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遙喜滋滋地把玩新得的青玉小狗,藺知柔趁機端詳哥哥,隻見他的臉色已恢複了紅潤,兩頰也豐盈了些。
這時趙氏也抱著三女藺嫻從屋中走出來,見了女兒,驚訝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藺知柔叫了聲阿娘,趙氏這才回過神,立時紅了眼眶,表情似哭似笑:“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送個信!”
“想你們了,便臨時與師父請了假,來不及遞信回來,隻待兩日便要回去的。”
三妹藺嫻前陣子一直寄養在四舅母那兒,已有近兩個月不曾見過阿姊。
小孩含著拇指,蹙著眉,桂圓核一般滴溜烏黑的眼睛盯著身著男裝的阿姊,想認又不敢認。
藺知柔上前捏捏她的臉頰:“傻阿嫻,認不出我了?”
藺嫻眉頭一展,在母親懷裡扭動著短小的身子,掙紮著下了地,張開雙臂便向藺知柔撲了過來。
藺知柔蹲下身抱住妹妹,下一刻便感覺什麼柔軟濕潤的東西貼在了她臉上,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妹妹招呼了一臉口水。
“阿......”藺嫻小嘴一張,鼻孔一翕,兩串溜圓的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她莫名其妙被送去四舅母那兒,擔驚受怕地過了那麼些時日,好不容易回了自己院子,卻發現整個世界天翻地覆。
阿姊不見了,阿娘一天到晚皺著眉頭,阿兄仿佛變了個人,不再給她講好玩的故事,隻會衝著她笑。她不明白為什麼,也不知道怎麼說出自己的困惑。
藺知柔把妹妹抱在懷裡,妹妹原本是個小胖墩,藺知柔從兩年前起就抱不動她了,可現在卻能勉強抱她雙腳離地,不用說在四舅母手底下過的是什麼日子。
她既心酸又歉疚,藺嫻不像哥哥姐姐那樣早慧,快三歲上才開口說話,成天懵懵懂懂的傻樂,藺知柔雖也疼她,喜歡逗她玩,卻不如對哥哥那樣上心,總以為她還小,什麼都不懂,作決定也很少顧慮她的想法和感受。
這回去江寧求學,她怕四舅母起疑,臨行前都沒去看一眼妹妹。
藺嫻哭了兩聲,忽然驚恐地瞪大眼睛,將小拳頭塞進嘴裡四下張望。
藺知柔輕拍她的背:“阿嫻,怎麼了?”
藺嫻仿佛驚弓之鳥,湊到姐姐耳邊小聲道:“姊姊,阿嫻不哭了,鬼不來捉我好不好?”
藺知柔笑意僵硬在嘴角,將妹妹放下,摟著她的雙肩問道:“這些話是誰同你說的?”
藺嫻嘴一癟,帶了哭腔:“四舅母,張嬤嬤……”
想了想,掰著手指道:“還有四舅和六姊姊、七姊姊……”
趙氏見長女臉色有異,打圓場道:“四房自己孩子多,下人少,阿嫻又愛哭,你四舅母也不是有意嚇唬孩子……”
藺知柔對母親點點頭,她此次回揚州,就是因為拿住了四舅養外宅的把柄,打算逼他就範。本來她心裡還有些許愧疚,如今也已所剩無幾,隻等著今晚說服母親,明日便去找趙四郎攤牌。
妹妹想哭不敢哭,小小的肩頭隨著低低的抽噎聳動著。
不管藺知柔怎麼安慰,她始終不敢哭出聲來。
藺知柔想了想,煞有介事地在妹妹額頭上寫了個“福”字,認真地看著她的雙眼道:“莫怕,阿姊已幫你畫了符,什麼鬼都不能近你身,今後你想哭便哭,明白麼?”
藺嫻有些懵懂,又不太相信:“當真?”
藺知柔摸摸她的丫髻:“真的,阿姊從不騙你。”
藺嫻點點頭:“那阿姊也替阿兄畫一個。”
“嗯。”藺知柔也在藺遙額上認真地寫了個福,連她自己都差點信以為真,仿佛這樣做真的能庇護兩個孩子。
這時藺嫻發現了阿兄手裡的青玉小狗,豔羨地湊上去,佯裝大驚小怪:“咦?阿兄手裡是什麼?阿嫻來瞧瞧?”
藺遙把手往後一背:“阿客的!”
藺嫻小嘴一哆嗦,眼看著又要掉金豆子,藺知柔適時地從懷裡掏出一隻青玉小豬:“這是阿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