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嘉隻好硬著頭皮推開門,實木門咯吱一聲,鬆動開一個小縫,她小心翼翼側身邁步進去,提高手裡的明火,抬眼看清正前方儼然豎立一麵丹鳳朝陽石刻,其紋路精巧,細節更是栩栩如生。
她收回眼,繼續往裡走。
要到達靜閱軒,需從正門入,穿過長長的藏書閣行道,行道狹而長,書架羅列兩側,高數丈,給人籠罩以壓迫感。
她加緊快行了兩步路,隻是進入靜閱軒內室,裡麵卻空空不見人。
青嘉蹙眉覺疑,等了等決定返回書閣尋找,可奈何書閣太大,上下又有五層相連,她在第一層未尋到人,猜想對方或許已經等不耐地率先離開,前後徘徊了兩圈,她沒有立刻出去找任嬤嬤,而是坐在軟席上,順手拿起手邊案幾上的一本遊記開始翻讀。
整個書閣隻這裡最亮,因身後壁麵裡內嵌著燭光,免了走水的風險,更助於夜讀。
青嘉剛瀏覽過兩頁,頭頂忽的響起人聲,她受驚慌張抬眼,率先看清一雙如鷹隼的利眸。
那雙眸竟比畫像上更顯幾分威厲,青嘉幾乎一眼認出了它的主人。
“殿下既在內,怎一直藏匿著不出聲?”她大膽問道。
拓跋湛從二層沿木階不緊不慢地走下,離石壁越近,他的身影逐漸脫離黑暗,開始從下而上地顯露出來。
入目,先是一雙尖頭鞣皮毛靴,踏步有力,而後深藍色立領長袍映出,腰身環著獸皮係帶,再往上看,則是與中原男子完全不同的披發編辮,發上佩戴著圓形金片裝飾,顯出其人地位不同尋常的尊貴。
兩人相麵,距離不算近,他目光在她麵上停留片刻,而後瞥過眼,聲音幾分沉啞慵懶,“不知公主何時能賞臉親至,我在此等了兩個多時辰,剛剛好將公主手裡那本遊記整個翻讀了遍,之後又在二樓軟榻上小憩了會,這才終於把人盼了來。”
聞言,青嘉頓感心虛,於是忙垂眼歉意道:“是我貪睡誤時,怠慢了殿下。”
“無妨,又沒怪你。”
拓跋湛輕笑了下,緊接目光垂落,盯住她手裡的書籍,問道:“喜歡遊記?”
“也沒有,我平日看的閒書比較少,但是這一本內容裡主人公所親曆的沙漠奇緣,的確很吸引人,我看了開頭一些,很想親眼去看看書中描述的生命力極強的風滾草的樣子。”
拓跋湛抬了下眉,又問:“所以公主是對沙漠地帶感興趣了?”
青嘉猶豫了下,衝他矜持地點了
點頭。
拓跋湛突然邁前兩步,
靠她很近說:“那你知不知道,
西涼三分之二的疆域都遠水臨漠,而你感興趣的這本遊記,其中主人公到訪之地,實際是西涼偏北的無人區,庫鄯爾漠地。”
青嘉怔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此,好像顯得她對沙漠的喜歡彆有用心,幾分刻意。
“我,我不知道。”
他肯定是不信的,青嘉心頭歎了口氣。
拓跋湛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他沒再為難,反而細心發覺了什麼,於是問她道:“你臉色有些差。”
青嘉這才回神,抬手撫了撫自己臉頰,的確感覺觸溫偏熱。
她如實回:“前幾日染了風寒,一直沒有徹底好。”
“那方才你說貪睡誤時,其實不是你不想見我,而是生病的緣故?”
青嘉小聲:“沒有不想見。”
可能草原人對男女之嫌避諱不深,聞言,拓跋湛思吟須臾,竟直接抬手用手背貼上她的額頭試溫,他落掌停留片刻,口吻很是認真道:“要快些喝藥把寒氣壓下,公主回去吧。”
青嘉避嫌地後退半步,不自在與初見一麵的男子有身體接觸。
“回去?”她琢磨低喃。
“我不能親自送公主回去,見諒。”
兩人交流不深,短短幾言,對話到此結束,他當下催促她離開,顯然是對今日的相見並不滿意。
青嘉心裡有了答案,她也並非死纏爛打之人,雖對拓跋王子印象還算不差,但既對方無意,她自不會糾纏什麼。
屈膝欠了欠禮,她開口:“青嘉告退。”
“這是你的名字?”
