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是個沒心肝肺的爺爺,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看不見!
“四妹幾,你彆哭了,你說說看,你今天鬨這一遭到底想要乾什麼?”
粟米抹淚,“嗚嗚嗚,你們打我,不給我弟治病,還搶我們的東西,嗚嗚嗚,我跟害怕,我隻想活著,我跟弟弟想要活著!”
粟米哭,毛毛也膽怯,小手緊緊抱住粟米,“姐,姐,毛怕,毛怕……”
看著姐弟倆互相摟著喊害怕,喊著要活命,粟得貴心裡簡直是日了祖宗了!
“在家你就活不下去?”知道粟米鬨事絕不會這麼簡單,粟得貴語氣裡滿含警告,咬牙切齒。
“爺爺,嗝,嗚嗚嗚,嗝,你覺,覺得呢?嗝……要是,要是,活,活得下去,我,嗝,還會帶著弟弟,額,嗝~帶著弟弟在這裡哭嗎?嗝……”
粟米打著哭嗝,一邊嗚嗚嗚,一邊指責的鏗鏘有力。
“那你想怎樣?難不成你還想帶著你弟弟分出去單獨開火不成?
嗬!就是我願意,團裡也給你開了這個先例,你也不想想,就你這麼點點大的身板,也不事生產,連工都上不了,你拿什麼養活自己,養活弟弟?
哦,難道就憑你三五不時從外頭弄家去的那三瓜裂棗?
四妹幾,過生活,可不是你想當然那麼簡單的!”
不是自己看不起她,諒死了她個死妹幾,粟得貴打心底覺得,離了家裡,小崽子就得活活餓死。
在他們家,不管怎麼說,雖然兒子蠢了點,會打他們姐弟;
後來娶的兒媳婦毒了點,有自己的小九九;
兒媳帶來的拖油瓶霸道了點,會搶奪他們姐弟的東西;
其他的兒子媳婦,孫兒孫女是自私了點,對他們的境遇視而不見;
可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沒少他們姐弟一口飯吃,沒少他們一塊地住吧?
死崽子們,怎麼就能光記仇,不記恩呢?
不懂事,黑心肝,黃眼睛,養不熟啊!
哪家的孩子不被長輩教育,哪家的孩子不是這麼長大的?
怎麼就能一點虧都不吃呢?
哦,就他們姐弟倆能,不能吃虧受委屈?
還是老妻忌憚的對,說的好,小妖怪就是小妖怪!
對於便宜爺爺諒死了自己的儼定,粟米渾然不在意。
她反而是把目光瞄向村長,瞄向在場的眾人。
“我可以的,我可以養活自己跟弟弟的!我力氣大。”
說著,舉著小胳膊,急於證明自己的粟米看向村長李全發。
“村長爺爺,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我力氣大,我可以去社裡上工,我掙工分,我能養活自己跟弟弟的,我保證!
而且您難道忘了,先前滅四害,我就掙了不少工分的呀!
全爺爺,就是不算那些工分,我還可以給社裡放牛,放羊,放鴨子,我能掙工分的,肯定能的!全爺爺,您是好人,您相信我呀!”
粟米想著先前乾爸乾媽特意到村長家打過招呼,憑村長的為人,他肯定是百分百站在自己這邊的。
眼下她不過是借著他的權利,分個家,找個活計,出來單獨過日子而已,又不吃他家飯,不喝他家水,村長沒有任何損失,為何不能幫著自己脫離苦海?
就隻憑自己分析的他那愛拍馬,想往上怕的性子,粟米心裡都有九十分的把握。
李全發也真跟粟米琢磨的一樣,心想著,兩小崽子背後有靠山,又急於擺脫老粟家,照道理,即使是倆小崽子分出來自己過日子了,李科長夫妻也不會不管,不可能任憑他們姐弟餓死。
人家城裡人,手指縫裡漏一點,都夠他們吃喝不愁了。
先前自己想拍人馬屁,都苦於找不到路子,眼下瞌睡小崽子就來送機會,他要是抓不住,豈不是傻?
心裡快速的做出了決斷,本著反正小崽子又不用自己養,即便是將來餓死了也不管自己的事的心態,李全發麵上還做著好人。
他看向在場圍觀的社員們,清清嗓子,“大家都靜一靜,靜一靜啊!今天這個事,大家夥都說說該怎麼辦?要不要讓倆孩子單獨出來過啊。”
額,村長也精,明明心裡有了決斷,卻還要把鍋拋出來。
在場的人,有那些同情粟米姐弟的,如先前就哇哇哭的新媳婦,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讚同的。
“當然要分出來單過,再不分出來,難道讓他們繼續在那狼窩裡吃苦,等著活活被人打死嗎?”
