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四個烤腦花。”
服務員用不鏽鋼盤子端著四份油汪汪的烤腦花上桌。
王鑫拿了兩雙一次性筷子給周洧，周洧擦乾淨了之後遞了一雙給成果。
劉義龍考上了江南警察學院，這兩天還在學校封閉軍訓, 王曦和徐文浩都考上了江南外國語大學，江外就在主城區, 這兩個人天天玩得風生水起，周末就約周洧出來吃飯。
周洧壓根不想去，可是這小胖墩在他身邊哭哭笑笑的, 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於是帶了人出來。
“吃吧。”
周洧照顧好成果，轉頭又去跟兄弟說話。
其實他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隻是聽。
男生的話題在小姑娘聽來都很無聊，全是遊戲和籃球，翻來覆去就這麼兩樣，偶爾插兩句大學裡的新鮮事。
成果一邊聽一邊拿筷子撥弄那份烤腦花, 心裡總覺得怪怪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她看著身邊的三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索性埋頭吃烤腦花。
本來成果有點怕這種東西，可這家店的名聲實在太大, 讓她忍不住心生好奇, 就嘗了一小口。
嗯……
吃起來倒是沒有惡心的感覺, 像是吃豆腐似的。
碗裡放了許多辣椒花椒, 吃上去又麻又辣, 味道很彆致。就是腦花不太好挑。
成果看了看桌上，想去找服務員拿勺子。
剛一站起來，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
成果回頭，看見周洧抓著她的手：“你乾什麼去？”
“拿勺子。”她說，“這個拿筷子不好吃。”
周洧沒放手：“要什麼不會說話嗎？”他拉著人坐好，自己站起來叫服務員。
徐文浩看了一眼周洧，笑得很猥瑣：“我說大有你還行不行了？拿個勺子也難分難舍啊？”
“真的騷。”王曦翻著白眼說，“大有我要勺子。”
周洧抄起餐紙包砸他頭上：“你要個幾把。”
王曦還不過癮，捏著嗓子說：“我不要那個，我自己有。”
周洧冷笑一聲：“就你那個，也算有？”
徐文浩爆笑。
王曦這就不答應了：“我他嗎怎麼不算了？”
周洧簡直不想理他。
“哎哎，不帶這麼人身攻擊的啊！”王曦堅持為自己的小老弟討回公道。
服務員看見他示意，很快拿了四把勺子過來。
周洧抽了一把給成果放在碗裡。
嘴上跟哄小孩兒似的：“吃吧，多吃點。”
王曦和徐文浩對看一眼。
以前成果也跟他們一起吃過飯，次數不多。
但沒有哪一次周洧像今天這麼貼心，又給拆筷子又給送勺子。
兩個人明顯感覺到了一絲奸情。
“哦喲。今天大有哥好貼心哦。”
周洧陰測測地掃了對座兩個人一眼。
徐文浩賤嗖嗖地端起碗，拿勺子喂王曦：“來，吃吧，多吃點。”
王曦做作地含住勺子：“嗯，人家還要嘛。”
周洧歪頭看著兩個耍賤，伸舌頂住上顎，臉上的神情已經瀕臨忍耐極限。
徐文浩見好就收：“好了好了不鬨了，”他咚地一聲放下碗，馬上變臉，“你惡不惡心？”
王曦簡直沒想到他是這種人，站起來用手臂去勒他的脖子。
周洧覺得這兩人怎麼跟傻逼似的，上了大學一點也沒成熟那麼一點點。
——跟他完全不能比。
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攬住成果的肩膀，一手在桌麵上敲了兩下。
“正式介紹一下，我女朋友。”
成果咬著勺子，臉頰紅撲撲的。
她總算知道那股怪怪的感覺是從哪裡來的了。
她明明是來劃清界限的啊，怎麼到最後變成跟他一起出門吃燒烤了？
還成了女朋友？？？
成果想起之前那次也是，她主動問周洧是不是暗戀自己明明是想得到否定的答案，可怎麼這人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知道知道。”
那兩個人也不鬨了。
王曦舉起桌上的啤酒敬了成果一杯：“恭喜恭喜！”
徐文浩說：“大有可以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成果被這句話鬨得有點臉紅，有些無措地坐在那裡也不說話。
周洧抬手摸摸她的後腦勺，對徐文浩說：“你這句話放到下次再說。”
徐文浩一愣，笑起來：“是是是，我說早了。”
“也不是很早。”周洧淡定道，“就這兩年吧。”
徐文浩一愣，撐著腦袋悶笑起來。
周洧對成果的花花腸子，彆人不知道，他們兩個不可能不知道。
從高一下開始那若有若無的逗弄，到高二非把人弄進實驗班裡當同桌。
在成果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暗暗做了許多事。
其實徐文浩他們也偷偷討論過，不知道大有這一股少男春心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兩個人甚至之前還沒見過幾次麵，第一次見麵成果就說人家成績差——周大有那個時候最討厭人家說他成績差了。
其實周洧這個人，人帥個高球技好，家境也沒的說，除了脾氣稍微冷了點又爆了點之外，真的沒什麼可挑剔的。
