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後來打鬥開始,那個小丫鬟便不見蹤影了。
心裡想著這些話,也覺得自己起來到外麵跟人分析的,但蘇辰完全睡醒的時候,才發現剛才都是做夢呢。
他揉揉額頭,這兩天一直吃的藥都有安神成分,睡糊塗這是。
看車紗窗外麵的天色,已經是後半下午了,這一覺又是兩個多時辰。
蘇辰坐起身,掀開阻隔睡鋪和座位的竹簾子,便看見和阿瑪對坐下棋的小少年。
小少年一身暗黃家常衣飾,眉眼比兩年前長開許多,記憶裡圓圓的眼睛都有些狹長之勢了。
也沒覺得兩年過去是多久啊,保成竟然成熟的這麼明顯。
“保成。”蘇辰驚喜的喊一聲,過去就給了他一個抱抱:“你怎麼來了,不用每天上課啦?”
“哥,”看到醒來的大哥生龍活虎的,保成心裡的害怕才一下子湧出來,聲音也有些哽咽,隻不過還記著根本不敢靠在他哥肩膀上,往後挺著脖子,“哥,你的傷口還疼不疼了?”
蘇辰拍拍他的肩膀:“大男子漢受個傷算什麼,瞧你這小慫包樣兒。”
慫包是個很難聽的稱呼,但從他哥嘴裡說出來也帶著無限寵愛似的,保成又忍不住笑:“孤才不是慫包。”
康熙道:“辰兒你的傷還沒好,好好坐著。”
蘇辰這才放開保成,在一邊的圓墩子上坐下來,保成伸手扒開他哥肩膀處的衣襟,裡麵的白紗布包裹的很厚,看不見血跡。
但即便如此,僅僅是紗布也讓保成心裡一抽,忍不住再次詢問:“哥,真不疼嗎?”
他從小到大是個油皮都沒有磕破過的,鼻端聞著濃重的藥味,自己的身上就好像也能感覺到被利器劃破皮膚時的傷痛。
“不疼,”蘇辰笑道:“現在都捄皮了,過兩太難就能好。”
保成臉上還是不舒服的樣子,說道:“哥,你怎麼受傷的我都聽說了。不過咱阿瑪其實很厲害,你以後注意一點啊。”
在阿瑪跟前,如果說不用給阿瑪擋刀會不會不太好?
蘇辰點頭:“你哥我也很厲害,但你沒看見當時的情景,刀鋒之間,容不得想那麼多。更何況,我以為我撲過去能製住那個女人的。”
說起那個女人,保成目中便全是怒火,道:“不知好歹的東西,阿瑪,兒子以為耿氏餘孽可以全誅了。”
蘇辰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保成又怒道:“哥,你受著傷還敲我。”
蘇辰笑著晃了晃左手:“我用的是左手啊。你小子,兩年不見怎麼變得有些暴躁了?還有,對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用動不動就誅。耿家在軍隊裡肯定還有人脈的,對他們那麼狠,很容易被人煽動引起嘩變的。”
“那就這麼放了他們?”保成坐過去給他哥揉揉肩膀,免得剛才那一下抻到他右邊肩膀。
蘇辰看向正笑看著他們的阿瑪:“阿瑪是天下之主,被阿瑪厭棄的家族,還有什麼未來,流放寧古塔不就是很好的結果。”
蘇辰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主動提出“流放寧古塔”這幾個字,不過滅九族什麼的,恕蘇辰這個小小的平民之心無法心安理得旁觀。
康熙:不錯,孩子會用心眼了,求情也求的這麼不明顯。
保成沒想到他哥會把流放寧古塔這樣輕輕放過的刑罰,給耿家人,轉頭道:“阿瑪,輕饒他們,豈不是讓人覺得行刺皇上一點本錢都不用付?”
康熙說道:“耿家在西南軍中的舊情,朕多少還是要顧及的,另外,他們和咱們家,是親戚,誅幾族都不好看。”
所以他也是傾向輕放耿家其餘人的,不過這個其餘人的部分,僅僅限於愛新覺羅氏以及她生的兩個孩子。
保成正是中二期,對於大哥和阿瑪的這種處理非常氣不過,一會兒也不在車上了,下車後叫一個侍衛給他牽來馬,迎著夏日晚風就策馬飛奔起來。
蘇辰靠在窗邊看著,路過兩邊有農田的路段時就提醒:“減速減速。”
騎到天色昏暗,看不清前方景物的時候,保成緩下馬速跳上車,這時候他的氣惱已經順著風飄沒了。
蘇辰好笑道:“你現在有很多儒學師傅吧,怎麼脾氣還和小時候一樣?”