“分吧,村長啊,把我們社裡放鴨子,放牛的活計交給小丫頭。
那活不累,每天掙點工分,想來也夠他們姐弟倆吃了,出來了,日子雖然苦點,總比還在那受後娘的氣,被親爹毒打來的好呀……”
“倆孩子那麼小,想必也吃不了多少,就算萬一吃不飽,我們三合團這麼多人家呢,一家給把米,倆孩子也就拉扯大了,村長,不能讓孩子活不下去呀。”
一聲聲讚同的聲音響起,自然也有那等反對的,就比如老王家。
事情牽扯到他們族的出嫁女,為了阻止粟米姐弟分出去,從而坐實王豔的毒辣,他們也不惜舍了臉麵。
“村長不能分,沒有這個先例。
都說父母在不分家,甭說倆崽子的爹還活著,就是他們的爺爺奶奶都還在呢!
爹娘老子那一輩都還沒有分家,怎麼可能讓倆丁點大的毛娃子分出來單過?這不像話!”
“就是,就是,村長,哪家的孩子不被父母爹媽罵,誰小時候被被長輩打過?哦,就顯得他們能,他們不一般,爹娘老子就打不得啦?”
說這話的人,明顯就是老古板,還是屬於站著說話,自己不腰疼的貨色。
“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的命都是爹娘老子給的,打一下怎麼啦?”
他們家裡也有兒女,為了不讓家裡小崽子造反,有樣學樣,這類人覺得,粟米想要帶著弟弟單過的風氣絕對不能開。
而人群中,看到有人站在自己這一邊,從剛才就被粟米懟,被團鄰鄉裡指責的沒機會吭聲的粟得貴,狠狠剜了眼身後萎了不吭聲的二兒子,人上前一步看著村長。
“全發老弟啊,你看,團裡還是有明白人的啊,今天這事,是我們老粟家的家事,你插手不合適。”
本來吧,李全發還沒什麼,結果被粟得貴這麼一擠兌,他不樂意了,皮笑肉不笑的譏諷看著粟得貴。
“得貴老哥,話不是這麼講。
眼下都是新紅國了,你這樣陳舊的思想要不得!
是你的家事又怎麼啦,孩子是祖國的花朵,是祖國的未來!
今天這事情,既是你的家事,那也是關係國家花朵未來的大事!
我一個村乾部,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就不能管?沒有權利管啦?
今天倆孩子的事情,我還就管定了。
你要是不服,你上鄉裡,上縣裡鬨去呀!
我倒是要看看,到時候政府是說我的不是,還是把你們這一家子殘害祖國花朵的狠人,給抓起來去遊街批鬥!”
“你!你怎麼還上綱上線呀!”
特麼的,彆的他不怕,可當初土改的時候,自己可是親眼看到過,那些個曾經的富人地主們,被帶了高帽子,脖子掛了破磚頭去批鬥遊街的呀。
那可不是好玩的,他粟得貴可不想親自去試一試。
看著麵前的糟老頭無話可說,李全發心裡暗自得意。
多虧李科長下鄉來掃盲啊,也讓他學到了新鮮詞,祖國花朵未來什麼的,自己不就是從對方嘴裡聽到過,從而活學活用的麼?
感謝社會主義好,感謝政府好!
事情就這麼出人意料,在李全發搬出大義;
在粟米堅持著要活命,要單過後;
不僅是粟得貴瞬間歇了火,便是剛才心裡還各自有自己思量的村民們,也都紛紛閉了嘴。
也是,他們也怕自己鬨的不好,惹來批鬥戴高帽哇!
反正事不關己,那倆倒黴娃分不分,單不單過的,他們又不少一塊肉,所以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吧。
看周圍都沉默了,李全發滿意的很,當即做出決斷。
“今天這個事情,滿團子的人也都看到了,不是我這個做村長的不講理,非要壓著人家分家。
隻是孩子可憐,都求到我頭上來了,為了保護好祖國的花朵未來,我決定,讓粟米帶著三毛從老粟家脫離,自己單獨過。
當然,為了能讓孩子好好活下去,我把村裡放鴨子,跟給牛割草的活計交給孩子,每天給他們記五個工分,在場的大家有沒有意見?”
