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縱抱著兔子僵了一下,坐在那裡的朝硯卻連個停頓都沒有, 笑道:“你說那條狗啊, 長的太醜了, 朝縱也不喜歡, 那天不聽話打了幾下,跑出去現在也沒有見回來。”
那晚雖然月色明亮, 但是他的屋子背陰漆黑, 深夜之中彆人隻看見了米果兒闖進他的屋子, 並無人看見那家夥跟他之前帶的那隻一模一樣, 免得再惹更多的麻煩。
“原來如此, 那倒是可惜了,”金斂繼續落子,想著朝硯的那隻狗雖然有點兒熟悉,卻也沒有再去想更多。
麵子的話說完了, 金斂一邊感歎朝硯的沉得住氣, 一邊開口道:“今日叫朝兄來其實並不隻為下棋。”
朝硯心中想著總算來了,問道:“那是?”
“朝兄豁達聰慧,在下一直想要結交, ”金斂將今天那紙條取了出來,念道, “何必執著眼前之事, 雖是寥寥數字,卻點破了在下當時的迷障,今日才能將那金紋拿下, 還要多謝朝兄相助,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感激才好。”
朝硯:“……”
他一般給人戴高帽的時候也這麼說話的。
他一向不愛管彆人的閒事,這次出手,一方麵是因為當初金斂的捎帶,一方麵則是因為這麼多的麻煩事全是米果兒那姑奶奶惹出來的,雖說可能是無心的,但是妖獸惹出來的麻煩,當然得他這個契約者背鍋了。
“無事,作為朋友,舉手之勞而已,”朝硯笑了一下道,雖然幫忙了,但是背鍋也不能背的太明顯。
當然,朝硯能看出金斂的確是誠心結交,要不然不至於誇完他的兔子問狗子,最後才引出這個話題。
與金斂結交自然也有好處,金斂雖然修為不算頂尖,但是能力卻著實出眾,雖有一時想不出的地方,但是也是一點就透的聰明人,能力出眾,在金琳城中話語權也大。
跟這樣的人結交,以後有什麼想要的寶貝啊,都有了低價獲取的途徑。
畢竟遊戲的許願樹雖然能抽獎,但是裡麵沒有日常所需啊,比如儲物袋儲物戒指,連個影子都沒有,朝硯有了不少的靈石,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機會去抽一下。
跟聰明人結交是有好處,若是在米果兒沒有惹麻煩之前,當個好朋友什麼的也行啊,大不了就是下下棋,嘮嘮嗑,聊天的時候費點兒心神,但是問題是米果兒惹麻煩了。
而且整個金琳城就差寫個告示對於米果兒進行全城通緝了,金家每位都對那位姑奶奶虎視眈眈,金斂又是個聰明人,萬一露出個馬腳什麼的,什麼友誼全部告吹,既然一開始就知道結果,也就沒有必要有什麼過程了。
朝硯的話仍然客套,聰明人都能從中聽出一些拒絕之意,金斂眸中有隱隱失望閃過,卻也並沒就此氣餒,交友這種事情,怎能說一方願意就能結交的。
“朝兄不知,近日來我因為城中突然出現的妖獸而忙的火燒眉毛,今日金紋犯事之時已然有失冷靜,若非朝兄相助,隻怕是要被反將一軍,”金斂麵帶笑意說道。
隻是話語說過,心中卻隱隱閃過了一絲什麼。
突然出現的妖獸,金琳城突然出現開光妖獸,之前還有哪裡出現過……
他正要細想,卻聽朝硯說道:“金兄辛苦,隻是能者多勞,金家家主將諸多事宜交給金兄,也是一種倚重。”
再說仍被拒絕,金斂剛才的思路已然有些忘記,他知曉朝硯已然聽出他話語之中的意思,隻是這樣的拒絕卻不知道是為何。
若是旁人,遇見金家公子主動結交,隻怕是早已欣喜若狂,隻因金家代表的寶物,是財富,卻從未見人如此推拒的。
若是他人心思,金斂多少能猜上兩分,偏偏遇見一個朝硯,行事作風都不按套路來,金斂倒是真猜不出來他在想什麼了。
可人的劣根性或許就在於此,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稀罕,被拒絕的滋味可著實說不上好受。
或許是一時衝動,金斂開口問道:“朝兄可是有什麼顧慮,才不願為友?”
