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廉潔。
莫說榮府不差銀子,差銀子也不能沾手民脂民膏。
第二句話,不結交任何皇子。
這一句話在榮府已經倡導整整六年。
賈代善不乾涉賈赦賈政吃酒請客。
一個公府出身的紈絝子弟,忽然改學歸正了,那才是有問題。
不過,賈代善這個人十分敏銳。
這一年臘月十五,嘉和帝說了句年關難過,漠北雪災嚴重。
西北旱情嚴重,國庫銀兩短缺,沒有銀子救災。
這話是賈敬帶回家來。
賈赦眼下在錦衣衛,不叫大起,他無需上朝。
賈代善馬上命賈赦賈敬去戶部對賬,看看自家在戶部欠債多少。
結果,榮府欠債八十萬。
寧府欠債五十萬。
賈代善歎口氣,這個數字他知道。
他隻是想看看,嘉和帝是什麼意思。
結果,嘉和帝還真是不要臉,兒子的罪過推給臣子。
賈代善找了賈赦賈敬吩咐:“皇帝要咱們家負責,咱們就慢慢還唄,隻當是千傾功勳田被朝廷收回了。”
榮府到了賈代善,本來應該是侯爵。
侯爵的功勳田沒有十萬。
賈代善想著,隻當是降爵了。
臘月十八。
賈赦賈敬兩兄弟無聲無息的送了十三萬銀子去戶部銷賬。
榮府償還八萬,欠債的一成。
寧府五萬,也是欠債的一成。
賈敬賈赦都給戶部交底了,以後隻要不遭災,不欠收,每年都會償還一部分。
這一年的臘月二十三,家家戶戶祭灶神。
榮府迎來了皇宮的黃衫子天使,攏共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今年除夕夜,賈代善進宮朝拜。
第二件事情,嘉和帝給老臣賞賜壓歲錢。
陛下一般都是在除夕朝拜的時候賞賜大臣。
這一回送上門來,卻是一一大不同。
天使送出門,賈代善打開了密匣子,嘉和帝賞賜賈代善五萬銀子的壓歲錢。
往年從來沒有這麼多,頂多幾千。
看來嘉和帝還是有點臉麵。
知道混賬兒子是他親生,不是賈代善生的。
賈赦今年也有了好事,他與他那個紈絝死黨燕候,被忠靖王點名,進宮參加宮廷防禦。
也就是春節期間,負責保護皇帝的安全。
這個職務不僅可以得到一個內務府賞賜的紅封,還可以得到封疆大吏的壓歲紅封。
賈代善知道,這是嘉和帝表彰榮府識趣,帶頭還債,讓榮府找補損失。
這一年臘月,櫳翠觀又多了一個了解自己身世的賈珠。
按照小花精的認知,賈珠也成了祖父眼裡的精英子弟,開始學習練氣術。
眼下,賈瑚賈珠元春的待遇,已經趕上了當家太太張氏,每月十兩銀子月例,另外再有十兩銀子的書雜費。
這十兩銀子的書雜費,用於讀書購買筆墨紙張。
其實就是給孩子們買零嘴,買玩意兒。
賈代善是家主,他發話沒人敢不聽。
不僅如此,這一年榮府的粉紅紅封,元春賈珠的紅封與賈瑚持平,超過了賈璉與賈琮。
賈代善與賈母都是兩千。
賈赦賈政張氏王氏一千。
賈瑚賈珠元春都是八百。
賈璉與賈琮卻隻有兩百。
賈瑚賈珠元春三人雖然比賈政賈赦少了二百。
但是,賈赦兄弟已經當差,花費肯定大些啊。
彆人心裡不高興,不做聲。
賈赦這人不要臉,找他爹抗議。
他不好意思說侄子侄女,隻說自己的兒子:“瑚兒豆丁大,他也不用應酬,哪裡需要銀子呢?”
賈代善一哼:“他不用,不會攢著買田置地啊,都給你拿出去喝花酒打茶圍,送給彆人買田置地?”
賈赦不甘心:“您這麼疼孫子,也分一點心疼疼兒子唄?”
賈代善瞪眼:“你有什麼本事叫我疼你?你進錦衣衛,進宮當差,哪一點不是沾了老子的光?
還不饜足?
還敢提瑚兒,拿什麼跟比瑚兒?