他在九中的這些年，明裡暗裡喜歡他的女生不要太多，隻不過礙於他的淫威，一般人不敢直接表白罷了。
說實在話，在十七八歲的男生眼裡，周洧的條件比成果好多了。
他們都不怎麼明白這人怎麼就看上成果了。
成果雖然也很可愛吧，但總是一團孩子氣。
劉義龍以前就說過：“大有你禽獸啊？不會覺得是在犯罪嗎？”
話是玩笑，但意思多少有幾分當真。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外人實在是說不清楚。
兩個兄弟看見他得償夙願心裡都高興，嚷嚷著晚上要搞第二攤。
“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啊？”徐文浩八卦，“哎，之前，我還以為大有要在散夥飯上表白呢。”
結果這人在班上吃了散夥飯跟沒事兒人一樣又跟他們去網吧刷夜。
成果看了周洧一眼，不太確定：“今天……吧。”
周洧沒什麼意見。
“臥槽，今天啊？算了算了，不耽誤你們過二人世界了，我們一會兒去酒吧。”
“哎大有，你以後是不是都不能去酒吧了啊，畢竟有人管著了。”
成果沒說話。
她心裡覺得很奇怪，總覺得聽這兩個人說話像是對他們在一起的事情一點都不意外。
比她本人還要淡定。
成果心裡想，難不成周洧以前真的暗戀她啊？
幾個人又玩了一陣，周洧拉著成果要送她回家。
兩個人並肩走在路上。
鬨市區的夜晚，路上是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
光怪陸離，紅塵滾滾。
周洧扣住她的手，回頭問：“你還想去哪兒？”
成果的手肉唧唧的，又小，跟周洧十指相扣，簡直抓不住他的大掌，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硌著自己，怪不舒服的。
她掙了掙。
“乾什麼？”
街邊暖黃色的路燈照在他身後，男孩子眉眼之間的那股鋒芒跟著淡去，隻留下一抹清明。
成果小聲說：“你太大了，我握不住。”
周洧：“……”
他凝了她半晌，扣緊手指，不讓她掙脫半分。
成果抬頭看他。
“以後，不要說這種話。”他神情淡淡的，像是在說時間不早了，準備送她回家。
成果愣了一秒，心想這種話是那種話。
兩手交握住，傳來力量，帶著她往前踉蹌。
眼前的人結結實實地接住她。
他垂下眼眸，薄唇輕啟。
“你這麼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什麼什麼？”她怎麼越聽越不明白了呢。
周洧凝神看著她。
成果眨眨眼：“我說什麼了？”
“你說。”他吸著氣重複，“我太大了。”
這話怎麼了？成果不解：“我說錯了嗎？”
“那倒沒有。”周洧很不要臉地接下來，“但是吧——”
他把人往懷裡按，讓小胖墩感受自己的身體的起伏。
兩人之間似乎多了一個熱源。
成果聽見這人輕笑了一聲，下流話毫無負擔地說出來：“但是吧，老子聽了會硬。”
成果：“………………”
熱鬨的街角，爆發出女孩子一聲忍無可忍地尖叫。
“周洧！！！你去死！！！！”
***
周末兩天，成果都躲在家裡不想出門。
她總覺得一靠近周洧，自己腦子好像就不夠用了。
這人真的太無恥了，總是會各種曲解她的話，然後把那些明明很正常的話變得跟他一樣無恥。
成果覺得自己需要冷靜！
再怎麼冷靜，周一還是要回學校去的。
星期天下午，周洧要提前回學校，打電話讓她出門。
成果又縮回自己的小世界裡了，期期艾艾地拒絕：“哎呀，不用麻煩了，你要有事就先去吧，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
周洧：“……”
電話那邊的男聲像是剛好有人打招呼，跟旁邊說了兩句，又回過頭來警告她：“你給我老實點兒，什麼就自己回去，有沒有一點身為人家女朋友的自覺性？”
成果底氣不足地狡辯：“我怎麼沒有了？”
她趴在沙發上，心裡想的卻是，沒有就沒有唄，這個女朋友能當多長時間還不一定呢。
周洧懶得跟她廢話：“我一會兒三點到你們小區，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就上來接你。”
成果心想，反正今天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他上來也不怕。
可再一想，家裡沒人，萬一他又要做壞事怎麼辦。
成果有點氣悶：“你怎麼老是威脅我？”她拿他的話質問，“你有沒有一點身為人家男朋友的自覺性？”
“我怎麼沒有了？”周洧淡定反問，“我不是主動來接我女朋友回學校嗎？”
“你女朋友說不用接！”成果不領情。
周洧頓了片刻。
成果聽見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又有點心虛。
她胡亂想著，要是這人發脾氣了，她就順勢說分手。
她真的是沒有鬨明白，昨天明明是去劃清界限，怎麼反倒整個人都被騙了。
這下好了，不僅初吻沒有，初牽和初戀都沒有！
雖然沒有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總有一天要沒有的，但是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是跟周洧分享的，她就說不出的彆扭。
