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東瀾市北郊的墓園裡。
一位穿著風衣的男人手捧著白色的百合花,緩步來到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貼了一張灰白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十分年輕,臉上帶著微笑,他卻永遠長眠於此處。男人把花放下,他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男人抬起頭,就看到一位身材苗條的女人站在了墓碑旁。他站起身和女人打了個招呼:“洛警官。”
那女人正是洛思微。
今天一早,洛思微就帶著市局裡麵的隊員開車來到了這片墓園。不過為了不驚擾來悼念親人的人們,她讓警員們把車停在了外麵。
洛思微看著眼前的男人,打了個招呼:“又見麵了,劉經理。”
那男人正是調查公司的總經理,之前他和下屬去過警局,給警方提供了一些線索。
“洛警官也是來掃墓的嗎?好巧。”劉延站起身來。
“不巧,我是專門來這裡等你的。”洛思微望向他,“我們聊聊?”
劉延微笑:“好,知無不言。”
兩個人走到了樹蔭下,劉延從口袋裡抽出根煙,問洛思微:“洛警官,不介意吧?”
“介意,這裡綠植太多,不太好。”洛思微冷冷回絕了,她看得出,眼前的人想要借助抽煙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過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又一次被頂了回去,劉延尬笑了一下,把煙又收了回去。
他可以感覺到,這一次是來者不善。
洛思微往前邁了一步,單刀直入,她的聲音冷硬:“關於這個案子,一切都是你在幕後搗鬼吧?”
劉延避重就輕:“洛警官,這從何說起呢?我沒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
“是啊,如果你做了嚴重違法的事,你現在就應該待在看守所裡,我也不會來這裡找你。”洛思微的目光灼灼,緊盯著眼前的人,“可是我現在既然來了,就說明我找到了一些線索和證據。”
“對於那件事,我是稍微做了一點點努力。”劉延大方承認了,他反問,“洛警官,你是怎麼懷疑到我身上的?”
洛思微道:“這片墓園的來訪需要登記,我讓管理員查找了一下,誰會在什麼時候祭拜丁兆墨,很快就發現了你的名字。時間都是曆年的今天。”
而這一天,正是死去的丁兆墨的生日。連父母親戚都不會記得他的生日,這個劉延卻要來每年祭拜,這本身就是個疑點。
劉延哦了一聲。
洛思微繼續道:“這個案件之中,所有事的發生都非常巧合,像是有人在故意進行引導。”
洛思微是位經驗豐富的刑偵隊長,她從開始接觸這個案件時,就感覺得到,這個案子是非常規的,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操控著一切。
遲離給她的提示,讓她想通了所有的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其實一切早就有蛛絲馬跡可以尋。
最初第一次見麵時,劉延作為調查公司的負責人,就已經把相關的一些線索遞到了他們的麵前。
隨後在案件繼續調查時,她也在處處發現了人為的痕跡。
為什麼這對夫妻會相互調查,為什麼許馳樂會認識鄭晚山,鄭晚山又怎麼開始懷疑眼前的妻子,他們又怎麼想到深夜捉奸,對妻子進行試探?
這一切事情,都需要有人從背後推波助瀾。
想要製定這個完整的複仇計劃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有人識破謝沉魚的秘密,知道了當年她和謝落雁互換了身份,知道丁兆墨的存在,了解他和謝沉魚的關係。
在審問鄭晚山之前,洛思微整理資料,她從調查公司的文件之中,看到了鄭晚山和許馳樂一起用餐的照片。
那時候她就覺得有些奇怪。
複盤以後,她就查到了墓園的這條線索。
洛思微越發確定,這個案件和劉延以及那家神秘的調查公司有著關聯。
隨後洛思微開始調查劉延,她查出他在年輕時,曾經當過木匠,在一些裝修公司做過散工,隻不過劉延不做長期工,這才沒有出現在職工名單之上。
洛思微還發現,那個調查公司之中,有很多員工也曾經有過在裝修公司打工的記錄。
不起眼的裝修工人們形成了一張關係網,他們出入於東瀾城的各個小區,接觸著各種業主,看到,聽到著諸多消息。
整個調查公司就是由此為基礎搭建。
墓園之中,一片肅穆,忽然一陣風吹過,樹上的樹葉發出了一陣沙沙聲,打破了安靜。
洛思微又往前邁了一步,她問劉延道:“你是在為丁兆墨複仇嗎?”
