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裡又濕又暗,腐朽的氣味和血腥氣纏繞在一起。
酸臭難聞。
張千源的屍體被抬出去以後,牢裡安靜了很長一陣子,隻有獄卒按時來送飯。最簡陋不過的飯食,寡淡的叫人難以下咽。
趙臻每次都吃的乾乾淨淨。
以前在戰場上被敵人圍困彈儘糧絕的時候,連水都喝不上一口,他吃過那樣的苦,就不覺得眼前的情況有多難以忍耐。
腹部的傷已經止血了,但不能亂動,一旦牽扯到傷口又會繼續流血。所以他大多數時候都背靠著牆,閉目養神。
深夜,是獄卒換班的時候。趙臻聽到有腳步聲朝他這兒來。
警醒的睜開眼。
那人在牢門外麵蹲下,小聲喊他:“王爺。”
“誰?”
“王爺不用管我是誰,我來給王爺送藥。”那人說著,遞進來一個小瓷瓶,“王爺把裡麵的藥粉灑在傷口處,很快就能結痂了。”
趙臻頓了會兒,伸手去拿。
他打開瓶口的塞子嗅了嗅。
久病成醫,他刀傷劍傷之類的受過無數,各種藥也見得多,所以基本上都能分辨的出來。
這藥普通,跟胡知賢給他配的那些是不能比,但有總比沒有強。
他道了聲謝,直接倒出一些在手心,抹在傷處。
一陣摧枯拉朽的痛感,他皺著眉頭忍了忍,而後便沒什麼感覺。
趙臻把塞子塞好,放在一邊,注視著那人問:“你想要什麼?”
現在還肯幫他的人,無非是相信他不會輕易落敗,雪中送炭想要圖個回報。
他不喜歡欠人人情。
那人想了想,說:“如果王爺出去了,就讓小的跟隨您吧,哪怕做個馬前卒都好。”
這深宮的陰暗詭譎,壓的人喘不過氣。
趙臻愣了一瞬,竟難得露出點兒笑,“我答應你。”
*
溫長柏一下早朝,就徑直來了大理寺的牢獄。
張千源之前是關押在這兒的。
大理寺卿親自來迎接他。溫長柏說明來意,大理寺卿很爽快的答應了。
牢獄的門打開,溫長柏請大理寺卿在外麵等他,他自己進去就好。
獄卒領著溫長柏往裡走。
溫長柏一間一間的看過去,並沒有發現趙臻的人影。
最後在最裡麵的一間牢外停下,獄卒告訴他,豫王就是在這兒被刺的。
溫長柏點了點頭,讓獄卒出去。
“大人注意時間。”獄卒提醒了句,就走了。
待兩位獄卒走遠,溫長柏才蹲下,用手抹了抹地上的血跡。
暗紅色,有點兒黏,差不多就是昨天沾上去的。
豫王的血麼?
溫長柏去取了一盞蠟燭,推開牢門進去。
他彎腰,蠟燭放低,細細打量過去。
有血漬。
還有飯粒。
他怔了怔,伸出手去拈那飯粒,挺硬的,但搓兩下還能搓出黏性。
他用手帕擦乾淨指尖,蹲下在出現米粒的地方細看,發現一種黃色的很細小的粉末。
他笑了笑。
豫王果然命硬。
溫長柏走出去,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大理寺卿見他麵上無喜色,悄悄鬆了口氣。
“豫王當真是死了?”
“是啊。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到威風八麵的豫王會死在張千源這個囚徒手中。”
“豫王的屍首在何處?”
“額……請恕下官不方便透露。”
溫長柏寬解的笑笑,說:“無妨。”
*
溫長柏回去後,第一時間把消息帶給了妹妹。
昨晚上她那個樣子,眼睛紅的像隻兔子,可憐巴巴的,他都心疼死了。
趙臻,真是個混蛋。
活著還不想辦法透露點兒風聲,知不知道他妹妹在擔心?
不過,算了,活著就好。
儀瑄哭的一抽一抽的,小臉上都是淚水,睫毛濕漉漉的沾在一起,看上去特彆脆弱。
溫長柏忍不住走過去,抱抱她。
“王爺活著是好事,不哭了啊。”他用拇指,揩掉她眼下的淚水。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過她哭的這麼傷心的樣子。
隻有小時候,那粉雕玉砌的小娃娃,會哭的這麼放肆,在他懷裡扭來扭去,要他安慰要他抱。
小娃娃七歲以後,就很少哭的。
因為她知道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顯得自己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