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想和離的一百一十二天(1 / 2)

阮亭還在侯府時, 很是敬重陸侯爺這個父親,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

得知阮亭的身世後,陸侯爺不願意見他, 直到把阮亭送回泰和縣前,與他不過交談了寥寥幾句。

然而此刻,聽著阮亭話裡的譏諷之意,陸侯爺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的打算, 被阮亭這般直白的戳穿, 絲毫不把他當成長輩看待, 陸侯爺心頭湧上一二分怒意。

他皺了下眉頭, 隨即歎了口氣,“ 勸說你放棄爭奪狀元,我知這樣對你很不公平, 可我是為了你著想!”

“皇上至今還在西苑, 殿試的題目是交給內閣來擬定的, 等到殿試那日,皇上也不過是來到保和殿走個過場。李首輔與高大人勢必會把狀元之位留給自家人, 到時候隻看皇上如何抉擇。可以肯定的是, 皇上絕對不會打這兩位大人的臉。”

“若你在殿試時又出了風頭,風頭太過, 不僅會招致兩位大人的不滿,最後還落不到一點好處, 等殿試過後,給你分配職位的時候,李首輔和高大人隨隨便便一句話,便能把你分配到偏遠之地,讓你坐上幾十年的冷板凳。任憑你有滿腹才華, 也無可施展。”

“ 可是隻要你在殿試的時候退上一步,到時候我去求見李首輔與高大人,不著痕跡把你做的事情透露給兩位大人,兩位大人一定會記著你的情,給你授予的官職一定不差。”

陸侯爺說完這些話,盯著阮亭,等著阮亭的抉擇。

阮亭攥緊了右掌,然後又鬆開,幽深的眸子似刀刃般冷涼,“陸侯爺說了這麼多,如果是陸遇遇到這種情況,陸侯爺會勸說他放棄嗎?”

陸侯爺沒有想到阮亭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他一時啞言,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果是陸遇身處這樣的處境,陸遇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怎麼忍心告訴自己的兒子不要爭上一爭!

哪怕是家中庶子,他也不希望庶子養成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的性格。

即便會招致李首輔與高大人的不滿,可他在朝中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脈關係,等事情發生了,他會儘力維護陸遇。而不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讓他放棄爭奪狀元。

陸侯爺心裡有愧,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可他自認為沒有錯,他是為了阮亭著想。

陸侯爺的聲音又堅硬起來,“ 你怎麼就這麼固執?任憑你比其他人都要出色,你隻是從一個小縣城過來的,狀元之位不會落在你身上。”

“你不聽我的勸,除了得罪兩位大人,損害的是你自己的前途!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隻要退上一步,便能得到許多。況且,你在會試時已經奪得了會元,你的才華和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包括當今聖上。你何必非要盯著狀元之位?榜眼、探花也是可以的。你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麵前的這個人,阮亭稱呼了他十六年的父親,把他當做最敬重的長輩。

可今天,陸侯爺疾言厲色的指責著他,讓他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永遠是身邊的人,最懂得怎麼傷害一個人的心!

阮亭淡聲道:“陸侯爺說笑了,至於是狀元,還是榜眼、探花,亦或是其他名次,皆不是我一個未有功名的人可以決定。當今聖上還有諸位大臣,公允處事,自有抉擇。我隻知既然做了一件事情,便儘力而為,不言放棄。”

他接著道:“我還要溫書,陸侯爺請便。”

陸侯爺眉頭擰得死死的,他這般苦口婆心的勸導阮亭,阮亭反而這樣的不領情。

他站起身,厲聲道:“你就是這麼和我說話的?”

阮亭迎上他的視線,不急不慢的質問著,“ 陸侯爺非我長輩,非我生父,非我救命恩人,非我同僚,非我上峰。您將我送回阮家那日,還曾說過,與我不再是父子。敢問陸侯爺,我這樣與你說話,有何不妥?”

阮亭在坐著,陸德正站著,他在氣勢上本是處於上風。

可阮亭的這一番質問,內斂中含著少年人獨有的意氣與冷厲,陸德正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語。

阮亭在他膝下待了十六年,他以為他來勸說,阮亭會聽他的話。

可從他選擇不管不顧阮亭安危的那一刻起,阮亭就變了,他是越來越不了解他這個養子了。

想到這兒,陸德正臉色難堪下來,甩袖離去。

陸德正大步離去,走到庭院中,摻雜著花香的春風拂過,他腳步一頓,心裡的怒意淡了下去,腦海不由得想起阮亭幼時的模樣。

阮亭不願意放棄,他很是可以理解,年輕人爭強好勝,哪裡願意退讓一步。

不撞南牆不回頭,隻有阮亭吃到了苦頭,才能認識到他是為了他好。

他一個長輩,何必與阮亭這麼一個小輩計較?

這時,陸德正看到了甄玉棠的身影,甄玉棠裙裾曳地,就像春日裡的春花一樣,明媚耀眼。

他已過了那個年紀,自是不會對甄玉棠有什麼想法。

不過,甄玉棠姿容出眾,年少慕艾,想來阮亭與甄玉棠的感情會很不錯,倒是可以讓甄玉棠來勸說阮亭。

甄玉棠剛才外麵回來,見到陸德正,出於禮節,她走過去,微微頜首,“陸侯爺。”

陸德正雙手負在身後,“有件事情,我想要讓你勸一勸阮亭,你可答應?”

甄玉棠不會蠢笨到一口應下,“不知是何事?”

陸德正將那些話又說了一遍,“ 我瞧你也是聰明人,不然亭兒也不會娶你為妻。趨利避害,才是聰明人所為。隻要亭兒放棄狀元之位,夏津或是高宏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狀元,不拘是首輔大人,還是次輔大人,絕對會在官場上扶持亭兒的。亭兒在官場上走得平穩,你也能跟著享福,你可願意勸說亭兒?”

甄玉棠輕笑了一下,帶著幾分譏諷。

觀陸德正神態,殘留著慍怒,想來定是在阮亭那裡受了挫,這才找到她來勸說。

陸侯爺眉頭又皺起來,“你笑什麼?”

甄玉棠臉上的笑意消失,神色冷下來,“陸侯爺口中輕飄飄的一句放棄,您可知對我夫君意味著什麼?”

“我夫君在京城時便已讀書多年,回到泰和縣的三年時間裡,他日日寒窗苦讀,不曾有一日懈怠,在阮家的時候,哪怕是寒冬臘月,屋子裡隻有一個火盆子,他也依舊溫習功課。來到京城,他攜帶最多的東西,是他平日要用的書。”

“院試時,他是案首;秋闈時,他是解元;會試時,他是會元。所有的第一名,是他辛辛苦苦了數年的結果。放棄二字您說得輕巧,可您這是把他多年來的心血踩在了腳底上。”

甄玉棠毫不留情的質問道:“您打斷了他的脊梁,再給他一個甜棗吃,這是真的在為我夫君著想嗎?”

“我不過是一個小女子,不懂官場上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我夫君自有決定,陸侯爺請便,我就不送陸侯爺出府了。”

話音落下,甄玉棠越過陸德正,朝書房走去。

陸德正身子一僵,老臉上是說不出來的難堪。

他讓阮亭放棄狀元之位,實則是讓阮亭放棄多年來的努力與心血。正因為阮亭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才可以說著這樣誅心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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