在他們團子裡,最厲害的壯勞力,一天也不過十工分,便是按照指示參加基建修渠挖路,一天最高不過十二工分。
正常放鴨子,每天能有兩公分,割牛草一天下來也是兩公分,眼下給粟米記五公分,他既是想在李勝利心裡刷一把好感,又是想在村民麵前,有心表現自己的大度善良。
既然粟米帶著毛毛分出來已成事實,反對聲都已經歇了火,大家自然就不會就多給的一工分計較什麼。
村長的提議算是全員通過。
隻有那一心想讓自己親爹打頭,卻不料最終連親爹都吃癟,也想不到,死丫頭鬨,村長居然真會做主,讓倆死崽子分出去單過的粟喜河急了。
倆死崽子不在自己眼前礙眼,他當然是樂得自在的,可問題是,先前他家豔兒讓他辦的事情,他都還沒有辦成呢,讓死崽子脫離自己的掌控,回頭他怎麼跟他家豔兒交代?
畢竟死丫頭是可以換錢,是可以讓他的香兒,進城去過好日子的最終紐帶呀!
“爹!”粟喜河急急的給粟得貴使眼色。
今天受了鳥氣,先前又被不孝兒子從中作梗,害得他損失了四百塊;
後來又當著他的麵,居然膽敢忤逆他,跟他動手搶東西的倒黴兒子;
最後他更是惦記著一百塊錢的欠款,心裡矛盾的想著,其實死崽子們分出去了也好的粟得貴,偏頭不去看,惹得他一見心裡就來氣的蠢兒子,一副根本不想搭理這貨的表情。
見自家老子不搭理自己,粟喜河越發著急。
眼看著前頭的倒黴村長,就要給倆死崽子安排落腳地了,粟喜河驚慌失措的大喊:“我不同意,我是他們的爹,我不同意!”
先前粟喜河躲在自家老頭後麵不吭聲,大家雖然拿異樣眼光看他,指指點點的,卻也沒有說什麼過份的話。
眼下事已落定,罪魁禍首反而急急的跳出來了。
不等村長鄙視,其他可憐粟米的老娘們就已經炸了,隻差沒有插著腰的數落粟喜河。
“你不同意?你憑什麼不同意!
有你這麼當人親爹的嗎?啊?你看看孩子身上的傷!
哦,你現在曉得不同意啦?那當初下死手打孩子的時候,你怎麼想不起來眼下不同意?
三毛阿幾被你那繼女虐待,差點燒死了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起來你不同意?”
“啊呸!娘,彆跟腦子有毛病的人說話,小心氣壞自己個的身體。”
那位先前還眼淚汪汪,同情心泛濫的年輕新進門媳婦,看到自家婆婆戰鬥力不俗,雖然見婆婆罵壞蛋她心裡解恨,卻在看到自家男人的表情時,忙就上前一步,挽住自家婆婆的手,裝似安撫,其實是在火上澆油。
粟喜河心裡那個氣呀!
不過直到他都麵對這樣的處境了,他心裡想的居然還是,幸虧他家豔兒沒來,不然就這樣的場麵,他家豔兒肯定得被氣出好歹來。
看到粟喜河都被人頂了回去,村長心裡樂開了花,為自己幫助了粟米姐弟,從而能賣李勝利夫妻的好而暗自高興著。
“大家不反對,那事情就這麼定了,今天起,粟米跟三毛就自己分出來單過。”
“村長,倆孩子分出來定然是不能再回老粟家住了吧?那他們住哪去?”
“額,倆小崽子住哪裡?這是個問題!”
他們三合團,也沒有什麼孤寡老人,更沒有什麼空房子,便是上了年頭的破窩棚,那都是有主的。
倆小崽子分出來是分出來了,可他們住哪裡呢?
“可以住我家,住我家!我家有空屋!”
爹媽為了給他將來相看人家,好討媳婦,已經給他蓋了三間新屋,他完全可以分一間給侄兒侄女住哇。
人群後,突然爆出一聲熟悉而又熱情的喊聲,不僅惹得在場的人,都順著聲音回頭望去,便是抱著弟弟一直低著頭,為剛剛得到的自由滿心歡喜的粟米,也跟著抬頭望去。
出聲的是九叔,一直對他們很不錯的小九叔!
話說人老了,動作就慢。
明明出門的時候,也沒比先前離開的兒子孫子慢多少,可一路走來,等粟太公被小孫子扶著,遠遠來到社部時,事情差不多都已經落下帷幕了。
他心裡焦急,囑咐粟喜鳴快點,正正巧的就在人群的外圍,粟太公便聽到了村長李全發最後做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