朝硯:“……”
老哥你怎麼知道問出來了,這讓他多尷尬。
之前說人家注重麵子工程,特彆沉得住氣,現在咋沉不住氣了呢。
朝硯思索了一下,開口道:“友人之間應該坦誠相待,朝某做不到,免傷金兄的情分。”
萬一到時候知道了米果兒,一準得翻臉啊。
“朝兄何須如此介意此事,在下也有很多的難言之事,哪裡能一一向朋友道儘,”金斂之前那句話說出口之時已然知道自己冒失,但是在得到朝硯的答案以後,反而心襟開闊了起來,“我誠意結交,也無須朝兄承諾什麼,隻誌趣相投即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朝硯琢磨了一下這樣也行後點了點頭,同時落下一子道:“金兄,你輸了,心不靜?”
“確實有事煩惱,”這次輪到金斂棄子不玩了。
棋盤被端了下去,重新奉上了茶,金斂笑意淡淡開口道:“雖是那金紋關進了家宅之中,可是怎麼處理還是個麻煩,若是朝兄,當如何處理?”
“我對你家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朝硯答應人家交朋友了,也懶得再拿捏那個遣詞用句,直白的攤了攤手道。
他如此直白,金斂一愣以後笑意加深,可想要學他那般說話,卻發現自己有幾分的做不到:“那我就給朝兄你介紹一二如何?”
“能不聽麼?”朝硯對於金斂的脾性也算有了一兩分的了解,人共有的優缺點都有一些,人無完人,他自己尚且不能夠做到完全無私,自然不會去要求他人。
金斂再愣:“這是為何?”
朝硯說道:“我也就是一兩分的小聰明,要是出錯了主意,耽誤了你的事,可就麻煩了。”
“朝兄不必擔憂,你隻說來,金某……我自然會辨彆,采不采納都與朝兄無關,”金斂笑道。
“那你說來聽聽,”朝硯伸出手請道,“你隨便說,我隨便聽。”
金斂一笑道:“實不相瞞,金琳城雖然看似風平浪靜,金家看起來也一片的和氣,實則內中爭鬥不斷,相信朝兄也能夠看出來,家醜不可外揚,說起來實在是慚愧。”
“家中勢力分為了幾部分,以家主為首的是一部分,以金督長老的是另外一部分,還有其他幾部分錯綜複雜,家主雖是勢大,但是同樣需要其他長老的扶持,長老們雖然爭權奪利,卻也事事為金琳城而思量,金紋是金督長老的孫子,平日裡最是受寵,若是不罰,隻怕金琳城中的修士皆會不滿,可若是罰了,隻怕金督長老嘴上不說,心中也會有怨言,朝兄以為應當如何?”
金斂說的簡單,隻簡單說了兩部分的勢力,可是其中的錯綜複雜絕對不像他所說的那麼容易理清。
這種事情,說出來的確是為難,於公於私,都會讓辦事的人承擔那份罪責,而且作為解決問題的那個人還不能將這樣的選擇推回發布命令的那個人頭上去。
“按我來說,罰是要罰的,”朝硯的手指彈了彈桌子道,“而且要重重的罰,規則就是規則,觸犯了規則就應該處罰,否則城將不城,至於內部的關係,那反而是小事,你也說了金督長老會為金琳城著想,城都沒有,他還爭什麼權,奪什麼勢,在當眾拿下金紋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將那位長老給得罪了,當然,人也不能打死了,要不然那仇就真的結下了。”
“首先處罰之前,應該給你的那位家主闡明利弊,”朝硯揉著腦袋分析道,“在那之後,你可能要去負荊請罪一番,順便送點兒藥戴個高帽子,你們之前應該就有梁子,你雖會被金督盯上,但你忠心耿耿為金琳城考慮,家主必定會護著你。”
“朝兄說的極為在理,”金斂拱手道,“金某受教了。”
“我對於你們金家也不算全然的了解,”朝硯懶洋洋道,“你挑你自己覺得可以的采納,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
金斂本在沉思他的對策,聞言阻攔道:“朝兄且慢。”
朝硯站起來的動作停了下來道:“還有什麼事情麼?”