成果想起以前看的漫畫裡，人家的初戀都是溫溫柔柔的大帥哥，為什麼到了她這裡就變成周洧這樣又凶又黑的醜東西了呢？
那個醜東西還在電話裡凶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成果內心的瘋狂辱罵，周洧竟然沒有再威脅她，反而忍氣吞聲地問：“那請問女朋友，你不回學校想乾嘛？”
他態度好得有點驚人，成果生怕有什麼陰謀，小聲謹慎地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三點太早了，我想睡午覺。”
“你是豬嗎？”周洧還是忍不住罵她，“你早上不是十一點才起來的嗎？睡什麼午覺？”
“我吃了飯很困的。”成果理直氣壯，“還有，你不要老是罵我是豬，你以為是在演什麼偶像劇嗎？”
周洧：“……”
他啪一聲掛了電話，生怕自己被她氣出腦溢血。
半分鐘之後，微信上這人又發來信息，說是三點半再過來接。
成果一字一句地回複：“你能不能不要隨便掛我電話？”
周洧也回道：“再不掛我怕你喪偶。”
這話有點不好理解，成果憑直覺回道：“你才喪偶。”
對話框上一直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成果等了一會兒，看見他又回了兩句：“我舍不得。”
小姑娘歪著頭琢磨了一會兒，忽然頓悟。
她摸了摸臉頰，不太好意思地小聲嘀咕：“什麼嘛。”卻沒有再繼續回複嗆他。
***
睡了一個午覺起來，成果早早把要換洗的衣服收拾好，踩著點下樓去等他。
小區門外，周洧的車已經到了，那雙大長腿支在地上，他正低頭擺弄著手機。
成果正要叫她，自己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她一看，果然是周洧。
成果沒接電話，快走兩步過去：“我來啦！”
周洧抬頭，看見他的小胖墩背著大書包正衝他跑過來。
初秋午後，陽光照在她身上，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朵燦爛的向日葵。
周洧心裡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成果跑過來見他發呆，伸手在人家眼前揮了揮：“怎麼了？”
他凝神，忍不住張開雙臂，結結實實地抱住她：“想不想我？”
“……”成果難為情，“不是昨天才見過麵嗎？”
有什麼好想的。
周洧不滿意，偏頭在她臉頰上含了一口，“想不想？”
他這次是用嘴唇包住牙齒，沒把口水沾在她臉上，成果覺得自己還可以忍耐，沒跳起來罵他，隻是縮了縮肩膀，往旁邊躲：“想了想了。”
周洧這才滿意地放開她。
“上來。”
“我們要騎車回去嗎？要不還是坐公交吧？”
成果很惜命，不太想坐他的摩托車，總覺得他開得太快了，讓人很害怕。
“你很怕啊？”周洧問。
成果老實地點頭，皺了皺鼻子說：“你太快了。”
“怕你就抱緊點。”周洧扶住車身，方便她的小短腿上下。
等人坐穩了，他又覺得不對，扭回頭補充為了一句。
“不要說男人太快了，知道嗎？”
成果啊了一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轉念又覺得反正不是什麼好話。
她伸手掐他的肚子，“你能不能閉嘴？”
偏偏這人長年運動，腹肌發達，一絲贅肉都沒有，成果掐都掐不動。
周洧悶笑，一臉得意，嘴上還說：“彆摸我呀。”
“誰摸你了！！！”
成果氣得想咬他。
周洧踩下油門，發動摩托。
車子噌地一下向前彈出，風裡傳來成果驚慌失措的尖叫。
前麵的年輕男人感受到她緊緊抱攏的雙臂，大笑出聲。
眉宇之間，神采飛揚，仍是少年時的得意神色。
成果沒想到，自己這段莫名其妙的初戀，很快就因為坐摩托車的事情差點暴露。
晚上回到寢室，成果就接到爸爸的電話，說是小區保安看見她下午坐摩托車走了，提醒成爸爸囑咐女兒注意安全，還很委婉地說：“那個小夥子都來了好幾次了。”
成爸爸覺得奇怪：“果兒，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成果憋了半天，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是的，是我叫的摩的師傅。”
“現在哪兒還有摩的啊？”成爸爸覺得奇怪，“不是說最近都在整頓嗎？”
“有的。”成果斬釘截鐵。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想告訴爸爸，明明上一次媽媽還鼓勵她多跟人交往。
可是她心裡就是下意識地不想說，生怕家裡會反對。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成果被嚇了一跳。
她很怕跟周洧的感情被人反對嗎？
她不是不喜歡周洧嗎？
成果陷入茫然。
過了一會，成果隻能安慰自己，不是的，她隻是不想被人說早戀，並不是因為周洧的緣故。
可是……
她現在都上大學了，應該不算是早戀了吧？
腦子裡冒出一個理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