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2 / 2)

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有故事的人該哭還是會哭。

塵岱是負責迎接新弟子入門的一名執事,他撚著胡須微微一笑,朝山門不斷走來,他經驗有素,不止一次接手這樣的活兒。

在他看來,山門外一定聚集了數百名弟子,大多都是少年人,恐是人聲鼎沸,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和憧憬。

結果沒想到,比起興奮,這一次的新弟子大多都紅腫著眼,神色萎靡,也有神采奕奕者,卻是少數。

塵岱:“?”

鄭一鳴上前,神色為難道:“他們哭累了。”

塵岱更加摸不著頭腦:“?”為什麼會哭!

這是他帶過最奇怪的一屆!

搞得他滿腹精彩絕豔的講話,都不好意思全盤托出了,隻能道:“他們既然累了,那就先帶下去休息吧,新弟子在後山,明日晌午此處集合,淩霄仙君會來一一巡視新弟子的質量。”

弟子陸陸續續被帶下去了,葉清因攜帶家眷,分到了一個大院子。

這個院子很大,每個人一間屋子都住得下,還有一個雞舍,能容納他帶來的二三十隻仙禽。

唯一不好的是屋子裡積灰了,必須大掃除一遍。“嘿咻~”葉清挽起袖子,去打了一桶水,剛把乾淨的帕子放進水中,準備擦桌子,一個轉身,屋子裡通明澄澈。

他拿著抹布,“咦”了一聲,舉起茶杯,發現連杯裡都乾乾淨淨,一點灰塵汙垢都沒有。

他呆了一呆,有些懵。虞驚寒從屋子裡走出來,隨手施展了一個清潔術,他麵色淡然:“這些都交給我,你是來修仙的,不是來吃苦的。”

誰舍得讓一個三歲幼崽吃苦,更彆提幼崽今天才哭過。

“你不要哭了。”他遞了一包鬆子糖,他必須承認,葉清的眼淚很有感染力,虞驚寒想起了生母還在世時,那種溫暖嗬護的感覺,前半生在陰鬱之中度過的他慢半拍才意識到,雲州城對他也是不一樣的。

葉清接過糖,平緩了一下抽噎的情緒,說話含含糊糊,還有一絲軟綿,“嗯謝謝哥哥,我不哭了。”

這種情緒突如其來,小寶寶自己也很懵。

好像他離開後,才發現雲州城一草一木很不舍得,對雲州城諸多美好事物充滿憐惜。直到新屋子被打掃得煥然一新,葉清重綻笑顏,握緊小拳頭,對新地方充滿向往。

另一邊。

秦巡帶著虞飛雪來到了一個地方,輕聲囑咐。

“你快拜程長老為師,他是化神修士,有專屬的洞府,每一年宗門都會發放諸多靈石資源供他修煉,他膝下還沒有弟子。你若成了他弟子,宗門每一年給予他的天材地寶也會向你傾斜,助你早日練氣築基。”

更重要的是,掌門之下僅有六名長老,每一個都是獨占一峰的存在。

各大仙門道州如果有什麼秘境信息、何處出現了神仙機緣,掌門一般會告訴長老,長老也會告訴自己的弟子,能保證消息靈通。

為什麼是虞飛雪去拜師,而不是秦巡,程長老心儀的可是資質出眾的他。說白了,秦巡看不上程長老,但他願意把資質平平的虞飛雪塞過去,占有這個徒弟名額。

程長老道:“小姑娘,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他心下還是有點遺憾,他喜歡的是罕見出眾、有出類拔萃天賦的弟子,這個小女娃資質太平庸了。

不過世間普遍認為,道侶一體,收了虞飛雪,也等於收了半個秦巡,他才沒有理由拒絕。

聽了囑咐,虞飛雪立刻磕頭,盈盈一拜:“師父!”

拜完師後,虞飛雪便在洞府住下了,此處靈氣濃鬱,是極好的修煉場所,天長日久的打坐,能伐髓洗經、增長修為。

秦巡道:“飛雪你做得好,程長老看上去很喜歡你。”

虞飛雪輕輕“嗯”了一聲,其實她不太喜歡程長老。因為六個長老裡,程長老是地位最低的一個,形象也是鶴發耄耋。她心目中的師尊,應該是什麼樣的,她一直沒有認真想過,唯一的想法是應當是實力強大,年輕俊美。

不過未婚夫的建議是不會錯的。

“傻丫頭,我是為你好,歸元宗六個長老裡,有兩個已經不收徒了,他們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如若收你為徒,也不會對你全心全意的好。”秦巡撇開自己的私心,仔細給虞飛雪陳述利弊。

“更重要的是,你剛拜入仙門,不知道歸元宗內外門弟子的區彆。”

