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瑄的腦袋動不了,視線往上,但還是看不見他的臉,輕輕的問:“怎麼了?”
今天怎麼突然,這麼黏人了?
趙臻下巴緩緩蹭著她的腦袋,目光渙散的看著前麵,後知後覺的“嗯?”了一聲。
他沒有注意到她在問什麼。
儀瑄歎口氣,手搭上他的,“是不是太累了啊?要是累了就睡吧。”
“本來挺累的。”他頓了頓,喉嚨裡似乎有笑聲,“但是看見你我又不累了。”
儀瑄抿嘴笑了笑,另一隻手也搭上他的,她的手有點兒涼,他卻很熱,她用食指指腹往他手背上掃了掃。
“我今天,對太妃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兒。”她準備跟他認罪。
“什麼?”
“我帶太妃去了城外的一間荒廟,那裡有很多乞丐。太妃見到之後非常害怕。”
趙臻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去那裡。”
“因為,太妃不肯吃飯,說你要是不來看她,她就永遠不吃飯了。我就帶她去看看那些吃不上飯的人,跟太妃說,如果你不想吃飯,就每天來把飯菜送給他們。”
趙臻挑眉,不僅不生氣,反而還聽出了興味。
“然後呢?”
“然後……太妃就服軟了唄。回來吃飯喝藥一樣不誤。”儀瑄怯生生的扭過頭看著他,目光很清澈,好像很擔心他會生氣。
趙臻心裡軟成一片。
傻瓜,他怎麼會,生她的氣呢。
趙臻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著說:“你做的很好。我本來還擔憂你能不能應付我娘,現在看看,你倒是鬼機靈的,彆說應付一個了,應付十個都綽綽有餘。”
儀瑄尷尬:“你就彆取笑我了。”
“我說真的。”趙臻的眼眸襯著燭光,有股奇異的溫柔,“你要是太軟弱了,隻會被我娘欺負。而且她要是真的那麼做,我肯定也沒辦法不顧及她,就又回到從前那樣,我一點兒也抽不開身。所以,你幫了我一個大忙,謝謝你儀瑄。”
儀瑄垂下眼睫,挺不好意思的:“你彆這麼說,我覺得我這麼做不太好,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又要有效,又不能在言語和行為上有任何危害太妃的跡象,否則被太妃捉住把柄就不得安生了。
“我知道,我明白的。”趙臻的嗓音很低,沉在燭光裡很溫柔。
*
托寧妃的福,恭太妃還活著的這樁事很快傳遍了京城,一時間物議沸騰。
人們總是喜歡新鮮離奇的故事,恭太妃這樁事非常完美的迎合了人們的口味,人們對這件事加以構思和揣測,延伸出無數個離奇的版本。
像什麼恭太妃詐屍、死而複生這種已經是最沒想象力的了。儀瑄所聽到的最離奇的說法,是恭太妃為先帝殉葬,其情感動上蒼,飛升成仙,如今隻是下凡來看一看兒子。
……
民間議論的這麼熱鬨,趙晏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這事兒他其實早知道了,但暫時沒想管,可是如今百姓都曉得了,太妃名義上又是他的長輩,他自然得做出些表示。
這表示很快就下來了。
趙晏請豫王、王妃和太妃一塊兒進宮赴宴。
他做這個決定之前已經跟儀瑄商量過,儀瑄說沒問題,他才下了旨。
至於這赴宴的日子,就在半個月後,除夕。
沒錯,除夕家宴。
儀瑄想著除夕這天宮中人多,大家都對這位“死而複生”的恭太妃感興趣,難免會多多的關注她,如果恭太妃有反常的舉動,說不定能有人看出來。而且,溫長柏找來的舊宮人也可以乘機混入其中,暗中觀察太妃。
趙臻不讓她懷疑太妃的身份,她不想跟趙臻對著乾,但又實在沒辦法對太妃放心,所以隻好通過這麼個機會,好好的驗一驗太妃。
如果是,這一切就當作沒發生過,她以後也不會再懷疑,如果不是,那她絕對不會容忍一個假太妃再在王府待下去。
並且她要當場戳穿趙錦繡的陰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了雪,年前的日子過得格外緩慢。這些天太妃沒怎麼鬨過,但還是一如既往的看她不順眼,見縫插針的酸她。
儀瑄都很平靜的忍下了。
而且她為過年的事兒忙得不可開交,也沒心思跟太妃吵,每天去看望一次,待一會兒就走。反正如果太妃那裡出了事,小楠會來告訴她。
終於到了除夕傍晚。
豫王一家三口坐馬車入宮,夕陽微斜,破碎的霞光映入儀瑄的瞳仁,她有種,一切就要塵埃落定的感覺。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