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其中一匹青白色的道:“這匹是獅子驄。”
藺嫻湊上來,滿懷希冀地看著姊姊的手:“阿姊阿姊,阿嫻的呢?”
藺知柔預備送她的那對泥塑小胡人正在懷中揣著,可一見藺嫻的模樣就忍不住想逗她,將手一攤道:“沒啦。”
藺嫻看看她左手,看看她右手,隻見阿姊兩手空空如也,小嘴不由癟了癟,仍舊不甘心,繞到她身後又瞧了瞧,這才“哇”地放聲大哭起來。
藺知柔忙從懷裡掏出那對小胡人:“莫哭莫哭,看看這是什麼?”
藺嫻隔著淚光朦朦朧朧看到那對著金描彩的小人偶,立時破涕為笑。
兄妹三人玩了一會兒,趙氏和常嬤嬤走進來催他們去洗漱睡覺,藺嫻還沒玩夠,嘟著嘴直搖頭,見母親板起臉來,這才抱著她的小胡人跟著嬤嬤回屋去了。
趙氏將案上橫七豎八的畫紙整理好,對兒子道:“阿客你自個兒在屋裡玩一會兒,阿娘去去就回。”
藺遙溫順地點點頭,隨即又趴在案上聚精會神地盯著新得的十駿圖,怎麼都瞧不夠。
趙氏提起燈,牽著女兒的手,把她送回房中,牽著她的手,在燈下細細打量:“比上回高了些。”
她得了父兄的承諾,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整個人活泛起來,臉頰也豐盈了一些,看著倒似年輕了四五歲。
藺知柔笑道:“才幾日,哪裡就高了。”
小金正在一旁歸置行李,隨口附和道:“真是高了,我日日看著都覺出來了呢!小娘子這年紀正是躥個子的時候,再過兩三年,保準出落成個大美人兒!”
這話冷不丁觸動了趙氏的心中隱憂,她臉上笑意逐漸隱去,女兒一年大似一年,再過兩三年就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可家裡這景況,要成就好姻緣怕是難。可女兒這般容貌,又如此聰慧,她怎麼舍得委屈她?
藺知柔見母親忽然沉默,以為她是在憂心覆試之事,回握她的手寬慰道:“阿娘莫要擔心,我準備得很用心,必定能順利考過。”
趙氏點點頭,扯了扯嘴角:“阿娘知道。”
小金收拾完行李,藺知柔吩咐她出去打熱水,待她走遠,問母親道:“四舅江寧的宅子找得如何了?阿娘可曾問過他?”
趙氏目光閃了閃:“你四舅已托了莊宅牙行尋摸,已看好了幾處合宜的,隻是這段時日鋪子裡事多,你四舅忙不過來,還未定下......”
藺知柔默不作聲,隻是微微頷首,忙不過來是假,怕她過不了覆試不願先投入才是真。
外祖父和四舅雖未明說,但明擺著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若是她過不了州府試,那舉家遷至江寧之事便要作罷,他們一家隻有被送去莊子上的份。
他們一向是這樣的做派,藺知柔也見怪不怪,對母親道:“阿娘莫急,待我覆試過了,四舅也該忙完了,大不了我在揚州等上幾日,與你們一同去江寧。”
這時小金打了水回來,趙氏起身道:“你也乏了,早些安置,明早去你外翁院裡請個安。”
藺知柔應是,自去盥洗不提。
第二日,藺知柔去向外祖父請安,卻見趙四郎也在。
趙老翁問了她幾句師父、師兄弟的事,沉吟片刻,捋著胡子道:“這次覆試可拿得穩了?”
藺知柔沒把話說死:“外孫女必定儘力。”
趙老翁一聽此言甚是不悅,眉頭一皺,旋即又慢慢鬆開,對兒子道:“四郎,今天你左右無事,索性帶柔娘去趟縣廨,將考牒辦了,免得過幾日手忙腳亂。”
趙四郎應是,當即叫下人準備驢車。
藺知柔回屋中換了一身衣裳,便隨趙四郎出了門。
到了縣衙門口,趙四郎上前向門子說明來意。
門子聽說這小童便是受高縣令青睞要去京師赴考的神童,不敢輕忽怠慢,將他們引至門內過廳等候,自己入內通稟。
不過片刻,那門子回轉,臉色冷淡了幾分:“刁主簿有請。”
藺知柔一聽刁主簿名號,便想起那張尖酸刻薄的年輕麵容,當日他胡攪蠻纏要她即興賦詩,多虧她急中生智找了個借口糊弄過去。
沒想到今日辦考牒又撞在他手裡。
藺知柔一邊尋思著,一邊隨門子往裡走,一行人順著回廊往裡走,穿過正院,來到後頭的署衙。
縣衙的格局與一般民宅並無二致,四四方方的院子周圍便是縣衙各曹司官吏們辦公的屋子。
門子將他們帶到一間房舍門口,打起簾櫳道:“兩位請罷。”
趙四郎和藺知柔一前一後步入屋內,隻見刁主簿正伏案奮筆疾書,聽見動靜頭也不抬一抬。
趙四郎不敢出聲打攪,低頭垂手立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等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刁主簿方才擱下筆,抬起頭,打量了舅甥倆幾眼,目光落在藺知柔身上:“你們來此所為何事?”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
藺知柔很是看不上他這陰陽怪氣、趾高氣揚的作派,不過她麵上分毫不顯,行了一禮道:“回主簿的話,小子前來是為出具州府覆試考牒,有勞主簿。”
她姿態恭敬,言語神態卻殊無趨奉之意,刁主簿看在眼裡,自鼻孔中冷哼一聲:“今日署中公務繁忙,兩位請回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