“是這樣,今日朝兄居住的那間客棧已然被拆的不成的樣子了,雖說客棧老板的銀錢損失是由金家賠付,但是恐怕暫時還不能住人,”金斂站起身來笑道,“我已經命人在金琳城最好的客棧為朝兄安排了房間,本來是想讓朝兄住進金家廂房的,隻是其他仙城的城主還有天選城的四大家族明日就將到來,房間已然安排了出去,真是抱歉。”
四大家族?要是住在一起被朝家的人發現,那還真不是一般的麻煩,幸虧沒住在一起。
朝硯客氣道:“太感謝你了,這怎麼好意思呢。”
“朝兄解在下今日之危急,又為金某出謀劃策,當的起這樣的謝,”金斂再次拱手行禮,叫來了侍衛為他們帶路。
“走了崽兒,”朝硯招呼了一聲,坐在墊子上的朝縱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跑過來拉住了朝硯的衣襟,仰著頭乖乖的打算走呢。
朝硯瞅了瞅那被直接丟在桌子下麵的努力鑽出頭來的兔子,默默的瞅了瞅小家夥仰著的無辜的小臉,最終考慮了自己的一枚靈石開口道:“崽兒,你有什麼東西忘帶了麼?”
朝縱搖了搖頭道:“沒有啊。”
金斂一笑,有侍衛過去拎起了那兔子的耳朵抱了過來,在朝縱本能板起的小臉下遞了過去:“小公子,你的兔子忘帶了。”
朝縱手背後不接,朝硯隻能無奈接過,將那兔子一手掐在懷裡跟金斂告辭。
“朝兄慢走,”金斂溫和的神色之中明顯努力再隱藏著笑意。
“金兄見笑,小孩子不懂事,”朝硯拉著那抓在衣襟上的小手,帶著人出去,待到了門口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回頭問道,“對了,那日那間毀損的酒樓如何了?”
“破壞者罰之擔之,”金斂在他的身後回答道,“朝兄心善,還想著那酒樓事宜。”
“唉,想想那麼多的美酒付之一炬,心痛嘛,回見,”朝硯擺了擺手,這次走的極為的瀟灑,哪裡見半分的心痛神色。
他急於離開,金斂也並不失望,隻要打開了一條縫隙,總能慢慢相互了解,為今之事,主要是先將金紋的事情處理了,以免那樣的家醜真的呈現在各大仙城和天選城四大家族眼中,那樣即便給他自己漲了威風,也給金家丟了臉麵。
金琳城最好的客棧果然是名不虛傳的,朝硯他們站在那比之前寬敞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房間裡麵,感覺視野都空曠的很。
臨窗望去,看的是青山綠水,柳樹成蔭,樹影交錯之間,青石的小路似乎還帶著雨後的濕潤,有人從上麵走過,衣襟如紗,如同那湖水之中的水霧一般,在夜色闌珊之中,更為曼妙。
後窗對的是景致,正門對的卻是正街,即便到了夜間也是人聲鼎沸的,可是一旦入了房間,便是半點兒聲響也聽不見了,隻覺得一片寧靜,仿佛置身與世外桃源之中。
普通客棧燃燒的是燭火,而這裡的客棧卻是靠夜明珠,盒子打開,整個屋子裡麵就跟開了電燈一樣,令朝硯瞅著那顆夜明珠就想問問人家老板怎麼賣,他也好弄一顆回去給小家夥讀書用,免得年紀小小點燈熬油的壞了眼睛。
那麼一雙漂亮的眼睛,若是近視失了神,那可不是一般的可惜。
朝硯研究著夜明珠,卻聽身後一聲門響,小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客官有何吩咐?”
