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崽兒啊,”朝硯正打算起身說兩句,結果一起身發現自己就穿了一套睡衣,隨即抓了抓頭發道,“我怎麼在這兒睡著呢?”
家仆抽動了一下嘴角道:“少爺,我們也想知道你們怎麼在這兒睡著呢,昨晚您房間是發生什麼事了?桌子椅子全壞了,會不會有人蓄意報複?”
有人想要蓄意報複倒是有可能,但是昨晚還真不是,朝硯一把抓住家仆的手道:“應該是,最近要加強潮莊的戒備,你看昨晚不知道哪個喪心病狂的把雞嘴給解開了……”
“我解開的,”院子裡麵正沉迷做操的小家夥說道,話傳了過來,可是動作卻沒有停下。
朝硯被硬生生的噎了一下,笑著詢問道:“崽兒啊,你為什麼要把公雞的嘴給解開呢?”
“聞雞起舞,”朝縱給出了勤奮刻苦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要擁有一個鬨鈴的想法,但是你隻需要一隻雞,”朝硯伸出一個手指頭道,“晚上逮一隻放你屋裡,這要是吵到了全莊人的睡眠……”
“早睡早起身體好,”這是小朝縱的回答。
“少爺,我們剛好那會兒要起來做事,沒被吵到,”這是家仆的回答。
朝硯舔了舔嘴唇道:“……說得對,按時吃早飯對身體也好,排出毒素,一身輕鬆……算了,我先去穿一下衣服,等會兒給你普及知識。”
巳時馬上要過了,到了午時王家就該給他們送錢來了,這要是衣衫不整的見人,還不知道那位王夫人又生出什麼花花腸子呢。
經過朝硯的訓導,在小孩兒終於知道吃早飯的重要性以後,王家的轎子再度抬了進來,隨行的還有一個大箱子又一個大箱子,沉甸甸的放在了潮莊的庭院之中。
朝硯倒是睡了個好覺,可是王夫人明顯沒有睡好,青黑的眼底即使是塗了厚厚的脂粉也能看出一二端倪出來。
一下子將大半的家底掏空,還要一晚上的籌備,睡鐵定是睡不著了,想來精神頭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即便下轎讓人扶,這位夫人在看到朝硯身邊那幼小的身影時,眸中仍然劃過了一抹顯而易見的狠厲與厭惡。
或許最初一個孩子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威脅,隻是一個用來出氣的對象,可以隨便她拿捏責罰,可是當這個她看來弱小的存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脫她的掌控,甚至讓她無法下手的時候,曾經的有恃無恐就變成了執念。
人不能成魔,卻可以有心魔。
朝縱算是重回以後第一次見到王夫人,他極小的時候被丟棄,按理來說是不應該認得這個女人的,可是或許記憶中的那些傷痕太痛,不需要彆人做指引,朝縱在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心底就產生了極致的厭惡。
夾雜著恐懼,伴隨著憤怒,就像是濃酸一樣的黑水不斷從心口溢出,腐蝕的心口好像冒著煙一樣的腐爛疼痛。
他想要將這個女人碎屍萬段,將她漂亮的衣服剝下,將那脖頸扭斷,將那步搖直接插入她的腦海之中,將她扔在野獸堆中被啃噬殆儘。
在朝縱用那樣的目光注視著王夫人的時候,王夫人的目光也在打量著朝縱,皮膚白皙剔透,眼睛活靈活現長的極為姣好的模樣,穿著的衣服小巧玲瓏,看著極為的惹人憐愛,女人都應該喜歡這種可愛的生物的,若是旁人的孩子,雖不能跟她的譽兒比,但是值得逗弄兩下。
但是這個孩子,眼角眉梢的痕跡讓她想到了那個給予她濃重威脅的女人,那個女人太美了,從眼角眉梢到紅唇肌膚,每一寸每一寸,就連那當時濡濕的發梢好像都美到了一個極致。
任何一個看到她的男人都會為她心動,因為那樣美的一雙眼睛之中,卻有著不沾染任何浮塵世故的單純,即使她遭到了她的丈夫那樣的對待。
她自己的男人,她當然清楚是一個什麼樣的貨色,窩囊,好色,風流,可是偏偏是她最初戀慕的那個人,她還想留著他,當然要提防彆的女人和彆的女人的孩子。
一麵之緣,那個女人的美貌即使是在被她掐死之後,仍然停留在夢境深處,讓她每每顧鏡自盼的時候渴望自己擁有那樣的容顏,卻也深深忌憚那樣的容顏。
然後在這一刻又見了,這樣的胚子,還真是承了她娘的得天獨厚,若是長大了,不知道會長成什麼惑亂女人的壞坯子,樣貌像他娘,自然德行隻能像他爹了。
兩人對視,眉眼之中都有殺意湧動,朝硯來回瞄了兩眼,將小孩兒拎著放在了自己的懷裡,掐了兩下小臉蛋道:“隻有這兩個箱子?”
