈鈺的話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扔,就差把沈鈺誇成文曲星在世,才蓋古今了。

沈鈺聽得頭大,正琢磨著想辦法開溜,就見族長不讚同地看著自己,皺眉道:“當初可是說好了,大家領了你的情,就得給你家銀錢。怎麼現在就不做數了?日後你讀書的花用還多著呢,誰來供?”

沈鈺暗暗給族長點了個讚,太好了,族長這個白臉一唱,自己這個不再收他們錢的人就顯得格外大方了。好感度足以讓他們忘記以前對自己的不滿,不會仗著給過自己家銀錢,向自己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族長這話一出口,其他人的臉色明顯不大好看,隻是族長德高望重又年事已高,大家也不好當麵跟他唱反調,紛紛拿眼神往沈鈺身上掃。

沈鈺也沒辜負他們的期望,認真道:“廩生能進縣學學習,夫子說過,縣學是官學,不收束脩,學堂裡還發衣裳,沒有什麼用錢的地方,不需要再拿這個錢啦!”

族長還是不滿意,重重一哼,嚴厲的目光四下一掃,語氣已經帶了幾分怒火:“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做人,可不能喪良心!你們做豆腐辛苦,難道沒掙到銀子嗎?阿鈺從來都不欠你們的,反倒是你們欠了他的。沒有他教你們做豆腐的法子,你們能有現在的好日子?一個個的,怕是都忘了自己十年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了吧?”

族長畢竟積威日盛,這一番話罵下來,心裡有點想法的人都被罵得不敢抬頭,仔細一想,心裡還有點羞愧。

沈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再次柔聲勸了族長一回。

族長冷哼一聲,厲聲道:“既然阿鈺開口了,我也不強求你們,不過你都記住了,一定要承阿鈺這份情!”

比起還想讓他們繼續奉獻出銀子的族長,自然是不讓他們給錢的沈鈺更可愛一點,大夥兒連連點頭,在心裡給沈鈺蓋了個好人的戳。

大好人沈鈺心裡也是一喜,可算是解決一樁問題了。這會兒講究連帶責任,一人犯罪全族倒黴。同樣,族裡有一個出息的人,難免會被人求上門來辦事。若是再以此挾恩相報,那沈鈺日後就有的頭疼了。

如今族長神助攻,雙方恩情對調,以後也不至於讓他們拿這事兒說嘴。

完美!

那頭族長訓完這幫不省心的家夥,又提聲吼道:“還愣著乾什麼?趕緊開祠堂,族裡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件大喜事,還不趕緊隻會祖宗一聲!”

“對對對,就該這樣。我去拿香案!”

“族長說得對,祖宗一直偏愛阿鈺,這回得了信兒,指不定多高興呢!”

這人還有一點沒說出來,要是祖宗一高興,再給他傳授點好東西就更好了。當初劁豬的法子不就是這麼來的?

其他如夢初醒,一個個兒都忙著準備祭祖的物件兒,那陣仗,跟過年也差不離了。

沈鈺看得好笑,忍不住微微搖頭。錢翠花已經招呼著李巧兒殺雞買魚,就等著沈鈺去祠堂拜完祖宗回來後立即開吃。

一直鬨到天色徹底暗下來,眾人才意猶未儘地回了家,繼續討論沈鈺中秀才的事兒。

李家那邊得了消息,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李青山自然樂得直咧嘴,他和沈鈺關係不壞,當然盼著他越來越好。

李河夫妻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覺得自己先前得罪沈鈺的行為真是傻。陳氏還不死心,同劉香桂咬耳朵:“我說了那小子是個有福氣的,咱們二妞也不差,哪裡配不上他了?姑舅做親有什麼不好?”

劉香桂這幾年操勞得厲害,她不忍小兒子受苦,小兒子又被兒媳婦拿捏住了,可不就苦了她自己麼?

聽了陳氏這番話,劉香桂也不如前幾年那般性質高昂,心裡明白了不少,那外孫,明顯不是個能受人控製的人。這事兒肯定不成,但其他的,未必不能去沾點好處。

李河本就是個占便宜沒夠的性子,這幾年沒少罵李青山和李巧兒,如今聽到劉香桂說能在沈鈺身上扒下一層好處,李河哪有不願意的,立即細問了一番,末了直樂嗬。倒是陳氏,覺得沈鈺不太好惹,小聲嘀咕了一句:“他能答應嗎?”

