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毛小胖是在晚飯前回來的。兩人早在陶暮進組《豪俠傳》的第一時間請到劇組的生活製片吃飯套關係, 除了希望生活製片能在細節上多照顧陶暮以外，還想拿到陶暮在劇組的拍攝時間表。目的就是確保在陶暮下工前, 兩人能把出租屋收拾乾淨。免得陶暮回來嘮叨他們。
可是今天陶暮卻提前回來了。大毛小胖不免有點意外, 還有些邋遢被抓包的心虛：“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陶暮正坐在桌子前看書——金融時事與法規相關, 尤其是期貨方麵。他上輩子臨死前的時間節點是2018年。金融市場本來就很變幻莫測，十年時間，足夠國內國際金融市場和政/策環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熟知的那些政策法規在此刻並不起什麼作用, 如果不能儘快熟悉當前的遊戲規則，僅憑經驗主義武斷做事, 一不小心反而會出大紕漏。
所以陶暮重生以後, 就開始有意識的複習這些“陳舊腐爛”的知識, 再結合實際操作, 慢慢彌補自己的不足。一方麵是為了圈錢，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確保厲嘯桁再向他谘詢的時候, 陶暮的建議不會因為一些不合時宜的記憶變成一個個錯漏百出的笑話。從而降低自己在厲嘯桁心目中的合作分量。
之前為了演好殺手無名這個角色，陶暮把大量時間花費在磨練打戲上。看資料的進度不說停滯不前，效率也不算高。如今被《豪俠傳》劇組辭退, 陶暮倒是有時間研究金融了。他準備考個相關的從業證書，係統熟悉一下當前最基礎的政策法規。除此之外, 就是繼續在散戶市場練手。
而在另一方麵, 陶暮還在念念不忘自己的第一桶金。他已經在網上翻牆找到了十幾個口碑不錯, 規模更不小的賭博平台。就等著奧運會開幕後砸錢買外圍。
要做的事情太多, 陶暮著實沒有時間和精力浪費在生氣這種於事無補的狀態上。剛剛的發泄已經是他情緒暴露的極致了。
“趙導通知我, 殺手無名這個角色要換人。所以從今天開始，我不用去劇組了。”
“什麼？”大毛小胖簡直以為自己沒聽明白：“你說什麼？《豪俠傳》劇組不用你了？憑什麼呀，你們不是已經簽合同了嗎？你都進組十多天啦，連定妝照都拍完了好吧？”
他們還在微博上轉發了，一票顏控的小姑娘們還有部分顏控的淑芬們都在微博底下興奮的嗷嗷叫。
“所以人家也按照合約條款，把違約金一分不少的全給我了。”陶暮轉過身，看向大毛小胖：“趙導特意囑咐財務給我開了六倍違約金，十二萬，再加上簽約時給的兩萬，不到半個月時間就賺了十四萬，不少啦。”
這也是他跟趙導商量過後，臨時敲定的補償方案——本來隻有三倍違約金。可是趙導實在舍不得陶暮令人驚豔的打戲動作。隻是不好意思開口。陶暮看出趙辛的糾結，臨走之前，主動提出要跟趙辛做個交易。他建議趙辛再出三倍違約金買斷他之前的拍攝視頻，這樣就可以在後期剪輯中，將他拍攝的一些不露臉也看不出身高的中景、遠景和特寫鏡頭加入片子裡。
這個建議恰中趙辛下懷。殺手無名這個角色接連換了兩回人，本來就耽誤了拍攝進度。這回又來個沒有任何拍戲經驗，還說也說不得罵也罵不得的活祖宗。趙辛愁的恨不得一天多抽兩盒煙。陶暮這個建議不說在拍攝質量上給《豪俠傳》提升多少餘地，光是拍攝進度這塊，就幫了不少忙。
趙辛沒想到陶暮竟然如此善解人意，一時激動，竟然也忘了禮貌性的掩藏一下欣喜若狂的情緒，摟住陶暮的肩膀猛猛的拍了好幾下。連聲稱讚陶暮果然很懂事。
卻不知道陶暮的想法隻是單純的利益最大化——他隻是覺得既然自己從《豪俠傳》劇組退出來了，曾經拍過的鏡頭也就成了一堆沒有用處的廢料。與其落在角落裡深灰，不如留給趙導廢物利用。等到片子播出以後，他做替身的這些鏡頭照樣可以起到宣傳作用。
當然在此之前，在酬金的問題上必須分說明白。
從小就是孤兒，陶暮早就明白了麵對生存壓力不能任性的道理——至少上輩子沒有回歸沈家前，陶暮並沒有底氣跟生活置氣。
至於這輩子，陶暮雖然自恃金手指，可惜某些習慣已然養成。這種人儘其用物儘其用的壞毛病是改不了了。
說到底，陶暮從始至終都不是那種受了委屈就怨天尤人，拚個玉碎瓦全也不肯讓彆人好過的人。與其把情緒浪費在毫無意義的發泄上，他寧願在極壞的處境中尋找能讓自己得利的機會。
這種為人處世在外人看來或許就是“慫”，是唯利是圖毫無風骨。所以他上輩子剛回沈家時，沈家人對他百般看不慣。沈妍甚至拿莊子“鳳凰與腐鼠”的典故來嘲諷他。好像身為沈家人就該天生高貴霽月光風，即便落入塵埃，也不該對任何不公低頭妥協。要像沈毓那樣出淤泥而不染，而不是像他這種有奶便是娘。
