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 到底怎麼回事?”鶴霆肅著臉詢問道,隻是看著自己的親弟弟,眼睛之中閃過了一縷無奈之色。
鶴淩開始眼神亂瞟:“大哥,這事不好說啊。”
“怎麼不好說?不過是讓你說實話, 莫非他們並非你從正道上結交來的?”鶴霆的指骨敲了敲桌子道。
他雖然這麼說, 看起來也不怎麼生氣。
奈何鶴淩全家誰都不慫,就慫他這個大哥,從小資質好, 天賦好,刻苦努力, 人家費老牛鼻子力氣才能做成的事情, 在他大哥這塊兒就跟擺擺手就能完成似的。
雖然完成以後那種態度並沒有對於他們這種努力的表示蔑視,但是那種輕描淡寫的舉動仍然讓他們感覺到了被碾壓的心情。
鶴淩作為親弟弟,擁有這麼一個宛如彆人家孩子的哥哥, 尤為的首當其中。
因此慫一點兒是正常的。
“當然不是,”鶴淩直接站起來反駁, 在對上自家大哥審視的目光時,又蔫噠噠的坐了回去, “主要是作為朋友吧, 得講義氣,為了他們的安全考慮,還是彆告訴彆人比較好。”
“你覺得我知道了真相會害他們?”鶴霆目光微微沉了一下,手指交疊在一起摩挲了一下道,“你若不說, 我也有彆的途徑知道,當年你可是跟鶴眉長老一起出去的,我若是問他,你猜他說不說?”
鶴淩猛地抬頭,心慌了一下,火氣直接上了臉:“人家都救我兩次了,你就不能不要尋根究底麼?人家是請來做客的,又不是接受你檢視的,反正我也隻讓他們住一天,明天就讓他們走了,你不用問了……”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鶴霆就坐在那裡聽著,也不反駁,也不讚成,就隻是將沉默進行到底,直到鶴淩一大堆的話說完,意識到自己在對誰說話以後,聲音小了不止一倍,最後還諾諾的問了一句:“你看我乾嘛?”
“看你為朋友兩肋插刀,”鶴霆這句話說出來,鶴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誇獎還是在諷刺。
“反正我不能告訴你。”鶴淩那扭勁上來了。
鶴霆驀然歎了一口氣道:“不告訴就不告訴吧,他們修為高深,自然也不會在你的身上圖些什麼,我打探他們的消息,不過是因為此次劉家的發難,劉家勢大,憑我一人可能難以對抗,既是你的朋友,也想若能幫助一二助我鶴家度過難關,可我不了解,總不好貿然開口。”
“劉家……”鶴淩原本滿是生氣的臉沉了下去,劉家給予他們的威脅委實太大了。
“劉家敢對你發難,自然是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父親的傷勢還沒有好轉,此次你平安回來,他們必然是借由此次的由頭,”鶴霆比鶴淩更加了解全麵的局勢,也更為憂慮一些,“並非我要處處與你為難,隻是想說服你的朋友,我總要了解他們的背景,知道什麼樣的東西才能夠打動他們。”
“他們好像什麼也不缺啊,”鶴淩想想人家那妖獸靈脈,修為法器,好像是沒有什麼缺的,比他堂堂鶴歸城少主過的都好。
鶴霆:“……其實不讓他們參與其中對他們自身也好,免得招惹一身的麻煩。”
“可是他們已經答應要幫忙了呀,”鶴淩想起來朝硯說要幫忙的事情,眨了眨眼睛道。
鶴霆一拍桌子,鶴淩頓時站了起來:“咋咋咋滴啦?我說錯什麼了?”
“你就不能一次說完麼?”鶴霆擰眉看他。
鶴淩頂嘴道:“你也沒有一次性問……我下次注意。”
“他們能幫忙自然是再好不過,”鶴霆心神微微鬆了一下道,“若有所需,鶴家自然會一並奉上,你先回去吧。”
“哦,我去看看爹,”鶴淩朝著門外挪出去,隨手關門養成好習慣。
鶴淩出去,鶴霆臉上原本還算淡然穩重的神色卻沉了下去,鶴家的局勢並不如他所描繪的那麼樂觀,想要靠燕巢他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總歸是比之前多了一分把握。
劉家今日敢這般對待他的親弟弟,若鶴家翻身,自然要斬草除根,不留任何的後患。
朝硯睡了一覺醒來,感覺渾身都軟了三分,翻身下床,剛剛開門,就有一係列的仆人奉上了洗臉水和滿桌的飯菜,熱情的就差拿著筷子喂到他嘴裡麵去了。
等到朝硯將他們都攆出去自己動筷子的時候,他低頭看著旁邊默默吃飯的朝縱道:“崽兒,你說他們會不會有陰謀?”