劉延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說:“丁哥是個好人。”
洛思微點頭道:“我們在調查之中也發現了這一點。”
所有的工人沒有人說他的不是,都說他樂於助人,他的錢經常拿去接濟那些打零工的農民工,誰家的孩子交不起學費,忽然有了窟窿都會來找丁兆墨,彆的工頭會對工人們非常苛刻,隻有他和工人們同吃同住。
劉延低頭拉下了自己的手套,給洛思微看向他的手,他的手上有一條巨大的傷痕,幾乎把整個手掌一分為二。
“當年我做木工活時,出了意外,我沒有錢,沒有去做縫合,傷口感染,引起了高燒,差點連這條命都沒了。是丁哥把我送到了醫院,幫我付了錢,他還惋惜地問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他,要不然不會這麼危險。”
“他那個人總是這樣,誰有困難了,就會幫助誰,從來不會計較什麼得失。我對他說過,有朝一日,我會報答他這份恩情。”
說到這裡,劉延的聲音有些發顫。
洛思微道:“可是後來,丁兆墨去世了。”
時隔多年,提起這件事,劉延的眼睛依然有些發紅,他低頭把手套戴上,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他沒有做錯什麼事,隻是愛上了一個沒有心的女人。”
劉延道:“我一邊打工,一邊沒有忘記當年的事。幾年前,我找到了過去受過丁哥恩惠的工友,所有人湊在一起,我們拚湊出了很多細節。當年丁哥住在工地的時候,曾經有個女朋友,正是那個女人出現以後,丁哥才提出要搬到樓下去住。有人看到過那個女人半夜的時候來找他。我們意識到,丁哥他……可能是被人殺害的。”
“幸好,丁哥曾經和一位工友提起,那女人姓謝。我們發現他和那個女人注冊了一個情侶手機號,順著線索找下去,我們找到了謝沉魚那個名字,卻發現她已經失蹤了。”
“當年丁哥去世,我也去過那處彆墅,看到過大師做法,那棟彆墅的女主人,長得和他當初的女朋友她非常像。我們就一點一點,逐步懷疑到了周子荼的身上。”
“我們成立了這家調查公司,一邊接生意,一邊慢慢查那對夫妻。”
“我們花費了數年的時間,一點一點打聽,我確認,現在的這個周子荼其實應該是當年的謝沉魚……”
“然後,我故意打電話給周子荼,告訴她,她的丈夫有外遇。我讓鄭晚山的朋友給他遞信息,告訴他,他的妻子在暗中調查他。”
可以說整個公司,就是一個專門為了鄭晚山和謝沉魚布下的圈套。
“很快,他們就都上鉤了。人要是有所求,就會有所短。那女的害怕被彆人揭穿自己的身份,還想要儘快離婚。鄭晚山那樣多疑的人,隻要給他的心裡播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他就會自己去做接下來的事了。”
洛思微問:“那許馳樂呢?”
“許馳樂是來我們公司應聘的,他出獄以後找不到工作,聽說這裡需要演員,就過來想要混飯吃。我一眼就發現他長得像丁哥。我出錢讓他去整容,又就故意把他介紹給了鄭晚山。”
可以說,許馳樂是他布下的最為重要的一枚棋子。
“我告訴鄭晚山,我們查出來,周子荼曾經有個出軌對象,長得和許馳樂一模一樣。而且她一直舊情難忘,他們當年就在那棟彆墅裡偷情。聽到了這些,鄭晚山的臉色就變了。我給他們講了幾個捉奸的案例,明確告訴他們,我們公司隻能做合法範圍內的事。他們就互相加了聯係方式,想要不通過我們,自己偷偷執行計劃。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你們知道的了。”
洛思微知道,劉延說得簡單,他們一邊在引導和恐嚇謝沉魚,折磨她的精神,讓她惶恐不安,不敢信任任何人。甚至有可能謝沉魚放在床頭的刀也是他們暗示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