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沒課，寢室裡的男生橫七豎八地睡著。
不知道是誰的手機一直在桌上嗡嗡震動。
周洧翻身抱住被子, 閉眼上下亂摸, 床邊空空, 這才發現震動的那個好像是自己的手機。
他坐起來，抹了把頭發。
左胸下頓時傳來一陣鈍痛。
“大有, 你這是怎麼了？”
對床的Max坐起來，看見周洧胸下一團淤青, 打著哈欠隨口問。
“看什麼看？”周洧沒好氣，長臂一伸，撩過床頭的t恤。
Max被他凶了下, 也不當回事，摸了摸鼻子說：“我隨便看看嘛。”
周洧臉色不好, 翻身下床, 從頭套上衣服。
胳膊抬高的瞬間，肋下傷處頓時傳來隱痛。
周洧深吸一口氣，咬牙拉下衣服下擺。
媽的。
都過了兩天了，居然還是這麼痛。
想他從小師從全軍散打冠軍，活到快二十歲從來都是他打彆人，什麼時候被人打過？
被人打也就算了，下毒手的居然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胖墩兒。
周洧越想越覺得丟人。
更過分的是一拳捶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人轉身就跑, 剩下他靠在牆邊緩了起碼三分鐘！
他就艸了, 這人有點良心沒有？
周洧冷著臉下床。
書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 屏幕閃爍, 顯示著好幾條信息，他拉開椅子坐下，長指翻動屏幕，一一掃過。
“你還在生氣嗎？[可憐]”
“我錯了[拜托]”
“周洧你怎麼不講道理？”
“我打你是我不對，可是你也有不對的地方啊。”
基本間或十幾分鐘發來一條，最新的一句是十分鐘之前發來的——
“我給你買吃的啦，馬上就到你們寢室了！[可愛]”
周洧捏著手機冷笑，心想不是說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嗎？真要是這麼理直氣壯還買什麼吃的？
他理都不想理，轉身去洗漱，回來一看，手機上正有來電。
看見屏幕上的圓圓臉，他壓根不想接，直到電話掛斷微信上又傳來，說是迷路了。
周洧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盯著屏幕，像是要穿進手機把她捉出來好好毒打半小時。
理工大還沒九中一半大，這人居然也能迷路，到底是乾什麼吃的？
他啪地一下把手機扣在桌上，煩躁了抓了把頭發，傲嬌地等著人再打電話過來。
兩分鐘過去，手機靜悄悄。
周洧覺得不太對，抓起來對著旁邊陽台門找信號，心說明明是滿格怎麼會沒動靜呢。
寢室門被人推開，伸進來一個大腦袋：“大有你在寢室呢？”
大腦袋是校隊的，毫不見外地走進來，手上隨手拎著一個袋子。
“喏，你女朋友給你的。”
周洧挑了挑眉，瞪著那個外賣袋子沒動，聲音冷：“怎麼在你這兒？”
“我剛剛碰見她了啊，說找不到你，我心想你可能還沒起來呢，就說幫她叫一下，她就給我了。”
“那她人呢？”
“走了啊。”
周洧暗罵一聲操，抓過袋子衝出門。
*
江南理工是老牌子的工科院校，男女比例懸殊，十棟學生宿舍裡有九棟都是男生寢室。
成果方向感不好，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周洧住的六棟，幸好碰到他隊友。
她拖人家把買的早午飯帶給那個小霸王，心裡悄悄舒了口氣，又有些悵然——他真的不理她了嗎？
看著人家上樓，小姑娘耷拉著肩膀往外麵走。
他脾氣那樣壞，不理她是正常的。
可是……她心裡怎麼覺得有點堵呢？
“喂——”身後傳來一記男聲，“站住。”
成果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周洧拎著外賣袋子追了下來。
他仗著腿長，兩步跳下寢室門口台階，很快追到她麵前。
“你……”成果心虛地看著他。
“閉嘴。”他沒好氣，“我還沒原諒你呢。”
她頓時噤聲。
兩個人一高一矮，無聲對立。
秋日暖陽照在男孩子俊朗硬挺的臉上。
成果被他晾了半天，心裡也有些難堪。
雖然動手打了他，可那也不能全怪她呀！
想起那天的事情，成果臉頰不由地發燙。誰能想到這人會在電梯間裡做出……做出那種事？
成果越想越覺得自己沒錯。
不僅沒錯，甚至還多了一些不被尊重的感覺。
小姑娘紅著臉，借著賭氣壯膽：“你要是不想說話，那我就先走了。”
她剛轉身，就被人拉住。
成果心裡有種道不明的委屈，沉著臉掙紮，不小心打到他的胸口，周洧嘴裡嘶嘶抽氣：“好痛。”
成果臉上陰晴不定，腳步倒是停了下來。
男生宿舍前人來人往，兩個人僵持對立很是醒目，路過的人多少看上一眼。
周洧多好麵子的人啊，拉不下臉認錯，又不肯放人，隻好惡聲惡氣道：“你乾什麼？還想給我一拳呢？”
