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嘴一張還沒來得及說話,楊遜就開始先發製人:“我同青青之間,就是一段孽緣,雖說她和芳菲是親姐妹,可她同芳菲卻壓根不能相提並論。”
“芳菲明理知事,大度賢良,孝敬翁姑無微不至,教養孩子儘心儘力,先父生前曾幾次對著小婿感慨,言說小婿命好,娶了一個好媳婦兒,可惜,小婿福氣不夠,這麼好的媳婦兒我卻沒能留住。”
楊遜說著話就紅了眼圈,他微抬頭望著屋頂:“芳菲在世時,我父母親她,家裡的下仆敬她,連後院裡的幾個姨娘也尊她愛她,上上下下,沒一個說她不好的。”
楊遜提起了柳芳菲,倒是把楊夫人的一番慈母心腸給勾了起來,想起早逝的親女兒,楊夫人心痛難耐中又夾雜著一絲自豪,女兒是自己親手教養大的,自然是無一處不好的。
楊夫人還沒自我感動完呢,楊遜接著又開口了:“可青青呢?自打她進了府,三天兩頭的同後院裡的幾個妾室起爭執,我就不明白了,後院那幾個,多半兒都是芳菲在時就已經被我收了房的,怎地在芳菲麵前她們就乖巧和順,在青青麵前,她們怎麼就開始淘氣了呢?”
楊夫人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柳青青為何同楊遜幾個妾室屢次爭鬥她一清二楚,全是因那幾個妾不安分,妄圖對著鄴哥兒伸手,但是自己能把這些話說給楊遜聽嗎?
本就是私下裡見不得人的陰毒密謀,楊遜他未必不知道,說出來就等於扯爛了那層妻賢妾美家庭和睦的遮羞布,除了讓楊遜惱羞成怒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楊夫人微微扯了一下唇角,忍下了楊遜對便宜女兒的這項指責。
“芳菲在時,教養子女無不儘心儘力,幾個孩子雖說年幼,對嫡母卻都極為親近。”楊遜長歎了口氣:“我這爵位,以後自然是鄴哥兒的,可俗話說得好,獨木難支,要是庶兄弟們有了出息,兄弟幾個也能互相幫襯守望相助,自然比一個人單打獨鬥要好上許多,芳菲在世的時候就總是這麼同我說,她對家裡的孩子,也向來一視同仁。”
“可青青呢?”楊遜情緒激動:“鄴哥兒用不著的先生,她全都給遣了個一乾二淨,甚至說出‘凡是鄴哥兒不學的,其他哥兒也儘都不用學’這種話來,您聽聽,這是當家主母能說得話嗎?真真是豈有此理!”
麵對楊遜的這項指控,楊夫人心虛地低下了頭,隻給親生子女最好的資源,姨娘生的庶子女們糊弄糊弄就可以,楊夫人就是這麼做的,這也是其他絕大多數當家主母的做法,然而這事兒卻不被世俗所容,做得卻說不得。
這畢竟是男人的天下,男人製定了這世間的規則,給女人劃出了條條框框,女人必須要遵守,一旦想要反抗,必定會被指責不賢不德,一個女人有了壞名聲,子女,父母,甚至兄弟姐妹都會受到影響,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因此上沒有哪一個女人膽敢明目張膽地苛待庶子女,頂多是暗戳戳地陽奉陰違,柳青青這話確實有些過火,哪怕楊夫人心裡再認同柳青青的做法,卻也不敢說她做得對。
“芳菲性子和順守分寸,不管什麼時候同人說話都輕聲細語,該她管的管,不該她管的,她向來不多嘴。”楊遜氣恨恨地道:“青青可倒好,對著小婿我大呼小叫毫無尊重之意就算了,居然還對小婿在外麵的事務指手畫腳,小婿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分寸的女子,簡直不知所謂!”
身為超品的侯爺,卻得出賣自己的婚姻,靠嶽父才能摟到實權位置,這對於心高氣傲的楊遜來說,是心底最深的恥辱,王青青卻掛在嘴邊毫無顧忌提了又提,怎能不讓楊遜惱羞成怒?
楊遜奪了自家夫人的管家權又禁了足,除了惱羞成怒外,其實還另有一份打算,他這麼瘋狂貶低自家這位繼夫人,其實也不過是為自己這個暗中的打算鋪路罷了。
柳尚書夫婦,尤其是楊夫人疼愛外孫子,為了這個外孫子不惜硬塞了一個女兒給楊遜,而楊遜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這一切不過都是為了仕途罷了。
現如今天下承平已久,隻北疆同外族偶有爭鬥,武將想要立功晉升,就隻能去戍邊,去戍邊一則辛苦,二則危險,三則萬一打了敗仗呢?到時候彆說晉升了,官職能否保住都是兩說。
不去戍邊,再想晉升就是熬資曆,然而實權位置就那麼多,多少雙眼睛盯著,如果沒有人脈相幫,自己想要坐到五軍都督的位置上,怕不是要熬到七老八十連馬兒都上不去了才能坐得,而嶽丈柳尚書卻統管全**事,有他一言,勝自己苦熬十年。
柳青青沒用,在嶽父母麵前說不上話,得嶽父母親近愛重的嫡妻柳芳菲早已去世,沒了她居中替自己周全,難道要自己親口對嶽父討要官職嗎?自己可丟不起那個人,最好的方法,當然是要嶽父母主動奉上。
怎麼才能讓嶽父主動奉上呢?這就要看自己如何操作了,先把親兒子楊鄴擺在無人照管的境地,再極力打壓貶低楊鄴的保護人柳氏,讓嶽父母心急焦慮,在他們不能給楊鄴再換一個保護人的情況下,自然就得安撫自己了,這一主動安撫,想來嶽父定會拿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來。
楊遜氣哼哼如一頭發怒的牛,做足了對柳青青厭惡至極的模樣。
楊夫人微微一皺眉道:“青青她如此行事確實欠妥當,不如我先去見見她,看看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莫不是豬油蒙了心,竟惹得侯爺如此惱怒。”
“有嶽母出麵,想來青青也能受教,隻盼嶽母能多多提點教導青青一二,也省得她行事如此沒有章法。”楊遜站起來對著楊夫人畢恭畢敬又是一禮:“如此,有勞嶽母了。”
楊夫人點頭應了,在楊遜的陪同下去了芳菲苑,倆人剛一進屋子,王青青就撲過來跪坐在地上抱住了楊夫人的腿:“母親!您可來了,嗚嗚嗚,您再不來,女兒同鄴哥兒都要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