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如心中便覺蹊蹺,因開口道;
“有什麼要緊事,九叔也不是外人,你便說了罷。”
鐘智微微一笑,倒先用手抓了抓自己油光光的背頭,繼而才開了口。
“太太這話說得不錯,九叔原也不是外人,要細論起來,太太恐怕倒算得上是九叔心尖上的的內人呢,嘿嘿!”
他這話乍一出話,何意如和鐘九的臉上同時變了顔色,何意如一張臉瞬間變得雪白,猛地站起身,手指著鐘智,嘴裡厲色道:
“你這說的是什麼混帳話,好好的,怎麼像是失了心瘋一般,倒拿長輩取笑起來,想來終是我這些日子縱了你們,不管不顧,竟要騎到長輩頭上做威做福了不成!”
鐘智聽她這樣疾言厲色,卻並未有一絲怯意,相反臉上的笑意卻變得更濃,目光在鐘九臉上打了個轉,道:
“太太且先彆急著動氣,這房裡現下除了咱們三人,並無彆個,我才如此一說罷了。你們都知道我的,雖沒大哥二哥那樣的本事,單論一條舌頭,卻未必便輸了彆人。若方才所說真是失心瘋的混帳話,老六又怎麼敢輕易說出口來。九叔,你老人家最是講公道信義廉恥之人,便覺得我方才那話,跟有些人做出的事情相比,倒也不算混帳罷?”
他這番話說完,何意如和鐘九對視一眼,心裡頭都已明白,眼前這個一向予人以花花公子印象的六少爺,此刻卻完全與他素日不同,想來竟已經知曉了他二人的隱晦之事,並且明顯是要拿來說事了。
鐘九此刻的臉色從起始的驚詫,慢慢又變回素常的沉穩。
“老六,這會子你忽然說出這些話來,無非是循著些陳年舊事,想做些文章罷了。隻一樣,你便是覺得自己知曉了些什麼,總不過是道聽途說,胡亂猜測,難道還有什麼蓋棺的鐵證不成?我再說句不好聽的,誰家的糧倉裡,沒有些陳芝麻爛穀子,若論起來,都夠燴出一鍋雜合粥來,倒誰也彆笑話誰。想那二少奶奶的孩子才掉了多久,老二便逼她穿上了守貞鎖,為的是什麼?防得又是誰,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人倒彆裝得沒事人一樣!”
鐘智早就知道整個鐘氏家族裡,這鐘九最是老謀深算,口舌便給,是極不好對付的一個。隻是他現下既已經敢殺到這裡來叫板,自是在這些日子已經深思熟慮,但凡能想到的東西,倒都琢磨了個遍。
便像自己與於汀蘭之間的隱情,之前在鐘家便已是風言風雨,所以他早料到對方會用這個來回擊自己,這工夫聽在耳中,便並不懼怕,反而笑道:
“倒是九叔說得透徹,這大宅門裡,原是愛發生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確是誰也彆笑話了誰。隻是有一樣,像我鐘智這般,雖則風流好色,行止不堪,卻隻是攀花折柳,事過無痕。哪像有些人偷雞便偷雞,偏還要那雞生出蛋來,才真是叫貽害無窮呢。”
他這話一出口,便是鐘九的臉色,也瞬間變了又變。鐘智看在眼裡,不容他再開口,便緊跟著又道:
“不過這貽害無窮大約我倒是說的重了,現下三哥和飛鴻那丫頭聽說便要成親,竟然也不見九叔和太太出麵阻止,想來在你們心中,這鍋雜合粥便煮得再爛,便也隻爛在鍋裡,橫豎是苦樂自知,一鍋亂燉罷了。可是為何我這做兄弟的,卻看不慣這世上竟會有這樣的父母,明知晚輩有可能壞了倫常,卻不去阻止,當真是沒的讓人惡心,所以倒還是讓我這做兄弟的,去跟那不知情的人說出這底細,免得他們自陷泥潭而不自知罷!”
鐘智這番話簡直便已是赤*裸*裸的威脅,聽在鐘九何意如耳中,當真算得上是一道驚雷也似。
他二人千方百計隱瞞此事,甚至不惜讓兩個孩子服下斷子的藥丸,也不去阻攔這場親事,無非是因為鐘禮和鐘飛鴻都是從死到生走過一遭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用這樣重口味的事實去刺激他們,這二人若知道這樣殘酷的真相,大約便真的離死也相差不遠了。
因此這工夫,鐘九便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目光陰沉地望著鐘智,道:
“六少爺也不用這樣指桑罵槐地威脅我二人,此時既無外人,咱們也不用在掖著藏著,隻說你究竟想要些什麼,也就是了。”
鐘智嘿嘿笑了兩聲,朝鐘九豎了豎大拇指,道:
“到底還是九叔,說出話來便明白痛快,好罷,我也不跟二位老人家再兜圈子,現下我想要的,便是讓太太對外宣布,正式收回那個賤種老七的權柄,轉由我來執掌,並且將太太手裡大哥生前的股份,私下贈於我保管,當然,我要這些,也不過是代死去的大哥,給太太儘些孝心。畢竟老七那東西,出身如此低賤,又怎麼配掌著內宅那麼大的權力。隻要九叔現下勸服了太太,答應我的要求,一切自是好說。不然的話,那些正愁沒有話題的小報記者,大約便會立即推出‘族長與當家太太的數十載私情’、‘叔叔與侄女的不堪未來’等等火爆話題吧!”