“燉了,”朝縱清淩淩的聲音在同樣響起,朝硯轉頭,看著那隻使勁蹬腿急得嘰嘰亂叫的兔子,匆忙攔下,才挽留了那銀紋兔的一條性命。
房門重新關上,朝硯剛剛鬆開那隻從小胖爪上解救下來的小兔子,那小家夥蹭的一下蹦起,呲溜一下就鑽進了床底下,一點兒出來的跡象也沒有了。
“我要吃兔子,”朝縱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腿上,義正言辭的要求道。
朝硯總覺得他不是想吃兔子,他是想吃那隻兔子。
“你不是一般晚上都不吃宵夜的麼?”朝硯問道。
朝縱板著小臉道:“破例。”
朝硯:“……”
好理由。
“金斂不是說要送你幾隻麼,吃那些怎麼樣?”朝硯建議道。
朝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床底下,就像是在告訴朝硯他之前猜測的沒錯一樣。
這倒也不是朝硯舍不得給自家崽兒吃一隻兔子,他們靈石當彈珠玩的,彆說吃兔子了,吃老虎都行,但是問題是這隻兔子是買來當寵物,並且在金斂麵前過過麵的,免得那位腦瓜子極為聰明的公子一不小心就想起米果兒的樣子來。
“那這樣,咱們從金斂送的幾隻兔子裡麵挑一隻養,這隻送去給你煲湯?”朝硯又建議道。
“不養,”朝縱抬頭看著朝硯要求道。
這個人的心神一旦分在了彆的事情上,好像就沒有時間來關注他的喜怒哀樂了,這種感覺很不好。
“你是嫌兔子毛多?銀紋兔還好啊,你不喜歡養兔子,那咱們明天再挑彆的?”朝硯平日裡擼毛擼習慣了,這突然的沒個帶毛的,感覺躺著都手上寂寞。
朝縱板著小臉瞪著他,在朝硯超級莫名其妙,設置懷疑自己今天吃飯嘴角是不是還沾著米粒時,小孩兒跳下了椅子哼了一聲道:“隨便你,我不管你了。”
朝硯:“……”
那隻兔子最後還是沒有落入鍋子裡麵成為小家夥破例的晚餐,隻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還蜷縮在床底下沒有出來,被兩個人徹底的遺忘。
金斂隻準備了一間客房給他們住,夜晚漆黑,朝硯躺在足夠寬敞的大床上事前叮囑:“如果我晚上睡覺踢你,那絕對不是有意的。”
“我會把你推下去的,”朝縱的頭埋在枕頭上悶悶的道。
好兒子你真是孝順的表率,朝硯決定這幾天晚上還是不要睡的太沉的好。
隻可惜心大的人睡的都好,說的是彆睡的沉,結果還沒有一會兒就開始迷迷瞪瞪夢會周公。
“為什麼不假裝跟金斂做朋友呢?”小孩兒一句問題,將周公推到了十萬百千裡之外。
朝硯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道:“交友要誠心的,不交還好,交了發現被騙,就成仇人了。”
“哦……我睡覺了,”朝縱朝裡麵翻滾了一圈,呼吸在瞬間綿長了起來。
朝硯捏了捏昏昏沉沉的腦袋:“……”
這小破孩子太欠揍了,幸虧他入睡的快。
房間之內恢複了安靜,而金家的內宅之中,金斂手持一冊文書站在了一個房間的外麵道:“金斂求見家主。”
“何事?”那聲音似乎是從四麵八方傳進了金斂的耳朵裡麵,讓他的身軀站的更筆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