瑚兒聰明伶俐,榮府要依靠瑚兒轉型書香,開創榮府的新局麵。
你呢?
不過一個依靠家族恩蔭的二世祖,好有臉?”
賈赦被噎的差點厥氣,卻是不敢齜牙。
他看出來了,再囉嗦幾句,隻怕他爹手裡拐杖要敲他頭上。
他都三十歲了,再挨打,臉皮還要不要呢?
再者,賈赦知道,他兒子賈瑚,侄子賈珠,侄女元春,不知道貓在哪裡看笑話呢。
賈赦心裡火氣一拱一拱,卻是不敢吭聲,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賈代善卻道:“告訴你,春節置辦的壓歲錢,拿出三萬交給你媳婦,把庫房的虧空補上。”
賈赦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剛要抗議。
賈代善便道:“不樂意?
那就全部上繳,不要想打馬虎眼,你多收一個銅板我也能查出來。”
賈赦心裡後悔死了,怎麼這麼倒黴啊。
不光是兩千的待遇沒撈著,還欠債三萬。
前兒還跟燕候約好了,要去琉璃街看貨,年節跟前有許多人家拿了古董販賣過年,正好掃貨。
如今看來不成了,拿什麼會賬?
賈瑚賈珠其實沒有看熱鬨,他們老老實實在修煉室裡打坐呢。
想要早日找到氣感。
他們射箭還不能百步穿楊,元春妹妹已經能夠飛花逐葉了。
太打擊人了。
他們不努力怎麼做人兄長呢。
看熱鬨的隻有一個人,就是小花精。
她在蓮湖吸收木係靈力,見她大伯倒黴,樂嗬嗬的看熱鬨。
小花精這兒樂嗬嗬的看熱鬨,忽然間眼前升起一個水花。
卻是老龜四腳踩水鑽出水麵:“小仙子,快點感觸一下,這水裡的靈氣是不是有變化?”
小花精十分驚訝:“不是說有五十裡,這麼快啊?”
老龜腳下一踢,出來一跳一尺長的紅鯉:“仙子沒有仔細檢查過湖底吧,這蓮湖地下其實也有水域,直通山中的一條暗河。
這蓮湖地下有一個泉眼,被這小紅找了塊靈石堵住了,仙子您用的靈氣隻是石頭縫裡滲透的靈氣,時間長了才積攢這個濃度。”
小花精擰起小紅鯉:“哎喲,這麼壞啊?”
小紅鯉是一條兩百年的鯉魚精。
一百年的時候通了靈智,害怕這裡的主人發現了暗道,謀害她,也謀奪她的福寶地。
故而,把泉眼堵了。
那泉眼在淤泥裡,因為榮府從來不挖藕清塘,因此沒有人發現。
紅鯉魚道:“原本你們家沒來得的時候,我那邊好好的,根本沒泉眼,就是姓賈的住進來,在這裡築堤挖塘,這才靈氣泄露了。
我先,你們後來,我不許你們偷取靈氣有什麼錯?”
小花精思索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老龜卻給她一腳:“仙子彆聽他胡說。
這裡有靈氣,是天道的意誌。
那泉眼也不是挖出來,距離湖底還有十幾丈呢,這是天生的泉眼,是天道賜予。
你才是沾光的那個,還敢胡說什麼先來後到。”
老龜看著小花精:“這小紅不老實,仙子驅逐他吧。”
小花精道:“我可以嗎?”
在鳳凰山是可以這樣,各人都有一個勢力範圍。
外人不得過界。
一旦過界,便有一場惡戰。
老龜道:“當然可以,仙子是這裡的主人,有權利驅逐惡客。”
紅鯉魚嚇壞了,忙著求情,朝著小花精隻作揖:“仙子不要,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小花精看著小錦鯉:“你生的這麼好看,卻心思貪婪,性情狡詐,與你為鄰,我心不安,從今兒起,不許……“
小鯉魚忽然彈跳上岸,用頭撞著小花精的腳:“主人,主子,我願意認你為主,替你看門護院一百年,主人你來蓮湖修煉,保管沒有一隻蚊子驚擾您,求您手下超生,不要驅逐小鯉。”
小花精噗嗤一笑,擰起小紅鯉丟進蓮湖:“逗你玩呢,回去修煉吧,不過,不許堵住泉眼啊。”
錦鯉高興得在湖裡隻打挺:“謝謝,謝謝。”
小花精正高興看著鯉魚打挺。
賈珠忽然來了:“妹妹,我聽見這邊好大的水響,你又在攆鴨子啊?”