“嗯?”朝縱抬頭,似乎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無利不起早嘛,突然這麼殷勤,肯定有所求你信不信?”朝硯邊吃飯邊伸懶腰,還順便講一講人生哲理,“不信的話咱倆打個賭。”
“信!”朝縱瞪了他一眼,端著自己的碗離他遠了些。
明確的表示不想跟這個人打賭。
朝硯:“……”
朝硯能夠主動幫忙,對於整個鶴家來說都是喜出望外的事情,可是當鶴霆在家族會議之上宣布這件事情的時候,卻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
“你說的輕巧,可弄明白他們的來曆了沒有?”一中年男人板著臉質問道,“連來曆都不清楚,他們也彆無所求就上來幫忙,若是趕走了劉家,他們又打我們鶴歸城的主意怎麼辦”
“人家好心幫忙呢,你還挑三揀四……”鶴淩作為小少主,自然也有參加會議的資格,他視朝硯為友,自然不願意聽到彆人這麼說他們。
“鶴淩住嘴,”鶴霆一聲令下,鶴淩隻能在那長老的瞪視一下不甘不願的閉上了嘴巴。
那長老可是被鶴淩懟的不輕,哼了一聲道:“堂堂鶴歸城少主,真是不像話,你這姿態就是拿出去也是給人看笑話。”
“他向來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鶴清你跟他計較什麼,”鶴眉長老笑著撫了撫胡須道。
“我倒是不願意跟他計較,”那鶴清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可那是以前,鶴家在鶴歸城說一不二的時候,他怎麼胡鬨任他胡鬨去,現在是什麼時候,萬一他引來的那兩個人是故意配合那劉家小子設套呢?偏偏他也說不清楚來曆,你讓我怎麼相信?”
“他們倒是可信之人,”鶴眉笑嗬嗬的看了鶴淩一眼,他們都是當初跟朝硯他們遇過的人,他們改了姓名,自然是不想暴露真實的姓名。
鶴淩小子不想說,鶴眉雖然在初初聽聞朝硯他們的行蹤時對那靈石礦脈動了些心思,但是貪婪之心不可有,聽聞那朝縱已然是煉氣五層的修士,就知道他們未來的前途有多麼的光明。
隻憑他們,就算是拿下朝硯他們,隻怕也會傷筋動骨,讓劉家漁翁得利,若是通知那天選之城,也不會有他們一分好處,之前情義也儘皆斬斷了。
鶴歸城雖小,但能夠延續數百年,憑借的也就是收斂和仁義二字。
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若是失了仁義,隻怕即便有了這鶴歸城,日後也要日日活在內疚之中了。
而朝硯已然答應了幫助他們,先不說他的修為,隻他契約的那頭開光妖獸,就足以讓鶴家平安的度過此次難關,靈石礦脈可以不惦記,但是鶴家必須得保住。
“你怎麼知道他們可信?”鶴清看了他一眼道。
鶴眉笑道:“自然是因為我知道他們二人是與嶺佑城有仇恨在的。”
金琳城哪裡是易與之輩,當年朝硯的消息的消息傳的如火如荼,引得各個仙城爭相追逐,連那年的拍賣會都給攪黃了一半,後來朝硯失蹤,各大仙城因為內防空虛遭遇魔修入侵又是損失慘重。
他們自然是沒有打算從茫茫人海之中找出那散播流言之人,可是偏偏金琳城找出了,正是那嶺佑城之人。
當年的滿城風雨,若非嶺佑城所說屬實,隻怕早就不存在了,隻是雖被放過,仍然被打壓的厲害,否則也不至於惦記上他們鶴歸城,還和那劉家搞了一出陰謀詭計。
若說結仇,朝硯跟嶺佑城的仇最不可解,什麼殺姐滅口那一係列汙糟糟的事,更是數不勝數。
“你倒是了解的一清二楚,”鶴清撣了撣袖子道,“罷了,既然你已經了解了,那麼他們修為幾何也了解了。”
“當年初遇……燕窩小公子的時候,他不過是鍛骨的修為,如今三年已過,他已然是煉氣五層的修為,”鶴眉說道。
鶴清表現的略有驚訝,卻仍開口道:“天分不錯,比之霆兒也是……”
話說到一半,他卻是說不下去了,三年從鍛骨到煉氣五層,即便是當年天選城的公輸遲恐怕也才有這般資質,拿鶴霆比,比不上丟臉,比得上……委實是有些比不上。
“可那煉氣五層也頂不了什麼大用,”鶴清說道,“況且如此急功近利,隻怕根基虛浮,你當人人都是那公輸遲呢?”