鐘智的話音剛落,一邊的何意如已經按住自己的心口處,臉色蒼白,痛苦地皺起了眉頭。
鐘九默默地盯著鐘智看了幾秒鐘,終是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也知道我與大太太的關係非淺,那我現下便代她應允了你,明天早上,便召集鐘家人來,當眾宣布了這事,如何?隻不過你莫忘了,鐘家那方子現下還在老七二人手裡,若把他一下子逼急了,真毀了那方子,或是卷了它走人,損失可就大了!”
鐘智怔了怔,眉頭皺了起來,心中暗道究竟還是鐘九這老東西想得周全,自己隻想著在他與大太太手裡奪權,倒把這件事忽略了。
鐘九看了他一眼,又道:
“依我之見,莫不如先穩住老七二人,將他的權力分與你一半,待拿下了方子,再作計較。”
鐘智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待他終於心滿意足地從何意如的院子裡去得遠了,鐘九眯起眼睛,仔細往門外看了半晌,待看到連蕊兒也不在左右,方關了門,慢慢走到何意如的身邊,輕輕攬住她,聲音極低地在她耳邊道:
“你放心,這工夫秋意已漸漸濃了,那秋後的螞蚱跳得雖高,卻也沒有幾天好蹦躂的。”
待布倫似有些不舍般從鐘家離去後,秦淮卻因為預賽又提前了一天,而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起來。
他擔心那香水上尚有幾個不太有把握的地方,便想在今天晚上最後再測試一次。
隻不過上回調試的時候,足足把老七折騰了個人仰馬翻,所以他略想了想,便決定今天晚上自己親自來做這個試驗。
鐘信見他從調香室回來,手裡又持了那個裝‘四時錦’的瓶子,心下便是一愣,立時便想到那夜二人試驗香水的光景,卻不知今夜,嫂子是不是又要讓自己作那調香的試驗者。
他心裡正想著這件事,卻見秦淮已走到自己身前,伸手將那瓶香水遞了過來。
“叔叔,今天晚上還是要最後試驗一回這香水的變化,這次便換作我來試香,叔叔你來負責觀察罷。”
鐘信眼睛微微亮了下,便接過那香水,目光便輕輕落在秦淮的脖頸上。因為他記得很是清楚,上一次在試香的時候,最開始的地方,便是自己的耳朵後麵的脖頸處,然後,便是上身,手腕、足心…
他忽然就覺得自己身上有些熱了起來。
“叔叔先在床上歇一歇罷,待我去衝了涼回來,便從那時的體溫開始試驗。”
秦淮說著便去了裡麵的房間,鐘信看著他的背影,嘴角不知為何就浮上了一絲極淡的笑意,順手將香水扔在床上,便脫了外麵的衣裳,鑽進了錦被之中。
略略等了半晌,鐘信闔上眼,手指在那香水瓶子上輕輕叩擊著,卻忽然聽到耳邊傳來秦淮的聲音。
“叔叔,我已經洗好了,這會子身上正涼爽得緊,你便先在我身前噴上些吧。”
鐘信猛地睜開眼睛,果然秦淮已經洗了澡出來,此時隻穿著一套雪白的小衣,大約是極好的絲綢縫製,又軟又薄,在燈下竟如半透明一般。那小衣因是睡衣的款式,褲子剛剛過膝,倒露出了兩截修長的小腿。
此時他因說了讓鐘信往他向前噴灑香水,故而那雪白的小衣便敞開著,露出一片耀眼的春光。
鐘信隻覺麵前的他哪裡還用噴什麼香水,便是身上自來的那股浴後的清香,便已經讓人不自禁地想多吸上幾口。自己眼下這光景,竟不像是躺在錦被裡,倒像是睡在了一鋪火坑之上,渾身燥熱得難受。
他此時便再能控製自己,一雙眼睛卻已經離不開那片春光的所在,手掌心裡,便不斷地淌了汗珠子出來。
“叔叔還等些什麼,再不噴過來,我怕我身上的溫度,倒先要變化了呢。”
鐘信聽他這話,便暗暗咬緊了牙關,從床上一點點挪下床來,慢慢走到秦淮身前,將手裡那香水,對著秦淮的身前噴灑了幾下。
那‘四時錦’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混雜著秦淮身上的清香,一時間竟是說不出的奇妙。
秦淮用手指輕輕在胸前拂過,感覺那香水已經滲進了自己的肌膚,他看了眼麵前雖麵無表情,卻又莫名有些古怪的鐘信,輕聲道:
“叔叔現下便來聞一聞,這香味與之前,是不是已經變了。”
鐘信看著他手指拂著的位置,想到自己現下便要俯身過去聞那香味,登時隻覺得腦袋裡噏的一聲,竟閉上了眼睛,完全失去了意識般,直直地朝秦淮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