“打開,”王夫人咬了一下牙,終於將視線收了回去,王家的家仆隨著她的指令將兩個箱子通通打開,一卷又一卷的銀票陳列在其中,“為了便於朝莊主攜帶,妾身特意將銀錢都換成了銀票,每一卷是一萬兩,每個箱子裡麵各放了六百二十五卷,一張不少,朝莊主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清點一番。”
“不必,朝某自然相信王夫人的信譽,”朝硯隻是輕輕一揮手,那箱子無風自動,直接合上了蓋子,紛紛飛起落在了朝硯的身側,“銀子我收下了,人你可以帶走了。”
一旁的郝祿被家仆從柴房之中帶了出來,勉強將衣冠臉頰清洗乾淨,看起來人模人樣了,隻是臉頰上那個腫的老高的巴掌印卻看起來十分的駭人。
“前輩!”王夫人的嘴唇緊抿了一下,雖有急迫卻還是讓家仆上前去將人扶住送進了另外一頂轎中。
對上王夫人審視的目光,朝硯笑了一下道:“彆誤會,那一巴掌是之前他來的時候扇的,力道太大沒收住,不是後來補的,你可以問他自己,錢貨兩清,好走不送,歡迎下次再來啊。”
他這一句話出口,讓王夫人上轎的步伐都是一個踉蹌。
一群人匆匆的來,灰頭土臉的走,等到遠遠的已經聽不到任何的人聲的時候,朝硯才抬起了懷裡小孩兒的腦袋,被他的手臂壓製著,小孩兒沒有輕舉妄動,可是因為忍的太過,嘴唇上的血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你看你把我衣服都弄臟了,你給我洗?”朝硯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血跡道。
朝縱吸了一下鼻子,用小小的衣袖隨意摸了摸嘴上的血跡道:“我給你洗!”
“那就去端水來洗吧,”朝硯將他從身上放了下去,指了指井的方向道,“去吧,井在那邊。”
朝縱點了一下頭,邁著小短腿朝著那邊跑了過去,背後朝硯仔細叮囑著:“打水的時候小心點兒,彆水沒打上來自己摔進去了。”
朝縱停下,轉過身來瞪了他一眼道:“才不會!”
“少爺,要不要我們去一個人看著?”一個家仆問道,就那麼小一隻的孩子,一準被拉進井裡麵去。
“不用,”朝硯擺了擺手道,“他那個力氣連桶都拎不動,打什麼水呀。”
就那井口的大木桶沉的呀,能把小孩兒整個塞進去。
家仆們一想在理,安安分分的圍在了朝硯的身邊。
朝硯起身,打開了一個大木箱子,從裡麵抱出了幾卷銀票,一一扔給了圍在那裡的家仆們。
一卷一萬兩,這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筆橫財。
家仆們紛紛惶恐不安,雜七雜八的說道:“少爺您這是乾什麼?”
“我們不能拿這個錢。”
“這太多了,我們……”
“沒事,都拿著吧,反正不是我的錢,”朝硯聳了聳肩道,“見者有份嘛。”
家仆們剛才的推拒瞬間冷卻了下來,難怪他們少爺要把朝縱給支開,這要是讓小孩兒聽見了,估計得咬他們少爺。
不過他們少爺就是欠咬,三天不咬,就敢上房揭瓦。
“可是我們還是不能收您這麼多,”一個家仆說道,“我隻想安安心心的做事,潮莊的待遇已經很好了,錢太多了感覺人心會變。”
銀子是好東西,這麼一卷就足夠他們一家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可是無功不受祿,一下子拿這麼多,反而讓人心浮躁。
“你們想要麼?”朝硯撐著下巴詢問道,“認真回答我。”
一個家仆點了點頭,其他的家仆也接二連三的點頭,錢財動人,怎麼可能會有人不想要。
“我們想要,但是少爺突然給我們這麼多,像是要打發我們走一樣,”一個家仆垂著頭說道,“少爺,您……”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呢有緣分聚在一起的時候,也有緣分沒了散場的的時候,”朝硯摩挲著下巴道,“少爺我也不是趕你們走,算了,我就是趕你們走,郝祿對於這次的事情可能不會再來,但是王家絕對不會輕易的善罷甘休,你們留下來呢不僅幫不了任何的忙,還有可能成為弱點或者人質一類,不夠人家兩刀子抹脖子的,所以趁著這會兒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拿著這筆銀子帶著家人能往遠的地方走就往遠的地方走,明白了麼?”