“他根基好著呢,你彆瞧不起人,”鶴淩想想當初那兩劍,同樣是煉氣五層,人家打劉能就跟切菜一樣簡單,若那還算根基虛浮,他這算什麼?垃圾堆裡麵撿回來的?
雖說承認自己比較弱特彆有心理障礙,可是鶴淩卻不得不承認那小不點挺強的……羨慕……
“你閉嘴,”鶴霆看了鶴淩一眼。
鶴淩撇了撇嘴,嘀咕道:“又不讓我說話,我來參加這會議乾嘛?”
他聲音很小,奈何在座的各位都比他修為高,那聽得叫一個一清二楚。
鶴霆懶得理他,隻是對著鶴清長老鞠了一躬道:“長老,如今我鶴歸城正是缺人手的時候,能有人來相幫,自然應該感激不儘,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便是無法人人是那公輸遲,可那公輸遲不也隻有一個麼?”
若是人人似那公輸遲一般,還哪裡有什麼天才之分。
鶴清被他如此恭敬的行禮,也同樣懶得跟鶴淩計較,擺了擺手道:“罷了,既然是來幫忙的,總歸是比那等袖手旁觀的好,左不過彆放在太關鍵的位置上,萬一真的惹出麻煩,隻怕後患無窮。”
鶴霆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是抬頭道:“不若明日我請他們過來見了諸位長老再做決定如何?”
以他的修為尚且看不透那燕巢的修為,若隻是平平淡淡的安排,隻怕才是對那人的不尊重。
“也罷,就明日見了再說吧,”鶴清起身,路過鶴淩身邊的時候拂了一下袖子,終是邁步離去。
其他長老紛紛離開,等到鶴淩要離開的時候,就聽身後傳來他大哥低沉渾厚的聲音:“鶴淩,你先留一下。”
那語氣就跟下課留學生的老師一樣,嚇得鶴淩渾身都是一個激靈。
其他未走的長老紛紛搖頭失笑,邁步離開。
等到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鶴淩對著鶴霆的黑臉,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道:“大哥,你找我有事啊?”
他現在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說話太莽撞了,可是那脾氣上來了,真不是他能控製住的。
鶴霆看他畏懼,低頭扶在他肩膀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讓你參加這家族會議?”
“知道,想讓我多學些東西,可是他分明瞧不起人,”鶴淩有些鬱悶。
“你知道就好,”鶴霆深吸了一口氣道,“他瞧不起人是他的事,你生什麼氣?”
“他說我朋友,我能不生氣嘛?”鶴淩滿臉鬱悶道。
鶴霆再道:“他隻是說你朋友,而他說的是我弟弟,親弟弟,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心情?”
鶴淩一怔,想要嘟囔兩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你不是還讓我閉嘴。”
“他有他的不對,你自然也有你的不對,”鶴霆將手拿了下來,負手轉身看著廳內的正牆道,“我朋友再不好,也容不得他人置喙,我弟弟再差勁,也容不得他人指手畫腳,他說你,我自然生氣,可是鶴淩,你是鶴家嫡係血脈,是以後是要撐起鶴家的人,你不需要多強的本事,但要有禦下的能力,彆人還未生氣,你先生氣了,怎麼禦下?怎麼扛起鶴家?”
