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鐘信畢竟年輕體健, 雖然熱天裡燙傷難愈,但他這身上的傷勢, 倒確是好轉了許多。

隻不過這舊痂漸褪、新肉暗生的工夫,不僅會抽冷子疼上一下, 傷口處更是會有一種難耐的癢。

秦淮在給那些半結痂處塗藥的光景,便能感覺到他溫熱結實的肌膚上,隱隱傳來的悸動, 可是看他的臉,卻仍是一副紋絲不動的神情。

他心中莫名一動。

眼前這個總是壓抑自己身心性情的人, 不知道會不會像一座休眠的火山,待得到了噴發的當口,便一發不可收拾。

俯臥在床上的鐘信忽然開了口。

“方才見嫂子在那邊書寫著什麼, 倒認真地很,難不成是信不過老七, 自己在算泊春苑裡的開銷帳嗎?”

他聲音雖淡淡地, 卻是秦淮第一次在他的語氣中, 聽出一種與自己調笑的味道。

這個總是謙恭沉默的小叔子, 竟然也在與自己的朝夕相處間,有了些微的變化。

“我又哪裡會算什麼開銷賬,有叔叔掌家,我樂得自在輕鬆。那本子上麵, 不過是列了一些花草香果的單子, 原是我見叔叔熬製那香料, 勾出了癮, 自己便也胡亂琢磨,想配上幾味東西,弄點香精香水那勞什子出來。”

鐘信微微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幫自己擦好了藥膏,正在用濕帕子擦手,便快速提上了褲子,遮住了半露的臀腿,赤著上半身坐將起來。

“老七還記得燙傷那晚,嫂子原說過我熬製那香料時,應是存著些問題,才苦不得法,不如這會子,嫂子便說與我聽聽吧。”

秦淮知道在他心中,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這些能助其成事的東西。

雖然自己與他算是攜了手,但終究到最後的光景,他是會像其允諾的那樣,許自己花開富貴,還是如結尾那般所言,隻餘他一人高高登頂,還真是不得而知。

隻是現在,自己卻在心底裡,還是選擇相信他了。

“叔叔倒真是信得過我,究竟我也是瞎鼓搗過一陣子而已。不過既信了我,我便也說一點子我炮製香料的心得。”

秦淮將上次鐘信熬製炸鍋所剩的那瓶香料,從冷水中取出來。

“那日我見叔叔在調製這香料之時,似是依著什麼古方挑選的香源,花果香草,品種甚多。按說若有方子所依,炮製時便應無礙,但叔叔是不是一直鬱悶,終不得方子中那香水的味道出來?”

秦淮這話問得很是直接。

因為他通過上幾次的觀察,從鐘信選擇的香材,再到他熬製的過程,已經猜到他定是在試製鐘家最有名的香水‘鐘桂花。’

尤其是在守貞鎖到了他手上之後,他配取的香材種類大增不說,更是明顯多了很多門道。用化學上的原理,便是那些香材中的成分,絕對會互相合成與轉化。顯然,老七不僅竊得了秘方,更開始加速付之於行動了。

隻不過他雖然有了那方子,但那方子中蘊含的調製原理,想來卻是不知。所以秦淮每次聞到他所調取的味道,都還是與‘鐘桂花’相差甚遠。

鐘信點了點頭,似是猶豫了半晌,卻忽然走到秦淮身前,將聲音壓到了極低:

“我現下也不瞞著嫂子,鐘家那祖傳的秘方,確已在我手上。隻是我雖按著那方子調製,卻屢試屢敗,從未成功過。”

這句話說完,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秦淮隻覺得自己的心“呯呯”一陣亂跳,這個始終隱藏自己的男人,竟然真的把這件極重要的事情說予了自己。

是信任,還是彆有用心的試探,秦淮在這一刻不敢確定,但是他明顯感覺到,那層隱隱隔在叔嫂間的膜,似乎又薄了些許。

秦淮略想了想,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便對鐘信小聲耳語了幾句。

鐘信看著他有些興奮的眼睛,點了點頭。很快,兩人便避了下人,悄悄來到了那小房間中。

秦淮走到那擱置香源的案幾前,道:

“我現下便和叔叔開門見山,你且看一看這些香源,既有木本草本的花草香果,又有各種動物的骨骼或是內臟腺體,單取一品,皆是含有異香。隻一樣,我見叔叔在調製那香物之際,雖是有過考量,並非一味胡調爛製,但終究在投料的先後、香材的匹配乃至相生相克上,還是不夠精細。”

他從案上拿起一塊麝香,又拈起一束乾桂花,道:

“比如兩種香源,一為動物腺體之香,一為植物花蕊之香,在取用之時,麝香適配冰片與珍珠粉末,共同研細烘焙之後,混合入味。而這桂花的乾蕊,則要與新鮮紫蘇薄荷等搗碎後,加入明礬,殺出汁來,才可提得其味。若簡單將這兩種香源混合一處,卻並不能生成異香出來。”

秦淮說到此處,心裡暗叫慚愧。

原來他雖是精細專業,卻也並未能將香料一支研學得如此細致。隻因上個學期,偶然看過一本名為《沉香千載一夢酣》的書,寫得生動有趣,半專業半百科地將各種香料知識介紹了一番,倒讓秦淮生了興致,從頭看到了尾。

而現在,記性頗佳的他,再發揮些融會貫通的本事,便將眼前這些香料說得一本一眼,竟聽得鐘信直了眼睛。

他的臉上似乎有一種很費解的神情,盯著秦淮眉梢那顆胭脂粒,像是在確認一般,幽幽地道:

“聽嫂子這樣一講,老七才知道原來這香料之中,竟有這許多學問。隻可惜我雖身在香料世家,卻無緣識得這些。不過我心中實是好奇,真不知嫂子原本所在的堂子,竟是個什麼樣的所在,會讓嫂子會得這許多東西,倒真是讓老七瞠目了。”

秦淮心裡加速跳了跳,卻麵不改色,更笑道:

“叔叔這話說得便帶玄機,究竟叔叔是對我好奇,還是對那堂子好奇,我卻不得而知。若是叔叔想去那堂子裡見識一下,大約也方便得緊。隻是以叔叔的樣貌形容,去得容易,若要乾淨出來,怕便是難上加難了。”

鐘信本是對他身世起疑,卻不料秦淮連消帶打,竟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

他知道對方是在推搪,微微瞄了他一眼,便低低接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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