他一把將身前的小姑娘拉進懷裡。
“打了人還這麼理直氣壯，”他凶巴巴地嘟囔了一句，“誰慣得你。”
周洧氣勢十足，嘴上不依不饒，兩隻胳膊卻把人家抱得牢牢地，一丁點要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小姑娘被說得理虧，不想大庭廣眾之下跟他摟摟抱抱，這下也不敢用力掙紮開，隻好軟聲商量：“那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呀？”
懷裡的女孩子眉眼下垂，看上去有點可憐又有點難為情。
周洧偏偏不為所動：“不行。”
說著，他反倒伸手把人又往懷裡揉了揉，陰陽怪氣道：“我現在受傷了又跑不動，你要是再跑怎麼辦？”
成果連忙哄著他：“我不會跑的。”
他不語，垂眼覷著她，等人一疊聲說“真的真的”才勉強開口：“那也不行。”
成果臉上紅暈更甚，小聲跟他商量：“那我給你買了好吃的，你……你這樣都沒法吃了。”
周洧心想我又不是你，以為拿點兒吃的喝的就能蒙混過關了？門兒都沒有。
“我吃不動。”周洧說，“胸口疼。”
生怕她不相信，他一臉認真地叫疼：“我起來一看全都青了，Max還以為我被人圍毆了。”
成果聽得擔心：“那要不我們去醫院？”那天她都被嚇傻了，慌張之下手上也沒個輕重。
比起一般女生，她力氣算大的了，這會兒聽他連連叫痛，成果心裡更是沒底，主動拉著他的胳膊往外走：“去醫院吧，要是真的受傷了就不好了。”
“說得跟我假受傷似的。”周洧輕哼，被她拉著走了兩步也不作妖了，反倒是善解人意道，“其實沒有那麼誇張。”
語氣自然，頗有幾分息事寧人。
“那不行的。”成果說，“萬一打成內傷就不好了。”
“那倒不至於。”周洧拖長了音調，慢吞吞地繼續，“就是我這手吧，確實疼得抬不起來。”
成果眨眨眼，看向他的胳膊，心想怎麼會胳膊抬不起來。
“你看，”周洧覺察到她的視線，馬上說，“我一舉起手就痛得不得了。”
成果自知理虧，小聲喃喃：“那……怎麼辦呀？”
“喏，”周洧鬆開她，把那個外賣往她眼前勾了勾，“我拿不動筷子了，你喂我吃。”
成果一臉震驚地看向他，高大的男生麵無表情地回視。
她的眉毛眼睛都耷拉下來，兩隻肉乎乎的小手搓了又搓：“能不能下次？現在好多人……”
周洧下巴微揚，打量著她：“你害羞啊？”
她點頭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反正就是一副他不答應馬上暴斃而亡的神色。
“不能，”周洧才不吃她這套，馬上戳破她的癡心妄想，“下次我胸口就不疼了。”
他根本不給人家反應的時間，反手抓住她的手拉著人往旁邊食堂走，進去靠邊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拆了筷子給她。
臨近午飯時間，食堂裡的人陸陸續續地多了起來，成果期期艾艾，在他身邊磨蹭著：“真的好多人呀。”
周洧伸舌抵了下臉頰，反問：“那我就餓著？”
“……”成果不說話了，隻好接過他遞過來的筷子，乖乖坐下。
她買的木桶烤肉飯，香氣四溢的烤肉被切成肉丁，密密地在飯上蓋了一層。成果額外點了番茄醬和沙拉醬，她拿筷子把醬汁和肉飯攪拌均勻，才夾了一小坨送到這人嘴邊。
周洧看向她，也不開口也不說話。
成果怕飯粒灑了，肉呼呼的手指並在一起墊在下麵接著，見他不動，她有點急：“你快吃呀。”
周洧故意酸道：“會不會燙啊？”
“不會吧。”都過了好久了。
成果怕一會兒燙了又要被他罵，乾脆自己試吃了一小口。
彆說，味道還挺好的。
她嘴饞，又吃了一口。
周洧有些無語：“合著就是我看你吃？”
“不是……”成果連忙把嘴裡的食物咽下，為了給他送吃的，她還沒吃飯呢。
成果把筷子插進飯裡，又拆了一雙一次性筷子，重新夾住一小塊肉喂給周洧。
身邊這人揚了揚眉，這是嫌棄他口水嗎？
成果臉頰微微發紅，也不知道怎麼表達的那點小心思，隻好催促他趕快吃。
兩個人親來親去的，口水都不知道交換過多少次了，她還在乎這些。
“欲蓋彌彰。”周洧翻了一眼，終於賞臉吃進一小口。
小姑娘的心思直男是永遠也不會懂的。
成果轉移話題：“好吃嗎？你喜不喜歡？”
周洧不說話，眼神深邃。
成果非常上道，馬上又接著喂他。
她眼巴巴地望著他吃，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是不是很好吃？我專門加了兩種醬呢。”平時她給自己買都隻加一種的。
周洧看著她這饞嘴的樣子，心裡不免好笑，想起高中時常常搶她的零食，這人也是敢怒不敢言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像是被搶了食的小倉鼠。
他伸手拿起筷子，如法炮製地喂她：“好不好吃你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