“那不是有大哥你麼?我跟在你身後衝鋒陷陣就行了,”鶴淩在他的背後道,“我最近都有好好修煉的,一天也沒有敢懈怠,真的……”
“那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呢?你跟在誰的背後衝鋒陷陣?”鶴霆清淡一聲,卻是讓鶴淩再次渾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大哥你怎麼可能會不在?”鶴淩訥訥的說道,可是他想想他以為永遠都不會倒塌的父親,又看了看身形偉岸的男人,低下了頭去道,“大哥……我想學,但是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不知道怎麼去學……”
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能力太過於難以掌控了。
“比如說我要是修為更高一些,自然也要離開鶴歸城外出曆練,”鶴霆轉身,看他滿臉倉皇,宛如下一刻就要被丟掉的幼崽一樣,頓時心疼了一下。
鶴淩從小受寵,鶴霆也從小順風順水,他雖然能夠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事情,處理常人覺得困難的麻煩,可是也從未想過鶴家會有岌岌可危的一天。
有父親頂著,各位長老護著,鶴霆潛心修煉,每每看到弟弟肆意活著,隻覺得心裡是高興的,訓斥他也好,譴責他也罷,到底心裡是希望他開心快樂的。
可是父親突然受傷,劉家來勢洶洶,一切變化似乎隻在旦夕之間,鶴霆才發現隻憑他是不行的,今日是父親受傷,還有他扛著,明日若是他也遇到危險,那時再逼著鶴淩成長,他該會怎樣的倉皇失措。
他不可能護他一輩子,還不若在他還能護持的時候讓他快點長大,以後遇到麻煩也能少吃點兒苦。
“若我無法歸來,又遇到今天的事情,你怎麼處理?”鶴霆將結果說的輕了些。
鶴淩默默站在原地道:“我能帶著鶴家逃麼?等待卷土重來的那一天。”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你要怎麼帶著鶴家在劉家的監視之下悄無聲息的逃呢?長老他們或許可以逃過,可是孩子們呢?”鶴霆一個一個的問題,讓鶴淩再度沉默。
“我不知道……”良久,鶴淩慚愧的說道。
“不知道就要學,一點兒一點兒的學,不要著急,慢慢來,”鶴霆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他的身側走過道,“首先要注意胳膊肘不要拐的那麼明顯。”
鶴淩一怔,轉過身去的時候隻看著鶴霆的背影逐漸遠去,然後抿了一下嘴道:“知道了。”
他心裡默默拐,絕對不表現出來就行了。
就是現在他好像應該去給朝硯提個醒,讓他注意一下明天彆被那個鶴清長老太為難了。
“你說他要考驗我?”朝硯聽到鶴淩的消息的時候,癱在椅子上愣愣說道。
鶴淩本想湊到他跟前,結果總感覺那小不點在瞪他,隻能搬著椅子連著屁股坐的遠一些道:“對呀,你說你都來幫忙來了,他還挑三揀四,還說什麼你有可能是敵方派來的奸細,怎麼可能?就你這智商……”
“就是說啊,這就相當過分了,”朝硯帶了幾分愁緒道,“我很菜啊,到時候萬一打不過……”
等會兒,小朋友你先跟哥哥講講我智商怎麼了?怎麼就不能當奸細了還?
“你很菜?小朝縱都這麼厲害了,”鶴淩也是憂心忡忡。
“他很厲害跟我有什麼關係?”朝硯舉例說明道,“你看你大哥那麼厲害,你還沒有我家崽兒厲害呢是不是。”
兩個人彼此互相傷害,不斷往兄弟的胸口上插刀,仿佛是一對假的難兄難弟。
鶴淩剛打算成熟一點兒,就被他氣的捶桌子,雖然很不想承認朝硯說的話,但是這句話相當的有道理。
等他捶完,看著莫名其妙的兩個人道:“那要不我去讓我大哥給你們放點兒水好了,朝縱很厲害,朝硯你要不到時候躲一躲?”
雖然他現在窺探不到朝硯的修為,但是誰知道這家夥到底是煉氣五層還是煉氣六層呢?
畢竟當初打劉能的時候還是小家夥出的手。
“好的唄,我會看準時機再出手的,”朝硯笑了一下道,一點兒沒有身為長輩應該保護晚輩的一路的,扶著朝縱的肩膀道,“崽兒,明天考試就靠你了。”
鶴淩:“……”
感覺某人好不靠譜啊。
朝縱將自己的肩膀從朝硯的手下抽了出來,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