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奕用力撐開搖搖欲墜的眼皮,視野暗下去的最後一瞬,他好像看見一個身影飛奔而來。那麼的模糊,又那麼的熟悉……是誰呢,他想看清。但是下一刻,意識就無法自控地沉入了徹底的黑暗。
陸炳辰接住他,同時一腳發力,狠狠踢在那個拿著電擊棒的男人胸口。
這一腳把那個人踹飛出兩三米遠,電擊棒脫手飛出,那個男人重重撞在樹乾上,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位,從樹乾緩緩滑倒在地,血從鼻腔和嘴角噴流出來。
其他趕上來的人看見他的慘狀,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誰都沒想到眼前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下手能狠成這樣,準成這樣。
但是他們必須要把阮奕帶到原居山定好的地方,這是任務。
為首的那個人眼皮一跳,咬了咬牙:“上。”
一群人狠狠撲過去——
陸炳辰抱著阮奕,連一眼也沒有多看他們,轉過身。一群穿西裝的男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在朦朧的山霧間,他們幾乎是用一模一樣的弧度低下頭,躬身讓開一條道。
狹窄的山路兩側,黑魆魆的林木撐開了一片仿佛濃得化不開的陰影。身後喊打喊殺,□□撞擊的沉悶響聲,像是被這片黑洞般的幽暗給吸收了,或者說,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陸炳辰抱著阮奕坐上車。
七分鐘後,汽車在一處彆墅門口緩緩停下。
他走下來,小心地打橫抱起阮奕。
早有一個男人在門口等著他。
雖然陸炳辰的麵色很平靜,但不知為何,男人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遠離城市的群山之上,星空在黑夜裡燦爛地閃爍著,就像是冰封的河流,格外的亮而冷。純淨的光芒灑落在陸炳辰漆黑的眼眸裡,讓他看起來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有一種難以企及的遙遠。
這種遙遠,所有跟在陸炳辰身邊的人都很熟悉。
一直以來,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陸炳辰對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這樣。居高臨下,遙不可及。說實話,陸老爺子在陸炳辰那麼小的時候就欽定讓他今後接手陸家,不是沒有道理。偌大的燕山,豪門巨閥不知道有多少,但是除了陸老爺子,他們還沒有在其他人身上見到過這種氣度。
但是,陸炳辰看向阮奕的目光裡,那令人心悸的專注,卻是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有見過的。
男人試探著問:“接下來……”
陸炳辰沒有回答,而是抱著阮奕走上二樓,輕輕把他放在床上。
醫生已經在等著了。他仔細給阮奕檢查了一遍,說:“沒什麼大礙,隻是有點輕微的腦震蕩,可能還要過段時間才能醒。”
然後他開了兩瓶吊水,又囑咐了幾句,就退出去了。
陸炳辰走出房間。男人立刻迎上來。
夜風吹起他的長睫。陸炳辰微微眯了眯眼,低聲一笑:“張曹的膽子真是大啊……蔣家的名頭,居然都壓不住他。”
跟陸炳辰在一起的很多時候,男人都會忘記他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尤其是現在,陸炳辰微沙的笑聲傳進他耳朵,明明是漫不經心的嘲弄,卻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陸炳辰問:“針對原居山的布置,都做得怎麼樣了?”
男人立刻說:“早就已經安排好了。”
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這些人被陸炳辰陸陸續續從燕山調來陽城。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調查原居山。這也算是他的老本行了,所以帶著幾個人,沒兩天就把原居山扒得乾乾淨淨。
雖然也算見慣了那些上不了台麵的陰私事,他還是覺得,說原居山是個人渣,那都侮辱了人渣。
他輕聲道,“所有的材料都整理完備了,證據都清清楚楚,原居山這次……想坐牢都是奢望。”
“那就動手吧。”
“是。”
陸炳辰說:“從現在起,做事的時候,可以亮出你們的身份了。”
男人一怔。
在這之前,他們針對張家的一係列動作,都是打著蔣家的名頭。因為他們一旦亮出身份,其實就相當於陸炳辰亮出身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陸炳辰實在沒必要冒這個險。
他頓了頓,試探著說:“廢了原居山,張曹那邊應該會有動作。”
張曹這個人,狂妄自大,睚眥必報,不是個能吃虧的脾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子銘跟他完全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把他身邊跟了很久的原居山廢了,對他來說,就像是老虎的牙齒被人敲掉。
他肯定忍不下這口氣,一定會報複。
陸炳辰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他來報複。”
像是察覺到男人的疑惑,他淡淡道:“以前爺爺說,一味以勢壓人,不是長久之道。想動張家,雖然是輕而易舉……但他要不先理虧,我還不好下這個手。”
男人忽然一凜。
其實他之前就在疑惑。從陸炳辰讓他們查原居山起,原居山的一舉一動就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其實今晚的事,從原居山開始計劃,他們的人就一直在跟進。說實話,他一開始並不明白陸炳辰為什麼沒有插手叫停,而是任由原居山動作。
直到現在。
現在他懂了,陸炳辰是在等一個理由。幾乎沒有哪個世家的家底是清白到隨便能查,陸炳辰要對張家發難,確實需要一個讓他能名正言順對他們動手的理由。
男人感到嗓子不由自主地繃緊:“……是。”
陸炳辰轉身走進房間。
阮奕還在昏睡著。陸炳辰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輕輕地捏了捏。
他柔聲說:“這一次,張家的產業,我最起碼能拿下五分之四。送給你做生日禮物,好不好?”
那天在天台上,蔣見遙對他說:“阮奕這樣的人,絕對不適合燕山的那個環境,更不適合你身邊的那個位置。”他知道蔣見遙是什麼意思。無論是阮奕的背景還是性格,都和他的圈子格格不入。
蔣見遙身為局外人,都能看出阮奕如果在他身邊,不見得能在燕山那種圈子裡活得高興。陸炳辰怎麼可能想不到這裡?
阮奕沒有身家,他就為阮奕打造一副身家。
早在那次天台跟蔣見遙的談話之前,他就開始籌謀這件事。從張子銘第一次在阮奕麵前蹦躂他就沒想過饒了這個人,忍他到今天,就是為了等著張曹出手。張家五分之四的產業,加上他安排專人來打理,足夠給阮奕運作出一個放在燕山都讓人不敢輕視的資本。
陸炳辰低下頭,嘴唇柔軟地親了親阮奕的指尖。
……他隻要這個人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