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平娘提醒儀瑄也知道,要讓趙臻相信這事兒,還得費些功夫。
當然,礙於她的麵子,趙臻不會反駁,但心裡怎麼想就難說了。恭太妃畢竟是趙臻的生母,太妃早逝,臨死前也沒見上趙臻一麵,趙臻耿耿於懷了多年。
趙臻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月影朦朧,疏星點點。儀瑄讓人搬了繡榻在庭院裡,披衣躺在榻上,青絲散落,逶迤灩灩的色澤。右手邊擺著一個小矮幾,放著一瓶秋露白和兩個青釉瓷杯,她眼簾半闔,似乎是困意深重又不想睡過去。
雙兒守在旁邊勸:“殿下今夜或許不回來了呢?王妃彆熬壞了身子。”
儀瑄眼中帶著幾分醉意,笑著看她:“哪就這麼嬌氣了?”
雙兒無奈,一抬頭,看見前麵一個黑黢黢的影子,那身形——確是王爺無疑了。
“王爺來了。”雙兒湊在儀瑄耳邊悄悄道,接著向那人影一福,轉身離開。
趙臻坐在了儀瑄身邊。
他周身似布滿了寒氣,眉宇間儘是濃霜,眼中是細碎的冰淩子。從儀瑄的角度看過去,他英俊的側顏襯著夜空稀疏的星子,竟有幾分清冷。
“殿下——”她輕輕喚他。
趙臻這才轉過頭,目不轉睛看著她,眼中少了往日的和暖笑意,冷冷的。
儀瑄撐著坐起來,斟一杯酒遞到他手上,手指在男人的眼角摩挲著,問:“怎麼了?”
女孩兒醉顏酡紅,眼神迷離,聲音也格外的嬌軟。
他接過酒,一飲而儘。
“你今天出去了?”趙臻嗓音低沉。
儀瑄笑了,眼波流轉,柔若無骨的歪在他身上,“對呀,我回家看了看母親和祖母。”她低下頭,在他懷中輕蹭。
她的柔情似乎勾起了男人的反應——猶豫著,伸出手撫摸女孩兒的臉,問:“真的?隻是回溫家?”
儀瑄笑了,睜著一雙水潤的眸子看他,乖巧的像隻貓兒:“不然呢?”
趙臻沒有答話,看向女孩兒的眼神也很複雜。他忽然用蠻力箍住女孩兒的腰,儀瑄覺得疼痛想要掙脫,他卻毫不放鬆,兩人近的,可以看清彼此的眼底。
他慢慢開口:“今日,皇上親自來了北鎮撫司。說是清明在即,不宜嚴刑重罰,否則便是對祖宗不敬……他帶走了江七白眾人。”
男人熾熱的呼吸燙著儀瑄的皮膚,她知道趙臻在懷疑她、審視她,若她表現出一絲的驚慌,可能就會滿盤皆輸。
她眼中閃爍著驚疑:“皇上竟然會在乎幾個官員的生死……”隨後垂下眼眸,似乎想到了什麼,說:“或許——”
“或許什麼?”趙臻緊緊盯著她。
她表情惆悵:“皇上在意姑姑,江七白他們都是姑姑的下屬,皇上救人也不足為怪……哪怕是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趙臻臉色遽然冷淡,“哪怕他們將劍鋒逼到我的脖子上?”
儀瑄一震,似乎被嚇到了,不知怎麼回答。她哆哆嗦嗦咬了下唇,雙手環過趙臻的腰,搖頭:“不會的,他們不會的……真有那一日,我也會保護殿下。”
有她在,他們沒那個膽。
趙臻忽然感受到一絲觸動。保護他,她竟然說要保護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小女子,還是他來保護她罷。
“傻瓜。”趙臻恍然間如釋重負,笑著揉了下女孩兒的腦袋:“該是我護著你。”
兩人互相依偎著,靜靜坐了很久。清風送來幾陣花香,儀瑄聞著了,是茉莉。
她又斟了一杯自酌,小口小口的,像貓兒舔食。趙臻比她爽快的多,這酒沒有烈性,一飲就是一整杯。
“今天怎麼想到要喝酒?不開心?”趙臻拍了拍女孩兒的肩。
儀瑄並不答話,趙臻低頭去看她,聲音更輕了些:“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儀瑄苦笑,“今日我回家見到紅玉,她對我……唉,不說也罷。”
趙臻想了想:“是因為呂潁之?”
儀瑄沉默一會兒,點點頭。
姐妹之間的事趙臻幫不上忙,他憋了半晌,隻說:“紅玉她,總歸會想明白的。你是她親妹妹,血濃於水。”
儀瑄睜大眼,軟軟的看著趙臻,“你可知這謠言是從哪裡來的?”
“管它哪裡來的,我不信。”趙臻一把摟緊她。
“你不信,總有人會信。”儀瑄撇撇嘴,“我查到,這些無稽的話都是從王府裡出去的,追根溯源,是你絕對想不到的兩個人。”
“誰?”
管他是誰,敢讓他媳婦兒受這麼大委屈,必得嚴懲!
“茶甌、香篆。”儀瑄目不轉睛盯著他,等待他的反應。
趙臻驚訝了下,頗覺不可思議,脫口就要說句“不可能”。但礙於儀瑄的心情,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