全然忘了成天在淤泥裡掙紮的人是他陶暮，而不是從小活在鳳凰窩裡鳩占鵲巢的家夥。
“這是錢的事兒嗎？我們差他這幾萬塊錢？”聽到陶暮的敘述，大毛簡直要崩了：“他們這不是玩人嗎？都已經簽約進組的事兒，怎麼能這麼輕易的換人？那咱們這十來天的辛苦不是白挨了嗎？這也太過分了吧？”
“也不算白辛苦。我這不是拿到錢了嘛。”陶暮笑了下：“再說趙導也說了，很多鏡頭還是可以用得到的。”畢竟他拿到手的十四萬，除了違約金，還有武打視頻的買斷。陶暮相信趙辛錢都出了，一定會物儘其用。
“我可去特麼的……”大毛忍無可忍的爆了一句粗口：“簡直就是欺負人。沒這樣的。不行，咱得找他去。”
“好啦！”陶暮摸了摸大毛的腦袋，打斷發小的義憤填膺：“有什麼好找的。就算王叔叔做生意，不是也有簽了合同還毀約的情況嘛。大家都是按合同辦事——”
“那不一樣。”小胖也梗著脖子替陶暮抱不平：“他們怎麼能這樣啊！這也太不公平了。”
“沒什麼公平不公平的。隻能說我的價值還沒有高到足以讓劇組拒絕資本的地步。”甚至連考慮都不用考慮一下。“再說我也沒吃虧不是。你們乾嘛一副我被欺負了的表情？”
大毛小胖白了陶暮一眼。
“啥叫價值沒有高到讓人拒絕資本的地步？說白了不就是有倆臭錢嘛！”大毛氣哼哼的舊事重提：“要我說，就該讓我爸出錢，咱們自己投資劇本捧你當男一號。到時候我看誰敢走後門把你的角色搶了！”
陶暮低頭一笑：“行啦。不說這事兒了，想點兒痛快的。小爺我今天也算是發了一筆橫財。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
請個屁！大毛滿肚子怨氣，卻不好在陶暮麵前發泄，隻能悶悶不樂的哼了一聲：“那去吃牛油火鍋吧。反正這天這麼熱，這事又這麼上火，正好吃火鍋以毒攻毒。”
“行，就吃火鍋。”陶暮順手合上書本，起身笑道：“吃完火鍋還可以請你們去泡吧。哥們夠意思吧。”
大毛小胖掛著一張如喪考妣的臉，強行歡樂：“嗯！”
* * * * * *
“聽說你在《豪俠傳》的角色被人頂了？”
陶暮也沒想到，他帶著大毛小胖到火鍋店的時候，居然碰到了苟日新和他那一票武行兄弟。
身為橫店最吃得開的群頭之一，苟日新的消息非常靈通。陶暮傍晚才從《豪俠傳》劇組離開，苟日新晚上就知道了這件事。大家夥聊天的時候還替陶暮可惜，一轉眼陶暮也來吃火鍋了。
“來來來，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大家都來同一家店吃火鍋，那就是緣分。”大概是出於仰慕文化的緣故，連初中都沒畢業的苟日新每次碰到陶暮這種大學生，都免不了文縐縐的。生怕哪句說不好被人笑話。
“我說你們也彆等位了。現在是用餐高峰，你們要是等位至少得等半個小時，要是不嫌棄哥兒幾個，就坐下來一起吃吧。”
說完，還沒等陶暮三人開口，苟日新就扯著脖子喊服務生：“給我們換個新鍋，再上兩打啤酒，加三套餐具。”
苟日新這麼熱情，陶暮三人也不好拒絕，便找空位坐下。大毛看了一眼滿桌的男同胞，禮貌性的問道：“怎麼沒看到嫂子。”
“你嫂子有外戲，跟劇組走了，還得兩三天才能回來。”苟日新提到這事兒，臉色有點不好。似乎不想多說，徑自給陶暮倒了一杯冰啤酒轉移話題：“你嫂子還一直跟我念叨你呢。說你將來肯定有大出息。還讓我好好跟你結交，讓我改天請你到家裡吃飯。你嫂子親自下廚。”
這話一出口，就有幾個跟苟日新交情不錯的武行皺了皺眉。陶暮看在眼中，心下了然。
苟日新自己倒是無知無覺，還熱忱邀請陶暮：“你嫂子後天回來，你來家裡吃飯呀？”
陶暮溫聲道謝，婉言拒絕。他對餘媚這個女人的觀感不太好，卻不至於在苟日新麵前表露出什麼情緒。大家不過是點頭之交，平常吃吃喝喝聊聊八卦都好，沒必要交淺言深。
大家在酒桌上推杯換盞。吃了一會兒，苟日新看著陶暮欲言又止。
陶暮跟苟日新碰了碰杯子，笑問：“怎麼了，有話就說。”
苟日新吞吞吐吐：“有個活兒，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乾。”
有些話隻要說了第一句，下麵就好辦了。沒等陶暮開口，苟日新竹筒倒豆子的說道：“就我們新進那劇組，是個武俠電影。《江湖之遠》你知道吧？男主角對現在的武替不太滿意，想找個動作漂亮的。他身材跟你差不多，而且給錢也爽快。願意出十萬。你要是有這個意向，我回去幫你問問？”
頓了頓，苟日新又道：“而且這劇組的導演跟男主角，說起來吧，跟你也有點緣分。他們都是京影畢業的。程寶東、王博遠，你知道吧？”
陶暮心下一跳。他當然知道這兩個人，後世京圈赫赫有名的大導演和大影帝。陶暮盯上的由京影牽線投資的那部電影，總導演就是程寶東。而程寶東則順手拉來了自己的禦用男主角王博遠來客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