“歸元宗是仙門第一大宗,外門弟子數以萬計,內門弟子僅有數百,雜役弟子更是數不勝數。每年都有數不清的新弟子進來,考察期長達數年,可其中唯有少數天資聰穎的會被各峰長老收為弟子,或者通過考核進入內門,大多數資質平庸的人則會淹沒其中。唯有進入內門,才是真正的鯉魚躍龍門……”

內門弟子待遇極好,每個月都有月俸、丹藥,隻需上課和潛心修煉,還能得到長老前輩的全身心教誨。

外門弟子則必須上課、種地、做飯、乾活,幾乎什麼都要學,還要處理宗門產業,以自己的血肉作為養料,兢兢業業地供養一個龐大的宗門。

“你成為程長老的徒弟,已經是內門弟子,那些雜役與你無關。”

虞飛雪被嚇到了,抿著嘴唇不言不語,她是出生優渥的世家貴女,從小錦衣玉食,一雙手纖細白嫩,從沒在冬天碰過冷水,沒接觸過灶火,怎麼能做雜役呢。

她鬆了一口氣,不再心不甘情不願。

“表哥他們是不是也要做雜役?”她想起虞驚寒。

“我們倆是內門弟子,他們是外門弟子,當然要做,包括那個三歲小娃娃。修仙界至高無情,不會因為年齡對一個人心慈手軟。”秦巡冷酷道。

“這樣啊……這些事表哥他從小就在乾,應該是能習慣的。”虞飛雪長睫微垂,斂去了一絲血脈中的牽掛,也或者,可以說是在意。

她另外開啟了一個話題,“那殷渺渺呢?她奪舍了旁人的身軀……宗門內高手如雲,你確定她不會被發現嗎?”

秦巡雙唇剛啟,還沒開口說話。

殷渺渺就出現了,她氣鼓鼓道:“虞飛雪,你是什麼意思,你是希望我這樣修為低微的鬼修,被那些長老們發現嗎?還是你想舉報我,讓我被超度,被魂飛魄散?”

女鬼美眸裡蒙著一層盈盈水光,美人的眼淚能灼傷旁人的心,她言語間還在暗示,如果她真出事了,一定是虞飛雪乾的。

秦巡一看心就偏了。

他語氣強硬起來,“飛雪,渺渺的事你不用管!”

同時他的心也蕭索,原來再家世超然的女孩子,嫉妒起來的表現也是一樣的。最初毒蛟潭遭遇蛇妖,那個頭戴白色幕籬的女孩子,渾身泛著仙與美的氣質,令他魂牽夢縈。

可對方幾次暗戳戳針對殷渺渺後。

秦巡忽然發現,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小仙女,好像不知不覺走下了神壇,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會心生嫉妒的平凡女孩。

一時之間,讓他索然無味。

他帶著瑟瑟發抖的殷渺渺離開了,這個女鬼在宗門內確實不安全,他得保護好對方。

“阿巡,我沒有那個意思!”虞飛雪緊咬下唇,對這一幕難以置信,心中浮現一種摻雜著後悔、茫然與憤怒的滋味。

更令她後悔的事,還在第二天。

淩霄仙君出現了。

他一出場,所有長老弟子紛紛肅容,恭敬低頭,場內聚集了眾多新弟子,原本熙熙攘攘,瞬間落針可聞。

虞飛雪聽過很多傳聞,她原以為,活了數萬年的仙君,應當是一位鶴發老者,沒想到他竟年輕得令人驚歎,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

一襲白衣,雪色長發及肩,雙眼微闔,臉上淡淡的沒有表情,氣質孤冷清絕,仿佛天山一捧潔淨的雪。

這數萬年來飛升成神者,少得可憐,沈逐是全修真界唯一一個隻差半步渡劫之人,最接近半神的人,僅在裴玄之下。

有他在,歸元宗就有定風珠,充滿了威懾力,諸方妖魔不敢輕易出手。

難以形容沈逐給人的感覺,他看上去俯瞰眾生、無情無欲,他僅僅站在那裡,世間一切光影都變成了霜雪之色。

他打量著所有新弟子,威壓如流水般傾瀉,一雙眼眸無喜無怒,仿佛洞悉著一切。

一陣寒意掠過,秦巡脊背發涼,無比慶幸,殷渺渺沒有在這裡。

虞飛雪則完全陷入震撼。

淩霄仙君是她心目中最完美、最接近師尊形象的人,如果能成為對方的弟子,一定此生無憾。

她後悔了。

殊不知,程長老看到新弟子裡的虞驚寒,發現這個少年天生劍骨、資質卓絕後,一瞬間也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麼收徒那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