青嘉腳步一頓,她原以為貴妃娘娘已經事先將自己向對方介紹過,“正是。”
“名字很好聽。”
“……謝謝。”
拓跋湛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卻又猶豫著止了口,最後隻對她道:“記得吃藥。”
忽的被陌生人關懷一句,哪怕這話隻是他的隨口不經心,但青嘉依舊非常感謝。
她很淺地彎了下唇,回道:“好,我會記得。”
“嗯。”
兩人就此分開。
將出藏書閣的大門,青嘉駐足回了下頭,卻見身後早已經不見人,她根本沒聽到腳步動響,更不知他從哪個側門離開。
收回神,她抓緊去與任嬤嬤彙合,兩人碰麵,對方先是向她身後瞄掃兩眼,而後壓低聲音問詢說:“怎麼這麼快,公主覺得那西涼王子如何?”
結果應當不算好。
青嘉沒隱瞞,隱晦地衝任嬤嬤搖了搖頭,而後誠懇說:“皇兄驟然迎得霍小姐入宮,令眾人皆詫然,如今變了局麵,我已構不成對趙紜霏小姐的阻礙,可貴太妃娘娘卻依舊願意幫我拉線,青嘉縱愚笨,也能看得出娘娘的善意用心,心中自懷感激。”
“公主……”
“還請嬤嬤能幫忙傳個話,即便事情未
成,青嘉也會記得娘娘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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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這是一樁極登對的好姻緣,不想青嘉公主與那拓跋王子的緣分到底還是淺。
沒辦法,她隻好應下公主請求,隨後返回永福宮將此事如實向娘娘回稟。
……
促成大燕與西涼的聯姻,此事勢在必行,就算不是青嘉,也需得從皇宮內其他適齡待嫁的公主們之中選出一位。
貴太妃娘娘得知青嘉相看姻緣不順後,沒有辦法,隻得奉命按規矩繼續安排西涼拓跋王子與其他人的相看,可不知這位四王子到底是真的對女子不感興趣,還是過於眼高於頂,在後麵的相看過程中,他竟是一個不曾點頭。
此事愈發難辦,貴太妃娘娘也束手覺得頭疼,於是沒辦法隻好如實向聖上稟告,蕭欽聞之,十分不滿拓跋湛挑三揀四的傲慢態度,但為不失千載難逢的伐遼時機,他還是在主殿再次設宴盛請,同時邀幾位皇妹盛裝赴會參席。
拓跋湛沒有推辭,欣然赴約,在席上,他始終態度隨和,半分不見前幾日嚴詞拒絕時的冷淡,蕭欽覺得此事尚有回旋餘地,於是麵上帶著和善笑意,熱情招待拓跋湛舉盞飲酒,還不端身份,親自為他斟滿。
兩人都是好酒量,強強對上後,誰也沒藏著掖著。
辣酒入腹,燒心火熱,蕭欽紅著半張臉,抬手拍了拍拓跋湛的肩膀,聲音沉啞發問:“真沒一個入得上眼的?”
蕭欽身形都開始不穩,而拓跋湛顯然要比他清醒得多。
他語調未變清明,聞言反問一聲:“陛下這是何意?”
蕭欽直挺起身,伸臂指向女眷坐席,從左到右晃悠悠地指過去,口吻帶著醉意道,“她們,你必須選一個娶回去,必須選!”
拓跋湛卻並未順著蕭欽所指,此刻,他揚眉看向一隅,一個最不易被察的角落,那裡正落座著一個儘力降低存在感的女子。
他收回視線,開口確認著問道:“選了就能娶?”
“當然,君無戲言,在坐朝臣皆可作證。大燕與西涼聯姻,是強國安邦之國策,更是大勢所趨,必成之事,隻要你選了人,寡人親自賜婚!”
“好。”拓跋湛並不客氣,他微笑揚唇,直接抬手指去一個方向,“一排最右席位,我想選她。”
話音落,青嘉與拓跋湛對上視線,頓時懵了,心頭更是狂跳不止。
若非貴太妃娘娘與她好說歹說,她今日根本不會出現參席,哪想又成眾矢之的。
與此同時,蕭欽眯了眯眼,因距離不近,他又醉著,當下根本看不清楚座位上的人究竟是誰,看身形……應該是妍嘉?
他以為自己猜測出,於是直接乾脆痛快地臨眾點頭應允,“好!郎才女貌,般配!般配!”
皇帝發了話,眾人反應過來後忙也出聲應附,連連恭喜。
青嘉置身於喧鬨中,大腦一瞬空鳴,她麵色蒼白,心頭發寒,手心裡控製不住地出了涼汗。
拓跋湛這時走近她,他在她麵前站定頓了頓,給她足夠反應的時間,而後主動牽上她的手。
他沒有說彆的,啟齒率先關詢道:“那晚回去,可否記得喝藥了?”
那晚,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他壓低聲音,刻意小聲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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