李河一拍桌子:“我是他舅舅,他敢不答應!反了他了!”

李青山還不知道李河又打算出幺蛾子了,這會兒正讓妻子準備好賀禮,好生去祝賀沈鈺一回。

巧了,出門就碰上了李河,也說是給外甥道賀的。李青山又不能攔著他不讓走,無奈地領了人去了沈家,打定主意,這家夥要是敢亂來,自己就將他揍趴下拖走了事!

於是,迎了好幾波慶祝人群的沈鈺就迎來了他倆舅舅,心情委實不大美妙。

李青山還好,素來對沈鈺不差。李河就很討厭了,隻會惦記彆人的東西。這不,剛坐下寒暄完,李河就迫不及待地提了要求,殷切地看著沈鈺,搓手笑道:“你如今中了秀才,能有免稅田。我那兒還有幾畝田,都放你名下,怎麼樣?”

沈鈺懂了,這是來者不善。

朝廷確實有這規定,身帶功名者,能有免稅田。不少人便想將自家的田掛靠在有功名的人名下,以避免朝廷的賦稅。

換句話來說,就是在鑽朝廷的空子,偷稅漏稅。

沈鈺上輩子被沈爺爺教導的極為正直,道德底線比一般人都高。上輩子沈鈺拿過助學金,孤兒補貼和低保,這些都是國家給貧困戶的福利。其中一部分的資金來源,應該就是公民繳的稅款。

因此,沈鈺對偷稅漏稅之事極其反感。他受過國家的照拂,就不能黑心挖國家的牆角。哪怕後來事業有成登過財富榜的尾巴,對某些“合法避稅”手段,沈鈺也不屑用。

這個優點,一直被沈鈺保持到現在。

彆說沈鈺一直看不上李河,就是族長或者李青山開這個口,沈鈺也不會答應。

李河開口,沈鈺更是想笑,簡直不知道李河到底哪來的勇氣指揮自己。這種頤指氣使的口氣,真是特彆讓人想拿著掃帚把他趕出去啊。

見李河臉上毫不掩飾的貪婪之色,沈鈺略微一哂,而後扯了扯嘴角,語氣十分堅定:“不掛。”

“你說什麼?”

沈鈺心說我又不傻,要是答應了你,你轉身就能拉來一堆人把田劃到你名下,好處你收,鍋我背。要是再動用點暴力手段……嗬嗬,反正毀的不是你的前途。

這等不要臉的人的做派,沈鈺上輩子見慣了,這會兒猜李河的心思一猜一個準,牙關也咬得特彆緊:“兩位舅舅都在,我索性跟你們透個底。掛靠田地之事,我是不會乾的。不管誰來說,都是一樣。”

李河氣結:“不過就是張張嘴的事,你竟然也不肯,真是狠心!旁人都做得,怎麼就你做不得?”

沈鈺絲毫不為所動:“旁人做得,你便去找旁人吧。”

沈鈺上輩子雖然是個理科生,卻也知道曆史上統治階級沒少乾清隱戶的事兒。後台硬的意思意思吐出點隱田也就過了,到時候倒黴的肯定是自己這種草根,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風險自己扛,好處沒多少。沈鈺傻了才乾這事兒!

再說了,今天應了李河,那族人們求上門來應不應?真應了,能收他們多少好處?誰家沒幾個親朋好友呢,到時候一家拖一家,都想著避稅,自己名下的田地怕是得達到一個嚇人的數字,到時候一查,現成的證據,大夥兒全玩完。

是以沈鈺態度極為強硬,不管李河怎麼說,就是不鬆口。李青山原本也有點心動,見沈鈺這架勢,識相地閉了嘴,一把捂住了李河的嘴,將這貨**,輕鬆拖走。

沈鈺微微鬆了口氣,可算是走了。

李巧兒很是不解:“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你為什麼不答應?”

沈鈺揉了揉眉心:“二舅那人,我今兒要是答應了,明兒他名下就能多出幾十畝田來!這口子一開,其他人找上門來我要怎麼拒絕?到時候縣裡的大人們一看,這小子剛中秀才就大肆斂財,不堪大用。我還要不要自己的前程了?”

搬出前程這個大殺器,沈家人全都閉了嘴。錢翠花直接彪悍地表示:“你人小臉皮薄,要是有人開口,隻管交給我。你隻要好好念書就成!”