榮府每年都會捉幾隻鴨子燜蓮藕。
小花精擺手讓老龜鯉魚都躲了。
這才笑道:“是啊,是啊,不是要祭祖嗎,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先給祖宗們,冬天也沒有鴨蛋撿,就像親自挖藕,再捉隻鴨子獻祭。”
賈珠笑道:“獻祭何須你操心,母親都準備好了,是道家三牲呢。”
鯉魚殘荷下偷窺美少年,聞聽獻祭,嚇得潛入水底。
魚也是祭品。
賈珠前來,因為王氏在蘇秀閣定製的衣衫,送進府了。
裁縫師傅等著試穿,不合適可以當麵修改。
其實小花精的衣衫府裡都有準備,根本不需要王氏私下再準備。
王氏卻是故意跟張氏較勁,嫌棄她定製的是提花布料,不是蘇繡。
其實,小花精覺得提花衣服穿戴起來更加自然。
她卻不好掃了母親的興致。
張氏得知王氏之言,頓時氣的肝疼,卻也無可奈何。
除夕夜守歲,兩個媳婦就拚上了。
王氏因為賈政中了進士,如今在榮府也有幾分麵子。
家人族人對王氏很是恭順。
王氏十分會奉承,當著各人的麵,給賈母磕頭拜年,奉上親手做的衣衫鞋襪,包括頭上的帽子。
帽子還有棉帽子,單帽子。
鞋子也有棉鞋,穿著睡覺的軟緞鞋子。
整個一全套。
宛平距離這裡不過五十裡,王氏還有模有樣的給賈母帶了土儀。
又做了宛平的小吃敬獻。
賈母不需要這些東西,卻稀罕這份奉承,越發對王氏和顏悅色。
王氏又投其所好,告訴賈母,他托付了二兄,過年的時候,給林家送了從東省地收購的野山參,最是滋補了。
又跟賈母一再念叨,賈政科舉,四妹妹四妹夫出力不少,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
一番坐念唱打,把賈母摸得順溜順溜的。
張氏那些公中的份額就不值錢了。
如今賈代善還沒死呢。
這東西本來就是她自己的東西。
即便張氏給史家的年禮厚了三成,也美不到賈母心裡去。
好在有賈代善撐著,賈母也給不了王氏什麼實質性的權利。
張氏沒什麼損失,就是被氣得心口疼。
再有,賈瑚賈珠元春幾個麵對各自母親唇槍舌炮,十分尷尬。
原本賈瑚賈珠都是跟著祖父父親守歲,在夢坡齋寫字兒。
今日賈代善進宮去了,宮中賜宴,要等宴席散了才會回家。
賈赦進宮執勤,就連賈政都去了宮裡,合著一群庶吉士,充作嘉和帝臨時的承旨官。
賈瑚賈珠就不能躲去夢坡齋,隻能隨著祖母母親們守歲。
好在如今賈瑚賈珠元春一起修煉,一起讀書,感情十分好,即便將來不可猜度,眼下不會生分。
賈代善亥時回府,得知賈母不僅不平衡兩個媳婦,還居中挑唆,氣得直吹胡子。
若非新年大節,吵鬨不吉祥,他恨不得甩人耳刮子。
榮府要興旺,勢必要幾個孫子齊心合力,他捏合還不及,這個老婆子竟然挑唆。
為了些許蠅頭小利,跟自己子孫玩心計,很有麵子嗎?
真是越老越沒品了。
這事兒忍到正月十五,賈母讓兩個媳婦站著伺候飯菜的時候,賈代善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賈代善首先驅逐了兩個媳婦:“你們很閒啊?
一個好媳婦,富澤三代人,說的是相夫教子,你們跟著做丫頭很體麵啊?”
這話雖然斥責兒媳婦,卻是在打賈母的臉。
兩個媳婦鳥獸散。
賈母眼淚婆娑的哭了:“我孫子都有了,卻被你這樣作踐,我活著什麼意思?”
賈代善冷笑道:“你這樣作踐得媳婦跟你離心,挑唆的子孫反目成仇,你就活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