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騎虎(1 / 2)

趙老翁因了商賈出身的緣故,在這做官的親家麵前一向氣短,躬身賠笑道:“小老兒見識短淺,還請錄事同我分說分說。”

江錄事“嘖”了一聲:“親家翁這說的什麼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且問你,藺家小郎得的什麼病?可是病得下不來床了?”

趙老翁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江錄事接著道:“但凡還能下地,這舉試就非去不可,你想想,高明府何等門庭,可是等閒人攀得上的?現如今他親自上你家的門,你道是為何?”

趙老翁隱約猜到些,不過還是一臉困惑地搖頭:“這是為何?”

江錄事呲著牙笑道:“親家翁,論趁錢你是一把好手,這官府中的門道卻不如我熟了。你可知道李使君……”

“可是那新到任的大都督府長史李使君?”

“還有哪個,”江錄事睨了親家一眼,“這李使君與前一任馬使君卻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高明府第一回去都督府拜謁……”

江錄事湊近了,壓低聲音道:“回來臉色便不好,帶去的幾隻盒子原封不動又帶了回來。”

趙老翁略一想便明白了,高縣令在前任馬使君跟前頗為得臉,新長官上任,去拜山頭卻碰了釘子,自然忐忑。

“李使君出身隴西李氏,乃是神武十三年進士科甲第,從來廉潔奉公,勤政愛民,輕財重義,錢帛財貨等閒不看在眼裡。”

趙老翁聽明白了,這位使君門第高,不差錢,誌不在此,但是這和他外孫又有什麼乾係?

“使君雅好詩賦,惜才重士,為朝廷招賢納士不遺餘力,”江錄事道,“如今使君剛走馬上任,恰逢聖上下詔開神童科,可不正中下懷?”

趙老翁疑惑:“這童子舉難不成比進士還厲害?”

江錄事頭一撇:“有沒有進士厲害我是不知,可進士年年有,這童子舉一甲子一回,你說哪個惹眼?”

他頓了頓繼續道:“為朝廷舉賢納才是大功一件,若是令外孫一舉得中,不也是給使君長臉?給咱們明府長臉?”

趙老翁聽得後背上冷汗直冒:“這……那小子實是病了,中舉是斷斷中不了的……”

“取不中倒也罷了,”江錄事往後一仰,愜意地靠在隱幾上,“可你昨日應承得好好的,今日便翻悔,這讓明府如何作想?”

“再一個,憑你一張嘴就說病了,豈能作數?高明府自然要遣大夫來看,故而我才問你,賢外孫的病究竟如何了。”

“這……”趙老翁與兒子對視一眼。

趙四郎微微搖頭,趙老翁便把話咽了回去。

江錄事嗤笑一聲,傾身上前:“這事按理我不該說,因是自家人,才同你透句實話,這陣子時疫,招福寺病坊藥材告罄,明府話裡話外提了你家……我言儘於此,你自家掂量著罷。”

錄事雖是流外官,可好歹也是食官祿的,為了這門親事,江錄事沒少受同僚們明裡暗裡的譏諷,這回因著藺七郎的緣故,連帶著他也得了高明府幾個青眼,誰知這家人不識抬舉,真個是糞土之牆不可圬。

趙老翁忙說:“容我們回去再合計合計……”

父子倆辭彆了江錄事,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趙四郎掩上房門道:“阿耶,上回收來的那批桂枝和甘草在庫中堆了快五年了。”

趙老翁如何不明白兒子的意思,病坊專收治貧苦無依之人,藥材、資費都由各縣供給,這樣的大宗采買如何估價全由縣令做主,隻需把下等的估作中等,便是數百貫的出入。即便以實價收去,也好過堆在庫裡發黴走效。

“可外孫變成了這樣,如何應考?”

趙四郎沉吟道:“兒子有一計,隻是不敢說。”

“此地並無旁人,你說便是。”

“外甥女與外甥模樣有七八成相似,莫如……”

趙老翁連連擺手:“不可,不可,冒名頂替,叫人識破可是要下獄問罪的!再說柔娘不曾正經讀過一天書,如何能考中?”

“要的便是這考不中,”趙四郎胸有成竹,“阿耶你想,十一月進京考省試,放榜已是二月初,待消息傳回州縣,都入三月了,病坊的藥材早已采買完。考試本就沒有必中的道理,莫非堂堂大都督府長史和縣令還能與個童子計較?還能尋我等錯處?考中了反倒不好辦,朝廷給了出身,萬一再露出馬腳,那可就是欺君了。”

趙老翁想通了其中關節,拊掌大笑:“我兒想得周全!”

隨即歎道:“可惜咱們這家世吃了虧,否則以我兒的智算,舉個明經、進士又有何難?阿耶又何必指望一個外姓!”

趙四郎自謙幾句,又說:“外甥的病,劉大夫是知道底細的……”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