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手上有兩個本子,加上先前那什麼麗交代她奶的時候, 她還聽了一耳朵, 也記住了對方要買的東西, 所以很順利的粟米買到了想要的東西。
什麼牛肉、蘋果、帶魚, 粟米都按對方說的幫著買齊全了;
自己家的,粟米也把定量全給買了;
除此之外,趁著裡頭人擠人,自己在大人們的腳下竄,根本沒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還見縫插針的,時不時的往自己的籃子裡填東西。
食品站還有豬肉, 隻是本子上的肉都被劃拉了, 沒有了定額,粟米便把以前去張屠夫那裡買肉時,人家經常送的那些豬下水往籃子裡放。
日子長了,自己也不是經常吃,人家張屠夫三五不時的送她的,如一截大腸, 一塊豬肺,或者是一塊豬腦袋,再不然是一小塊豬肝, 兩根骨頭什麼的,積少成多,這些玩意她戒指裡堆了兩籮筐。
萬幸戒指保鮮, 不然,這些可不得吃到臭?
粟米放了兩截豬大腸,一塊豬肝並兩根沒有肉星子的大筒子,想著一會拿出去就忽悠她奶說,這些是不要票,不要定量買來的,反正她奶又擠不進來,問不了人,可不就是隨便自己暗箱操作麼?
除了這些,粟米幫著梁豔茗買蘋果時,自己也放了十個蘋果到籃子裡。
反正蘋果不要票,也不要定額,隻是價格貴,供不應求罷了,而且自己拿出來的蘋果,那可是星網出產的,質量比賣的好多了!
至於彆的,海帶,紫菜,粟米也偷摸搞了點放籃子裡,在粟米想來,反正連帶魚都有了,這什麼海帶紫菜的也有不是很正常嗎?
一番操作下來,她的籃子都放滿了不說,粟米還擠到角落,把東西往網兜裡裝。
等她買完東西,好不容鑽出人群,出了食品站的大門,粟米就看到了不遠處,她奶牽著梁豔茗的手,墊著腳尖的往她這邊張望著。
等老人家第一眼看到自己時,對方急忙邁步,牽著人往粟米迎了過來。
“我的大寶幾可累了?怎麼樣,有沒有被擠到?”
粟米把兩隻手都掛滿了的籃子,網兜往老太太跟前一比劃,“奶,幸不辱命!”
看著孩子手裡提溜滿的東西,把屬於梁豔茗家的那一份遞給對方,龍紫蘇就見粟米就指著自己籃子裡的東西跟她嘀咕。
“奶,我不僅買了牛肉,我還買了帶魚,還有海帶、紫菜、豬下水、還有大骨頭!這些都不要票,回去奶給我燉海帶骨頭湯喝啊?”
一邊聽孫女絮絮叨叨,龍老太一邊彎腰查看著籃子裡的東西,聽到粟米提出的要求,龍老太樂嗬嗬的滿口答應。
“好,好,好,我大寶幾要喝骨頭湯,奶家去就給你燉。”
“嗯嗯嗯,奶奶,還有這個蘋果,我看著不錯,一口氣買了十個,回頭我們一家人每人可以吃兩個呢?”
龍老太的眼神立馬從骨頭與海帶上轉移開,看著網兜裡的紅彤彤大蘋果,老人家一臉滿意。
“這個好,這個好,寶幾啊,買了這麼老多的好東西,奶給你的錢票夠嗎?”
“夠,奶,我還有剩……”
就在粟米與奶奶祖孫倆聊的正起勁的時候,邊上一直默不吭聲,沒什麼存在感的梁豔茗,卻是一直在反複的盯著自己的籃子看。
來回幾遍的看,確認東西都買齊了,數量對的上後,心裡才鬆了口氣,她耳朵裡就聽到了自己羨慕的那個農村丫頭說蘋果。
暮的,梁豔茗把目光放到自己籃子裡,那兩個大蘋果上頭,又瞄了瞄農村丫頭手裡的那一網兜子,確保兩邊的蘋果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區彆後,她才暗自點頭舒了口氣。
然鵝,梁豔茗不知道的是,鬼精靈的粟米,早在打算從星網中拿出蘋果來充數的時候,就已打定主意,不會讓彆人找到馬腳。
所以幫著梁豔茗買的那兩個蘋果,粟米也換成了星網出產,水靈靈,紅彤彤,一個個的都質量保證!
