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瑄沉默的看了二兒子一眼,然後對元福的奶娘說:“帶姑娘回屋休息。”
“是。”奶娘應道。
元福掙脫開奶娘抱她的手,扭著身子不肯:“我不回去嘛……”
“元福,聽話。”趙臻說。
元福大失所望,走到趙臻身邊扯他的衣袖。趙臻不為所動,隻是安撫性的在元福腦袋上拍了拍。
元福年紀雖小,卻也知道爹娘接下去要跟兩個哥哥講很重要的話,這才要把她支開。
元福也想聽!
無奈她怎麼撒嬌爹爹都不理,娘又神思恍惚臉色很差,她不敢去娘那兒碰壁。
最後隻能認命的走了。
屋子的門被帶上,儀瑄接過茶水漱了漱口,語重心長的對兩個兒子說:“娘知道你們長大了,有心為爹娘分憂。娘也不是要一輩子管束著你們,可你們年紀太小,如何能夠應付的了戰場上的千軍萬馬?元泓,你以為戰場決策是很容易的事兒?一旦你指揮有誤,就會有無數人因你而死,你想過沒?”
趙元泓微微低下眼簾,眼光清澈卻固執:“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死傷在所難免,隻要死得其所……”
儀瑄不由激動:“你憑什麼決定人家是不是死得其所?”
氛圍凝固了瞬間,趙元泓微微一愣,眼神動搖了下,趙元猗尷尬的打圓場:“算了弟弟,娘也是擔心我們,我們彆讓娘傷心。”
儀瑄這才稍微氣順了些。
明明才十四歲,元泓為什麼能說出這種話?
她一直都知道元泓的性子淡漠。太妃薨逝的時候,元猗整日整夜的哭,元泓卻滴淚未落,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睜著那雙懵懂清澈的雙眼。
那時候儀瑄還僥幸的想,那是因為元泓不懂事。
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情,儀瑄一直將原因歸咎於元泓不懂事。可是不懂事的孩子當真能說出這樣的話?
趙元泓低下頭,乖巧的道歉:“對不起娘,是我說錯了。”
儀瑄心事重重勉強微笑了下:“娘也沒有責怪你。”
“娘,那如果這樣呢?”趙元泓問:“我和哥哥作為使節北上。既可聯係我朝與韃靼的邦交,也可嘗試說服和碩特部。蒙古各部都很仰慕爹爹,我和哥哥一起過去足可說明爹爹對他們的重視。有爹爹這個橋梁在,和碩特部或許會賣我們一個麵子。”
聽完元泓的話,儀瑄不禁怔忪。
這個辦法……倒的確是不錯。
元泓很聰明哪。
可即便不要打仗,兩個兒子也可能在敵人的地盤遭遇不測,不如待在京城來的安全。
趙元猗躍躍欲試,他在京城都呆膩了,有機會出去試試身手也好。
儀瑄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有點兒不忍心,便把目光投向趙臻。
你來決定。
趙臻垂眸思考了會兒,問:“你們兩個真的想去?”
“想啊!”趙元猗歡欣鼓舞。
趙元泓也點點頭。
趙臻說了聲好,“等我與幾位大人商議後再給你們答複。”
*
正院裡燈火通明。儀瑄剛沐浴完坐在庭院裡乘涼,夏夜的風舒爽,卻始終吹不散她緊皺的眉。
趙臻剝了一顆荔枝送到她唇邊,她一口咬下去,甜津津的汁水在口腔蔓延開。
“還在擔心?”趙臻摩挲著儀瑄的下巴,笑著問。
儀瑄抬眸看他,目光怔怔的,良久隻是歎了口氣。
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趙臻摟過儀瑄的腰,或輕或重的撚弄著,低頭親親她的臉,笑著道:“元猗和元泓長大了,想要到外麵去闖一闖也正常,你不能老是把他們當小孩子看。”
儀瑄搖搖頭,“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那是……”
儀瑄猶豫了會兒,忽然仰起臉來極認真的看著他,問:“你覺不覺得元泓有些奇怪?”
趙臻愣了下,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他不是一直如此麼?你常跟我說不要太在意,怎麼你自己倒在意起來了?”
從前她說不要太在意,是覺得元泓這孩子心思敏感,若被他察覺出父母對他和對元猗是不一樣的,他會難過。
但現在情形變得不一樣了。
儀瑄沒辦法坐視不理。
她坐直身子,表情非常緊張:“元泓想的是他在後方做軍師,讓元猗去衝鋒陷陣。萬一、我是說萬一,元泓是想借此機會除掉元猗呢?”
雖然她很不想以這樣的惡意去揣度自己的兒子。可事情關係到元猗的生命安全,她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如果元猗死了,元泓便順理成章的成為豫王府的世子。
而且元猗是在戰場死掉的,不會有人把矛頭對準元泓,元泓高枕無憂。
儀瑄心裡難受,兩個兒子都是她的心頭肉,並不是她針對元泓,隻是元泓自己在後方,卻把元猗推到前線,萬一出事倒黴的隻會是元猗,而元泓並不會受到波及。
如果元泓真是這樣想的,那真的……太讓人心寒了。
趙臻先是震驚,但仔細想想,儀瑄所言其實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