保成癱著靠在椅背上,說道:“我在彆人麵前才不這樣,”一翻身又道:“阿瑪,我想吃烤雞。”
前麵就是一個小鎮,但長長的禦駕隊伍並沒有進去,隻在外麵紮了營,不多時就有陣陣香氣飄出。
明亮的篝火旁,保成捧著一整隻烤雞,在他為了養傷不宜吃油膩之物的哥哥麵前,大快朵頤。
最後一隻烤雞被他啃下去半個,打個嗝兒放在了一邊。
蘇辰很懷疑保成這兩年的太子教育,怎麼比他小時候還不講儀態呢。
“擦擦。”
接過他哥給的手帕,保成擦掉嘴角的油跡,這才露出屬於太子的溫和一笑:“哥,你想吃不?但是你現在不能吃,哈哈哈---”
蘇辰:拳頭有些癢。
偏在這時候,趙澤還端著剛熬好的粘稠雞絲粥給蘇辰送來,雖然喝雞絲粥也是吃肉,但美味程度和塗抹了各種香料經過炭火燒烤的烤雞無法相比。
蘇辰捧著一碗清淡雞絲粥,喝的滿嘴淡。
康熙說保成:“彆故意氣你哥。”
阿瑪,你確定是在給我們解決矛盾,怎麼聽著像拱火啊?
第二天第三天,蘇辰依舊是基本上在車裡睡著度過的,不過保成來了,每當經過村莊城鎮時,他都會下去買一些新鮮玩意。
往往等蘇辰醒來,眼前便是一堆滿是這個時代風俗特征的小玩意。
其中竹編是最常見的,到大同府蘇辰的莊園時,車裡的空地已經放不下保成隨時下去買的竹編了。
蘇辰的莊園才買下來三個多月,隻不過四處的布置已很具有他這個主人的特征了。
彆人家莊園外一般種植桃柳,他這裡門口種的除幾顆葉子稀疏的櫻桃,就是修整的十分齊整的覆盆子等地生漿果類苗圃。
其實蘇辰還想種草莓和藍莓,但他遊曆兩三個省份,深入山林野地也沒有發現這兩種在現代很常見的水果。
或許它們的原產地不在中國現在還沒有傳入,蘇辰試圖自己多多移植本地的各種漿果,他請了附近的兩個有經驗的老農在有意識的培育口感更好外觀更好看的莓果。
希望在有生之年,還能吃到和草莓差不多口感的莓果。
已經過去三天,蘇辰肩膀上的傷口又長好許多,他每天都用空間泉水衝奶疙瘩喝,現在揚手臂都不會覺得太疼。
馬車在莊園門口停下,蘇辰拎了個保成路上買的竹編中的一個小籃子下來,蹲在苗圃旁很快摘滿一籃子汁水豐盈的漿果。
莊園裡的管事聽說主子回來,當即帶著正在田中乾活兒的八個婦人到門口迎接。
不錯,蘇辰這個莊園中的管事做活兒的,全是從鎮上找的婦人,至於這附近幾個村子裡的男人們,都在距離莊園三裡遠的煤球場工作。
對於蘇辰除了兩個經驗老農全找婦人在莊園工作的這一行為,附近的百姓們沒有半點不好的議論傳出。
因著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個莊園,為防止這裡被仆從的一家把持,蘇辰從鎮上雇來的婦人全是無家可依的寡婦。
婦人們很珍惜主子給的機會,將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管事婦人姓周,人稱周大娘,她沒兒沒女,丈夫死後就被小妾生的孩子找個光明正大的借口趕到了外麵。
蘇辰去鎮上找做事人的時候,正巧碰著她捧著狀子在縣衙告那小妾之子不孝,很可惜小妾的兒子考上了功名,縣太爺更給他麵子,以老糊塗為借口叫書辦把婦人拖出了公堂。
蘇辰是第一次見識到,在清朝這個孝順大過天的地方,不想孝順也有很大的操作餘地。
他在街上攔住婦人,給她做了個麵試,察覺此人雖然已經年過四十卻頭腦清晰審事有度,便直接錄用了。
之後再錄用的婦人們都沒有這位夫家姓衛的婦人有能力,於是她便從衛老夫人成了這個小小莊園的周大娘。
周大娘不僅有組織安排能力,還有一手很不錯的茶飯手藝,領著主子一家到主院歇下,她就提著菜籃子莊園北邊的田中走去。
她準備逮一隻雞再刨一串子洋芋,給主子的父親和弟弟也嘗嘗他們莊園的特色菜:洋芋燉雞。
不過主子習慣稱洋芋做土豆,周大娘暗暗告誡自己可不能叫錯了。
其實周大娘的娘家,在一百年錢還是給明宗室供應菜蔬的菜戶,但清朝占了天下之後,這個菜戶製度就已被取消。
早些年又是戰亂不停的,她和爹娘流亡幾個省才勉強在大同安頓下來,像是洋芋、落花生那些稀罕種子,都被他爹送出去打點人了。
這些周大娘小時候能有幸吃上幾口的稀罕物,在種子流出去之後,便又成了大戶人家菜園裡的金貴物兒,她想吃也摸不到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