至於真正從食品站幫忙買到的那兩個?粟米早已經收到了戒指裡,想著等回了團子後,她再拿去當人情送村長,不能給那貨多占便宜。
所以眼下,哪怕梁豔茗把眼睛都看的脫窗了,那也是發現不了毛病的。
等粟米與龍老太溝通完,把手裡的副食品本還有剩下的錢票往老太手裡一交,龍老太搶先提溜起東西,就拉著粟米欲往早餐鋪子走。
“大寶幾,先前你不是說要吃臊子粉麼?走,奶奶帶你吃粉去!”
今個她大寶孫女可受累了,自己得好好犒勞一下小家夥,要是沒有她,自己一把老骨頭,哪裡搶得贏哦!
剛才她才吃了個大肉包,人家包子的份量實誠著呢!
本就還不餓,而且不是她小氣,粟米又不想請身邊這個一直唯唯諾諾不吭聲,幫她乾活又沒個謝謝的人吃,忙就拉停住她奶的腳步。
“奶,我才吃的包子,還不餓呢,不然我們先去跟朱奶奶彙合,等我走兩步,消消食,回頭您再帶我去唄?到時候順便還能給毛毛帶一碗。”
龍老太聞言,想想也是,便點著頭,認可了粟米的提議。
“豔茗啊,那我們先去找你奶,你媽她們去啊?”
梁豔茗聞言,雙眼快速的瞟過粟米一眼,然後飛快的低頭,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因為動作太快,粟米又忙著去跟她奶爭奪提東西的權利,自然就沒有關注到梁豔茗的表情。
看著在身前你爭我奪,都鬨著要提東西的祖孫二人,梁豔茗此刻的心是帶著一絲怨恨的。
如果剛才這個農村來的丫頭不反駁的話,她也正好可以跟著沾光,也能嘗一嘗那臊子粉的味道的!
畢竟給她吃了,以龍奶奶的為人,不可能不給自己也買一碗。
可惜啊,偏偏被這個農村丫頭給破壞了!
她家裡就爸爸一個人上班掙工資,她媽到如今都還是農村戶口,家裡每月的定額,雖然有她爸,她奶,外加她跟妹妹還有弟弟的,可惜,每個月小孩的定額很少,加上長輩們都疼弟弟,她跟妹妹也不值錢,明明糧食本上屬於她們的定額,吃到自己嘴裡的卻很少很少,都要先緊著弟弟吃飽了,然後勻給她媽吃。
天知道,上次在外頭吃臊子粉是什麼時候?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好不好?
每回自己放學回家,聞到從國營飯店,從早點小吃鋪子裡冒出來的濃鬱香味,她就發誓,總有一天,自己要吃到這饞人的臊子粉!
今天明明是可以的,就差那麼一點點……
跟隨在粟米祖孫身後的梁豔茗,眼中的光明明滅滅,最後都化為了那一雙握緊的拳頭……
等到了百貨大樓,龍老太帶著孩子們,與依然守在這等著百貨大樓開門的朱老太彙合。
看著老姐妹忙著去查探自家孫女收了提著的籃子,龍老太一心惦記著喂飽大寶孫女呢,就跟朱老太商量。
“老妹妹,百貨公司開門還得等一會呢,你肚子辣不辣(餓不餓?)我請你吃碗粉去唄,回頭你再來排隊。”
朱老太都等到現在了,而且自己排的位置還挺靠前的,哪裡舍得在這個檔口離開,去吃什麼勞什子粉?
吃粉不花錢呀?就算是今天不用自己花錢,那也不得欠人情?吃了人家的,回頭不得答人情?
想著自己家裡一屋子的人生活,全靠她崽那點死工資過日子,朱老太果斷的搖頭拒絕。
“老姐姐,我不餓,家裡有早飯呢,回頭我買了布就家去吃,不然家裡的飯剩了,我還得吃剩飯。老姐姐,你要是肚子辣了,你們祖孫自己去吃。”
朱老太麵上做著嫌棄不稀罕吃剩飯的模樣,其實,她家裡哪有那麼多的剩飯給她吃?
