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辰本來是準備一觸即分的,但在唇齒相接的那個瞬間,他突然沒辦法鬆手了。他吻著阮奕,那個他朝思暮想,思念了那麼久的味道,讓他無法自控地戰栗著。
沒人知道,在阮奕死後,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這顆心碎成拚不起來的灰粉,沒日沒夜,想儘辦法去求,去找,想要他回來。他找這個人找得太久了,他等這個人回來等得太苦了,但是當他終於找到阮奕了,當他滿懷欣喜,就像劫後餘生一樣朝這個人奔跑去的時候,卻一次又一次地被他遠遠推開。
他找到他了,但是他不要他!
陸炳辰在熟悉得讓他想要落淚的味道裡,感到了難以言說的痛。他發泄一般咬上阮奕的嘴唇。
他吻下來時,阮奕愣了一秒,隨即劇烈地掙紮起來。
他一拳打在陸炳辰臉上。
這一拳他用了最大的狠勁。陸炳辰被他打得狠狠一晃。阮奕從他的掣肘中脫開。
他望著陸炳辰幽深的雙眸,就像看著一隻野獸。
這一刻,阮奕竟然生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這就是他認識的那個陸炳辰。這就是那個他了解的不能再了解的陸炳辰。這段時間他一直沒有給陸炳辰好臉色看,陸炳辰還一直像沒事一樣跟在他身後撒嬌、委屈,好像全不介意,真的讓他產生了不該有的錯覺,似乎這個人並不是像他印象裡那樣殘酷,自私,任性。
或者即使是有,也不像上輩子那樣可怕。
夜深的濕露似乎從窗外漫上了眼睫,阮奕有那麼一刻,簡直忍不住要大聲嘲笑。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質問自己:怎麼會,心疼,陸炳辰呢?
在見識過這個人最鋒利的獠牙,在嘗過了他甜蜜之下最冷厲的刀鋒之後,怎麼還會對這個人降下防備,起了憐憫?陸炳辰本來就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上輩子,這輩子,原來都是一樣的。他要控製一切,誰忤逆了他的心意,就要承受那個後果。
冷風把心吹透了。
他對著陸炳辰,隻說了一個字:“滾。”
陸炳辰咬緊了牙,深深地望著他。阮奕眼中的神色讓他一瞬間覺得不對勁,那不是單純的憤怒,氣恨,而是一種複雜深沉得讓他心慌的神色。就像慘白的月光落在千裡荒原,冰冷到了極點。
他本來想說的話,突然堵住了。
半晌,他又看了阮奕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阮奕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他緩緩閉上眼,仰麵在床上躺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這兩輩子都沒有遇見過陸炳辰。
這一天之後,阮奕開始有意識地避開陸炳辰。
他以前沒這麼刻意,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現在想想,還不如早點避開算了。
阮奕這天回到家,發現沒有雞蛋了。他打算出去買點回來煮泡麵吃,走到巷子口,突然看見旁邊巷子的岔道口站著一個人,正彎著腰對著垃圾桶。
那個身形有點眼熟。
阮奕又看了一眼。
那個人突然踉蹌了一步,差點倒在地上,靠扶著旁邊的歪脖子樹才勉強站穩。
他身子晃蕩的時候,臉無意間轉過來一點角度,剛好讓阮奕看清了側臉。
是原勁。
阮奕走了過去。還沒等走到跟前,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氣。
這一看就是又跟張子銘那群人在一起喝酒喝多了。
原勁吐乾淨了,兩手撐在膝蓋上,眼微微閉著,眉心擰著,睫毛濕得結成了一綹一綹,額頭上還掛著細汗。看上去很難受,還有些狼狽。
阮奕問:“站得起來嗎?”
原勁本來一下子睜開眼,看見是他,雙眼又緩緩閉上:“……能。”
“好。”阮奕點點頭,伸出手在原勁眼前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站起來,我看看。”
原勁:“……”
能站起來?騙誰呢?這明顯是胃又疼了,疼得連腰都直不起來。阮奕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無名火起,但又無從發作的感覺。
他說:“我問一句,你為什麼會跟張子銘玩兒到一起?”
說實話,阮奕很少乾涉彆人的這種私事,尤其是交友上麵的問題。連李可跟誰玩兒他都不管。一是他覺得自己管不著,二是他感覺也沒必要管。還在念書的人交友圈就是這麼丁點,大家都是在一起上學的學生,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呢?
但他真的覺得,張子銘這個人實在是……
如果原勁跟張子銘是一樣的人,阮奕絕不會跟他多說這些。但這個人明明不是。
阮奕看著原勁沒什麼血色的嘴唇,放緩了口氣,歎道:“我真想不明白。”
原勁低聲道:“我這……跟他沒關係。”
“你中午的酒不是跟他喝的?”
原勁:“……”
他抬眼望向阮奕。
不知道是不是阮奕的錯覺,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絲怔然,但轉瞬就恢複了往常的淡漠。
“今天中午確實跟他沒關係。下午有老鄭的課,本來大家都沒打算喝,是我先喝的。”
“……”阮奕說,“去我家休息一會兒吧,就在旁邊那棟樓。”
他打開門,去廚房給原勁溫了一杯牛奶。
原勁接過牛奶,頓了頓,舉著杯子,有些生硬地對阮奕說:“你最近考試,挺好的。”
然後脖子微微揚起,手腕一壓,一口下去一大半牛奶。
阮奕:……
他感覺,如果原勁喝的是酒,似乎會更加符合他說的話和做出來的動作。
他從書包裡抽出一張卷子,遞給原勁。
“這是你年級統考的物理卷子。老鄭給我的,讓我轉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