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殿下(2 / 2)

藺知柔見那兩人說不出的古怪,生怕節外生枝,隻想謝完恩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縱使冒雨行路淋出病來,也好過惹禍上身。

與趙四郎交換個眼神,她四舅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甄六娘卻用下頜點點那些酒甕:“二位若是不急著趕路,不如一起飲杯薄酒。”

這下子甥舅倆隻得從命,人家剛救了你一命,又殷勤相邀,再推卻就是忘恩負義、不識抬舉了。

兩人便道:“那便卻之不恭了。”說罷去幫手。

白須老僧見風波已定,也來道謝。

甄六娘道:“雨天屋內憋悶,不如就在廊下設酒食,有勞阿師略備。”

老僧道聲失陪,從屋內搬出竹床、席墊、茶爐、銅銚子、盤碗等物,打開食盒,將脯臘、鮮果、點心一一擺在竹床上。

幾人各自回房將沾滿雨水汙泥的衣裳脫下,擦洗整理一番,換上乾淨衣裳。

再回廊下一看,老僧已經煮好了茶湯,竹床上十來個碗碟整整齊齊,燒鵝、鹿脯、野豬鮓、糖蟹、杏酪、櫻桃蜜煎……應有儘有。

這還隻是冰山一角,還有七八個食盒不曾動過。

藺知柔餓了半日,早已經饑腸轆轆,此時美饌當前,不由食指大動。

正分箸,忽聽有人扣門。

老僧前去應門,卻是方才那位頂撞節度使公子的白衣書生,大約是見車馬離去,便又折返回來投宿。

設席的兩位少女毫不介意,邀那書生同飲,書生也從善如流,將行囊放回房間,梳洗更衣完畢,便也入了席。

書生自稱姓白,表字稚川,天水人士,族中行二十三,出門遊曆名山大川,數日前剛到江寧。

當下添上副碗筷,幾人圍著竹床席地而坐。

老僧揭開酒甕上的封紙,一股醇香漫溢開來,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花香,趙四郎不由讚歎:“真是好酒!”一邊說,一邊搬起酒甕,為眾人倒酒。

古時沒什麼小孩不能飲酒的規矩,這時候的酒度數也不高。藺知柔和甄六娘也都得了。

甄六娘端起身前的綠釉陶碗,嗅了嗅:“久聞淮南節度使府的白梅春醪乃一絕,這香氣果然宜人。”

藺知柔這一世不曾好好喝過酒,不免有些貪饞,與四舅一起端起酒碗敬兩個恩人,又敬老僧與白姓書生,老僧也以茶代酒謝了各位仗義相助。

書生對藺知柔道:“方才多謝小友施以援手。”

藺知柔不過替他撿了一卷書,實在受之有愧,也還敬道:“小子愧不敢當。”

春醪香醇甘甜,入喉微涼,到胸中又湧起股暖意,讓人愜意得不由輕歎一聲。

“一場急雨引出這一番波折,幸得良朋美酒,卻是因禍得福了。”書生幾碗酒下肚,臉色微紅,眉間羞澀一掃而空,話也多起來。

趙四郎胸無點墨,但做買賣多年,慣會察言觀色,在此等觥籌交錯的場合如魚得水,當下遺憾道:“可惜這深山禪院寂寥,也無絲竹歌舞助助酒興。”

書生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不曾說什麼,甄六娘卻拿竹箸點點檻外雨簾:“依我看這雨聲甚好,在此清幽禪寂之境,調弦弄箏、引吭高歌反倒俗氣了。”

這話說得不怎麼客氣,但說話之人渾然不覺,坦坦蕩蕩,倒是她阿姊麵露尷尬之色。

趙四郎笑著連連點頭:“小娘子說得是,是在下傖俗了。”

甄六娘這才察覺自己方才的話似有冒犯之意,但也並未放在心上,隻是道:“小女子失言,還請足下見諒。”

趙四郎早看出兩人身份不凡,那倨傲之意雖令人不悅,他麵上卻不顯,連道無妨,轉而頭頭是道地說起去嶺南收藥的見聞來。

甄六娘眼睛一亮,停杯投箸,聽得十分專注,待他說完,問道:“不知從江寧到廣州,哪條道最難走?”

趙四郎一愣,這問路不都是問哪條道好走,哪有問哪條道難走的,著實怪異。

不過他還是一五一十地答道:“在下數次都是從江寧坐船順江而下,渡彭蠡湖,入贛水,走陸路至虔州,翻過大庾山,再沿溱水至廣州。若是要難走的……繞開此道,由江南東道走婺州、括州、汀州,沿途多山,當是不好走。”

甄六娘道了謝,不再多話,安心喝起酒來。

藺知柔聽了這一問,心裡便有了計較。專挑人跡罕至的山路走,八成是要掩人耳目,逃避官兵搜檢。

大約是哪個達官貴人家離家出走的小娘子罷,也不多帶幾個從人,真是藝高人膽大。

不過他們隻是萍水相逢,也不好過問。

正想得出神,書生忽然問她:“某見小友談吐不俗,不知可曾開蒙?”

這白二十三是讀聖賢書的,臉皮薄,與女子交談總覺不成體統,與趙四郎這商賈又說不到一處去,便總是找藺知柔搭話。

藺知柔便把入山求師未果之事說了一遍,隻不提神童試一事。

那書生又問了她幾句課業,握著酒碗沉吟了一會兒:“不瞞小友,某今日入山卻是為了拜訪一位隱居此地的友人,此子雄才奧學,若是賢弟有意拜入門下,明日不如隨某同去,庶可代為引見。”

甄六娘突然道:“閣下所說的可是河東柳十四郎?”

作者有話要說:  河東柳氏分東眷和西眷兩支,本文架空,文中提到的名門望族與真實曆史無關,彆深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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