龍老太被拒絕,看來眼身邊的粟米,想了想,“你真的不去啊?要不回頭我吃完端一碗來把你?”
“不用了,不用了,那玩意我吃不慣!”朱老太一口回絕的倒是乾脆,隻是她身邊的梁豔茗嘴巴蠕動了蠕動,最後看著她奶,眼底閃過一絲膽怯與掙紮,依舊還是沒有吭聲。
“行吧,那我可去了,我家大寶幾要吃粉,我得帶著她去。”
“行,老姐姐,你去吧,吃完粉也彆等我了,直接家去啊,回頭我買了布,等我那糟心兒媳婦來,我們也就家去了,反正你也不買其他東西,彆等我了啊。”
“那也行,那一會我吃完粉就自己家去了,不等你了。”
家裡一會崽跟媳婦都要去上班,毛毛一個人在家的話,她也怕小家夥害怕,自己還是得早點回的。這麼想著,龍老太認可的老姐妹的話。
“你走你的,彆管我。”
朱老太也乾脆,揮手示意龍老太趕緊走,自己則是提著籃子,喊著自家的孫女,又排在了人群中的隊伍裡耐心等待。
在梁豔茗心裡嫉妒的出了血的時候,粟米已經跟著她奶去了百貨大樓另一家早點鋪。
這家還炸油條,她奶不僅給她打了大碗的臊子粉,甚至還給買了兩個油條,吃的粟米那叫一個心滿意足啊。
臨了回家的時候,她奶還花了五毛錢抵押在人家店裡,又打了一碗臊子粉端著,祖孫倆個才一路趕回家來。
她們到家的時候,李勝利夫妻將將吃完早飯要出門去上班,看到粟米祖孫,兩人隻來得及打了聲招呼,都沒時間查看她們祖孫買了些什麼,人就匆忙離開。
至於毛毛,被粟米嬌慣著,習慣早上睡到八點來鐘的他,眼下還沒起床呢。
趁著她奶在外間收拾買來的東西時,粟米蹦躂進了房間去喊毛毛起床。
粉已經下好了,一路裝回來到現在,雖然不會像麵條一樣濃掉,坨成一坨,可時間長了,粉的味道也不好吃了,她不得趕緊喊弟弟起來吃粉?
等招呼著毛毛起床洗漱,讓小家夥自己趴飯桌上跟臊子粉奮戰,粟米則是跟老太太龍紫蘇,商量起中午,晚上的菜色來。
中午乾媽不回家吃飯,隻有他們跟乾爸吃,加上早上乾媽上班前做了不少,其實熱一熱,中午再燒個簡單的菜,他們也就夠吃了。
不過今天買的東西多,中午不能敞開吃,晚上的時候,龍老太是準備大顯身手一番,好好給孫崽女補補,好好犒勞犒勞兒子媳婦。
“奶,我們中午吃過飯,就把這骨頭給敲斷了燉湯好不好?晚上再炒個絲毛菌,還有這個肥腸也好,奶,我可喜歡吃酸辣椒炒肥腸了……”
看著籃子裡的東西,想著她奶的好手藝,粟米吸溜著口水,一本正經的蹲在籃子邊上,指著裡頭的食物,跟她奶撒嬌賣癡的比劃著要吃。
至於龍老太,從頭到尾都是笑眯眯的好好好,那樣子,哪怕粟米說是要上天,估計龍老太都能配合寵溺的負責在腳下點火發射……
隻是啊,粟米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跟奶吵吵著要吃好吃的,晚飯要怎麼做的時候,此刻是三合團,團子口的小橋邊,走過來了一位年約二十幾,一臉蠟黃乾瘦,嘴巴都乾裂起了皮,背著個鼓鼓囊囊的破口袋,兩眼帶著陌生,正四下張望的年輕人。
“誒誒誒,那誰,你是哪個?從哪裡來的?來我們三合團乾什麼?”
