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的少年笑了笑,問:“一直以來韃靼都對豫王心悅誠服,這才甘心順服於我朝,韃靼有難,豫王隻派兩個手下去,不怕有損我朝與韃靼的邦交嗎?”
少年容貌俊美更甚其父,一雙斜挑鳳眼簡直與趙晏如出一轍,唇紅齒白色如麗花,眼裡藏著譏誚。
趙寰十歲以後就開始坐在大殿上聽政,隻是很少開口表達意見,大多數時候隻是沉默的坐著,神情迷茫像是在發呆。眾臣皆不把他放在眼裡。
隻是每當看著他的時候,就會想起當年的趙晏。
這父子倆的確是太像了,隻是少年時的趙晏更沉默陰翳,趙寰則永遠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甚至,有些輕佻。
所以當趙寰問出這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怔住了,議論突然停止,偌大的殿宇落針可聞。
眾臣神色複雜的朝趙寰看去。
毫無疑問,趙寰的意思是讓豫王出征。
但怎麼可能!豫王雖然善戰,到底久曠沙場,體力跟那些二十幾歲的將軍比起來確實不占優。最最關鍵的——豫王身份如此尊貴,豫王出征堪比皇帝親征,如何能不慎重!
小皇帝說這話真是太不懂事了!
趙臻平靜注視著趙寰,目光中有審視的意味。
趙臻身後有兩位大臣出來反駁,趙寰聽他們說完,笑容天真單純:“眾卿皆言豫王年紀已大不宜出征,朕卻覺得豫王看起來不過三十四五,且豫王有與和碩特部交手的經驗,定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整個和碩特部拿下。豫王以為如何?”
如果趙臻拒絕,那相當於對著滿朝文武的麵承認自己怯懦無能。但如果接受,就完完全全遂了趙寰的願。
夠意思。
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趙寰這麼早就按捺不住了。
“臣會考慮。”
趙寰點點頭,又特彆乖巧的看著趙臻:“朕或許考慮的不周全,豫王若覺得不可行也不必勉強,就當朕沒說過。”
趙臻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天子一言九鼎,這種兒戲的話不該從陛下口中說出來。”
趙寰悵然的“啊”了一聲,滿臉受教:“朕明白了。”
*
散朝時,群臣間蔓延著一種古怪的氛圍。
什麼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就是指趙寰這種。
平時不聲不響的,存在感稀薄,可一開口就給了豫王一個大大的難堪。
白眼狼。
豫王當初就不該放過這個小崽子,養大了跟他爹一個德行。
也不想想自己這帝位是怎麼得來的?簡直就是天上砸下來的餡餅。彆忘了自己爹還是個東躲西藏的逃犯呢。
要是沒有豫王,趙寰這小崽子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未知數。如今好日子過久了,就開始恩將仇報了。
眾臣都替豫王不值。
想當初自己登基了多好。趙晏子嗣單薄,長子趙寰才半歲,根本沒有處理朝政的能力。所以趙臻登基也是名正言順。
慈寧宮。
沈太後雖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甚是年輕,一雙手又白又嫩,手中握了柄小刀,剖開橙子,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室內散開,沈太後剖下一片後,遞給了兒子。
她眼裡都是笑。
被豫王挾製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明明身為太後,卻遭到朝臣的輕慢,連宮女都敢在背後嚼舌根,說他們母子不過是仰人鼻息,一對傀儡罷了。
那個溫儀瑄,小小王妃吃穿用度卻比她這個太後都好!不管是哪裡上貢的東西,都是先送到豫王府,溫儀瑄挑完了剩下的才送進宮。人人對那溫儀瑄趨之若鶩,就連她宮裡的宮女,沒回見溫儀瑄來都一個個搶著露臉。
她還抱怨不得、罵不得,隻能暗暗貶損那幾個出頭的丫鬟,找彆的法子折磨她們。
今天她兒子終於替她出了一口惡氣。
不枉她這麼多年鞭策兒子上進,讓他一定記住父親的仇,忍辱負重,等他長大了都要悉數向豫王討回!
趙寰接過橙子吃了,抬眸,淡淡掃了沈太後一眼,眼底有不分明的厭惡之色。
沈太後渾然未覺,依然興致勃勃的問:“寰兒,你再跟我說說吧,豫王當時的臉色怎麼樣?是不是氣的差點兒昏過去?”
沈太後這麼想著,忍不住捂著笑起來,笑個不停。趙寰皺了皺眉,眼底的厭惡更加濃重。
他朝沈太後欠一欠身,道:“兒子看書去了,告退。”未等沈太後說話,他已轉身遠去。
沈太後有些怔忪的看著趙寰離去的背影。
寰兒聰明,可是為什麼,總對她不親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