沈鐵柱也點頭,指使沈二川乾活:“把這消息透露出去,族人們肯定也有不少打這個主意的。現在二娃連他親舅舅都拒絕了,其他人應該也不好上門。”

沈二川一抹汗:“是這個道理。還好二娃先把族人湊錢的事兒解決了,不然的話,這回就難做了。”

錢翠花恍然大悟,也不心疼每年那十多兩銀子了,狠狠誇了沈鈺一回:“我大孫子辦事果然靠譜!做得好!”

沈鈺微微一笑,眉間一派淡然,黑如點墨的雙眼沉靜如水,已經初步有了一切儘在掌控之中的從容之色。

沈鐵柱這回說得分毫不差,族裡動了心思想把田掛在沈鈺名下的人可不少。結果他們還沒開口,就聽到沈鈺拒絕了親舅舅掛田的消息,也隻能歎息一聲,將準備好的話吞進肚子裡。

雖然有族長前頭說的話打底,沒人去沈鈺跟前鬨,到底對沈鈺生了一絲不痛快,覺得他委實太過小氣,發達了都不願意提拔一下族人,白費大家對他的照拂了。

沈鈺倒是老神在在,隻當沒聽到彆人的酸話,還是那副溫和帶笑的模樣。彆人當麵指桑罵槐,他也不惱,隻拿一雙眼靜靜地看著對方。

這時候,沈鈺那張臉又給他立了不少功。人吧,或多或少都有點顏控,沈鈺生得格外俊俏,就跟個玉人似的,無一不精致,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對著這麼一張臉,再潑辣彪悍的人都說不出什麼難聽話。沈鈺脾氣還特彆好,就沒見他和人紅過臉,見了誰都是笑眯眯的。碰上這麼個人,當麵說重話都需要勇氣。又有沈大柱時不時說他的好話,大夥兒一張,這些年確實沾了他的光,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掛田的事兒,在平靜的沈家村投下了一顆小石子兒,帶出了一圈漣漪,很快又歸於平靜。

真正再次點爆村民們情緒的,是另一個消息——陳秀才親自到沈家,為陳恪向沈梅提親。

陳恪大家都知道,這回跟沈鈺一道中了秀才的年輕後生,不少大娘都盯著他呢,心裡正琢磨該把家裡哪個好姑娘說給她。結果思考的功夫,大好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啪嘰一聲落在了沈梅嘴裡。

這嫁過去就是現成的秀才娘子啊!陳家家底也不錯,就算陳秀才不給陳恪留東西,單憑他那廩生的名頭,一個月四兩銀子和六鬥米的待遇,就足以讓他領著妻兒在鄉下過上好日子了。

這麼一想,所有人心裡的酸水忍都忍不住:怎麼什麼好事兒都落到沈鐵柱家了呢?祖宗偏心也不是這麼偏的啊!

沈二川也有點傻眼,他完全沒敢想,女兒能嫁給秀才公啊!

倒是沈鈺很是鎮定,他早就從陳秀才那兒得了口風,對此一點都不意外。

陳恪一張臉早就紅透了,沈梅一聽陳家人的來意就羞得躲進了屋,屋裡剩下的人竟然齊刷刷地看向沈鈺,一副全由他做主的樣子。

沈鈺無語,暗中給了他爹一個眼色,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父母尚在就聽兄弟的道理?

沈二川這才回神,輕咳一聲道:“你家孩子自然是好的,前途無量,配我家閨女綽綽有餘,是難得的好夫婿,我也不多說什麼。隻一點,我家姑娘也是我們的心頭肉,你們不能讓她受委屈!”

話裡的意思,已然是應了。

陳恪大喜,一把抓著沈鈺的衣袖,眼神止不住的往沈梅待的屋裡頭瞟。

沈鈺見他這副傻樣就忍不住作弄他,故意逗他:“以後我可得改口管你叫姐夫了,先說好,你家裡的事兒,大事你做主,小事聽我姐的,你看怎麼樣?”

陳恪正在狂喜中呢,聽到什麼都點頭。沈鈺忍笑,又添了一句:“那就說好了,平時無大事啊!”

錢翠花和李巧兒登時笑開了,陳恪還沒回過神來,那副呆樣兒惹得陳秀才忍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狗頭,陳恪這才委屈地看著沈鈺:“你又戲弄我!”

沈鈺攤手:“你可是應了的,不許耍賴啊!”

眾人齊刷刷笑開,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晚上零點上夾子,為了夾子位置好一點,明天的更新會提前,估計零點過後就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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