一大早的,王麻拐正牽著團子裡的兩頭寶貝牛出團子,準備找個水草豐盛的地方放牛來著,才趕著牛走到團子口,迎麵就看到了橋那頭走來的年輕人。
身為三合團土生土長的人,全團上下,老老少少,就沒有他王麻拐不認識的人!
一大清早的,團子口來了個自己根本就沒見過麵的陌生人,而且看他那左右四顧的模樣,怕不是哪裡來的閒漢,浪蕩到他們團子裡來乾壞事的吧?
心底這麼想著,王麻拐手裡揮舞著趕牛鞭,嘴裡帶著警惕與嚴肅的開口喝問。
“叔,您,您是問我嗎?”乾瘦青年看著橋這頭的王麻拐,眼裡帶著不確信。
王麻拐被問,他嘴裡沒好氣,“你個年輕人眼睛也不瞎呀?這裡除了你跟我,還有彆的外人在嗎?哦,我不是問你,難不成我還問的是牛?”
來著的年輕人聞言,尷尬的嘿嘿一笑,稍微使勁,把後背背著的破口袋往身上顛了顛,彎曲著的後背,仿佛垂的更低了些,年輕人臉上掛著笑。
“叔,不好意思啊,嗬嗬。”
“行了,行了,彆一口一個叔的,我跟你又不熟。說吧,你哪裡的人,一大早來我們三合團乾什麼來得?”王麻拐端著臉,故作一臉嚴肅,嘴裡仍然沒有忘記盤問來人。
對方也正愁自己找不到人,眼下來了個人,來人哪能不抓住機會詢問?
“那個叔,我叫於三清,是小河鄉白撒凹於家團來滴,我來看我姐姐的。”
“看你姐姐?”王麻拐心裡頭納悶。
“昂!”於三清腦海裡惦記著馬上就能看到姐姐,應的頗為欣喜激動,隻是與他欣喜激動截然相反的,卻是王麻拐的皺眉態度。
果然,隻聽對麵接近的人緊接著來了句“你姐姐誰啊?”
團子裡嫁進來的媳婦子,娘家兄弟要是上門來,多多少少他都是對過麵的,就是去年唯一一個剛嫁過來的新媳婦,娘家兄弟自己也認得。
這麼多年來,眼前這個年輕人,自己是從來都沒有對過麵,這人怕不是騙子吧?
“你小子跟我說說,你姐姐到底是誰?嫁把了我們團子裡的哪一戶?”瞧這架勢,頗有一副你不講清楚,我根本就不會讓路給你的架勢。
隻有對麵的於三清,被王麻拐追問後,他心底早被深埋的愧疚與自責,頓時湧上了心頭。
他記得,那是五零年的時候……
那時剛解放不久,才建國,大家才將將過上安穩日子,隻可惜,他家裡有對好吃懶做,還完事不管的爹娘,他們的日子,過的還不如村裡的閒漢。
他兄弟姐妹五個,自己排行老三,五個姐弟妹之間,對自己最好的,就是從小把他帶到大,對他最最好的大姐。
家裡有那麼一對爛人爹娘,自小,他大姐是又當爹又當娘的,把他們姐弟妹五個拉扯大,是出了名的能乾爽利,照道理,大姐身後要是沒有他們這四個拖油瓶帶累,想嫁個好人家,那是不要太輕鬆。
隻可惜啊,大姐人太好……
看著村裡跟大姐同齡的妹幾們,一個個的都找了好人家,而偏生他大姐無人問津,討上門來求娶的,不是鰥夫,就是懶漢,總之就沒一個能看得過眼的。
那時候於三清就一個勁的盼望著,期待著,自己快點長大,再快點長大。
他發誓,等他滿了十五歲,他就出去找活乾,好好掙錢,將來給她大姐存嫁妝,讓大姐嫁個好人家,後半輩子也能享享福,他明明都已經打算好了的……
隻可惜,就這麼個小小願望,在五零年,也就是大姐十七歲的那年,被徹底打破。
那對自私自利,隻管生,不管養的懶爹娘,嘴上美其名說,是為了養活他們姐弟幾個無可奈何,其實隻是為了人家給的那四塊大洋而已,就把她大姐給那麼賣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