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翹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水光,儘可能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幾句話:
“掉崖的時候真的挺疼的,摔的我感覺心臟都碎了,好疼好疼的。”
“躺在床上一個月都不能動。”
“被他架著脖子逼著一起掉下去的時候,大師兄,我真的是恨你的。”
時翹真的很少會哭,麵對什麼事情都儘量用幽默的態度,不想太喪氣。
她水潤的眼睛裡滿是難過,清透的眼淚水順著下睫毛落滿臉頰,無聲的眼淚成了紮在謝聞衍心頭上的利刃。
他總是不能也不敢回想,那天晚上,她往後倒下時,小臉蒼白,臉上表情驚恐,是那麼的害怕。
謝聞衍嗓眼酸澀,一時說不出話。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臉頰上冰涼的眼淚,他的聲音聽起來又酸又澀,“小師妹,對不起。”
時翹深呼吸,然後趁機提條件,“你先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吧,好不好?我現在看見你就難受。”
謝聞衍手指一頓,慢慢蜷縮起來。
他不想答應,但是看著少女的淚眼,他又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找了她太久了。
五年來,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還要不斷受著每個人都說她已經死了這件事。
那些風言風語時時刻刻提醒他,時翹死了。
死在他麵前,是他害死了她。
謝聞衍本是不信,但是這類話聽多了,漸漸也開始懷疑起來。
她會不會真的就死了?就這麼從他的世界裡消失?
謝聞衍每天做夢,都隻能一遍遍在夢中重複她掉下去時的場景。
那雙害怕的雙眸,刺痛著他的心。
如今見上了麵,他終於有機會問出了那個問題,她疼不疼?
得到的答案,意料之中折磨著他。
謝聞衍退讓了一步,“我明日去找你。”
時翹長舒一口氣,明天?明天她早就帶著兒子跑了。謝聞衍愛找就慢慢找她吧!
她彆的本事沒有,對於逃命這件事已經是輕車熟路,連夜走小路,先回棲霞鎮,然後再以隨辜妻子的名義躲到第一宗的仙山裡。
避過這陣的風頭,再出來。
她逃走,謝聞衍也沒空去找彆人的麻煩。
時翹點頭:“好。”
謝聞衍鬆開了她的拇指,看著她一步步朝來接她的人走過去。
那個眼神冷漠的孩子見著她,表情都不一樣了。
謝聞衍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他們踏出他的院落之前,“砰”的一聲,黑色實心的木門忽然間自己用力關了起來。
他們被這聲巨響嚇了一跳。
時翹下意識抓住了兒子的手,怕他被傷到。
隨辜的師兄忍著脾氣轉過頭,語氣不善,“謝公子,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謝聞衍緩緩往前走了兩步,幽幽的冷光在時翹和牽著的孩子臉上停留,良久過後,他涼涼道:“有件事,我忘了問。”
師兄不耐煩道:“難不成謝公子不想讓我們走了嗎?反悔要殺了我們?”
謝聞衍沒有回答他的問,修長的手指輕輕落在孩子的方向,目光卻是盯著時翹,他冷聲問:“這個孩子是誰?”
謝聞衍想起來了。
昨天,時翹蒙著麵紗從他身邊牽過這個孩子的手。
這個男孩,叫她娘親。
想到這裡,謝聞衍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想大開殺戒。
時翹心想壞了,謝聞衍的疑心一向很難打消,孩子的事輕易瞞不住。
師兄代替她回答,“這是趙姑娘的兒子,一個小孩和一個姑娘,對謝公子造不成威脅,還請謝公子高抬貴手放過他們,也算是為自己行善積德。”
謝聞衍得到準確的回答,點了點頭,眼神漠然落在孩子的臉上。
他自作聰明誤認為這是時翹和隨辜生的孩子,這樣也能解釋的通,為什麼時翹會對一個差點殺了自己的人留有私情。
因為他們好上了。
謝聞衍握緊拳頭,他往前走,時翹就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謝聞衍勾唇冷笑,難怪他第一次看見這個狗崽子就那麼不順眼。
早知道,當時就該順著自己的心意,直接殺了。
他輕而易舉就把男孩從時翹手裡搶了過來,蹲下身子,仔細端詳這張臉,長得可真是不像時翹啊,也隻有一雙眼睛裡的神態勉強像她。
其他五官,想來應該都是隨了他那個天殺的父親。
時翹想把兒子搶回來,謝聞衍卻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小師妹,你不要動,我現在很生氣。”
謝聞衍完全把時望頭上會冒狐狸耳朵這件事給忘了。
他被憤怒和臆斷衝昏了頭腦。
已經不太清醒了。
時翹心疼的快要死了。
“大師兄,你聽我說......”
謝聞衍打斷她,“噓,師妹委屈你先安靜點。”
他盯著男孩的眼睛,“你叫什麼名字?”
時望第二次被他掐著脖子,已經不生氣了,他隻是很討厭這個動不動就嚇唬娘親的男人。
他的爹爹怎麼會是這麼一個人呢?
他還不如沒有爹呢。
時望不說話不理他。
時翹真的是怕了謝聞衍,她大聲的喊了出來:“大師兄,孩子你的!”
還沉浸在惱怒中的謝聞衍身體僵住,臉上神情頓了頓,懷疑他是不是聽錯了。
他鬆開了手,“你說什麼?”
時翹趕緊從他手中搶過兒子,抱在懷裡舍不得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