“可是我們怎麼能丟下少爺?”一個家仆說道,其他家仆眼中也有些不舍。
潮莊這個地方跟他們待過的地方都不一祥,這裡雖然沒有王家那麼的金碧輝煌,但是這裡的處處都有生活的跡象,比之世外桃源也不遑多讓。
人類的長時間相處,是會相處出感情來的。
“我說你們這些人,你們又不是我的老婆孩子,還能陪我一輩子,給我養老送終不成?”朝硯看著他們的表情,長歎了一口氣道,“如果你們舍不得少爺我呢,也可以自己努力的做點兒其他事情,說不定有一天少爺我落魄了,還得投奔你們去。”
家仆們這才有了些意動。
朝硯隨即接了下一句:“而且少爺我也要跑路,這麼拖家帶口的,真的非常的不方便……哎,彆走啊,那什麼,著急走的話,走之前幫我訂幾個這樣的大木箱過來,大小和漆都要一模一樣的啊。”
雖然家仆們對於他們少爺的嘴已經足夠的嫌棄,但是還是站好了最後一波崗,儘職儘責的給朝硯準備好了乾糧和大木箱以後散了個乾淨。
家仆們頂著太陽背著行囊跟朝硯告彆後紛紛離開,朝硯才有空去後院瞅瞅他們家跟衣服搏鬥的小孩兒。
木桶那麼重,小孩兒當然是自己沒有拎上來,幫他拎上來並倒進大盆裡的是剛走不久的家仆們,隻不過剛開始是衣服泡在盆裡的,等朝硯再去看的時候,小孩兒跟衣服一塊兒泡進了盆裡。
“這是夏天很熱還給自己順便洗個澡?”朝硯蹲在大盆前看著渾身濕漉漉坐在盆裡的小孩兒說道。
“我夠不著,”朝縱坐在盆裡沒有起身,這盆都能給他當澡盆子使用了,這要洗個衣服得一圈轉著搓,這小短胳膊也搓不著乾脆自暴自棄坐在盆裡洗了。
“行了行了,這衣服不要了,咱有好多好多的錢,以後一天買兩件,穿一件扔一件,”朝硯將小孩兒從盆子裡麵撈了出來,那嘩啦啦的水聲一路淅淅瀝瀝,一直到了房間裡麵還滴滴答答的掉著水珠子。
朝硯心裡泛嘀咕,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尿褲子了呢,當然這話當著小孩兒的麵不敢說,說了這要是鬨彆扭了麻煩就大了,先彆說那滴血引獸的事,就這麼一小隻萬一躲起來,他一個人在潮莊得找上一年,現在可沒有家仆替他分擔工作。
好不容易換好了衣服,好不容易指的是小孩兒自力更生給自己擦乾換衣服,而朝硯在旁邊添亂搗亂導致帶子係反了等一係列事故發生,換個衣服持續了一刻鐘的時間之長,小孩兒看著朝硯的目光極其的不善。
“我真沒有想勒你脖子,那種謀財害命的事情咱不能乾,可那衣帶怎麼長那兒了呢,”朝硯努力的解釋,收效甚微後隻能轉移話題,“瞅見那大箱子沒,有啥需要帶走的往裡麵塞就行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咱收拾收拾也該走了。”
朝硯收拾的過程相當的迅速,什麼想帶上的往箱子裡麵塞就行了,什麼茶杯玉盞,隻有彆人想不到的,沒有他塞不下的。
朝縱抱著懷裡的東西看著朝硯往箱子裡麵塞一大罐子的茶葉蛋的時候默了一下:“那個還要帶麼?”
“得帶,”朝硯塞的不亦樂乎,“主要我做飯也就讓咱倆餓不死,有點兒配菜心裡有些安慰,對了,還有這壇子辣白菜我看你也挺喜歡吃的,帶上不?”
朝縱想了想朝硯的廚藝,發現從相遇以來朝少爺就十指不沾陽春水後點了點小腦袋:“帶上吧。”
萬一做的菜有毒,還可以配飯吃。
“嗯……有遠見,”朝硯塞完了辣白菜,終於騰出空瞄了一眼朝縱那裡的東西,在看見裡麵被捆著翅膀咕咕咕的某隻後道:“你這怎麼還塞隻雞啊?你這想要個鬨鈴的話咱以後再養也行啊。”
朝縱皺著包子臉老不情願的把那隻公雞給抱了出來,顯然是對於朝硯打擾他聞雞起舞的不滿。
可他再不滿,朝硯也沒有辦法讓他給裝上,畢竟他能想出用相同的大箱子累積疊加,但是誰知道裝上活物能不能塞進去?
雖說一般來講遊戲背包裡麵都能裝坐騎一類的東西的,但是如果能裝活物,他大可以把小孩兒扔進去裝著,這下誰也找不到了。
所以同理可證,朝硯拎著那隻大公雞隨意的試了試,應該是裝不進去活物的,他手上的大公雞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而點開的背包格子裡麵多了一隻公雞的圖案。
朝硯:“……”
不要這樣子,這樣他真的想裝個小孩兒進去試試的。
“雞不見了,”朝縱趴在箱子上一臉神奇的看著朝硯的手。
“嗯,雞被我收到儲物空間裡麵去了,”朝硯相當享受小孩兒崇拜的目光,指了指地上的箱子道,“快點兒收拾,等會兒這些也能收進儲物空間裡麵去。”
“還能拿出來麼?”小孩兒現在明顯對於收拾東西沒興趣,對所謂的儲物空間格外的感興趣,這就跟現代的小孩兒喜歡看魔術是一個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未卜生休和詩酒趁年華小天使的地雷吖~
橘子第一次嘗試寫這種大長篇,對於人物的架構也有點兒自己的想法,所以小天使們不要著急吖~
PS:祝各位小天使兒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