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給聖上把脈的時候, 薛遠就站在一旁,直直盯著他們看。
顧元白因為吸了十幾日的西夏國香,心中不虞, 臉色浮浮沉沉地難看。薛遠隻以為他是身子不適,站在一旁如同一個冷麵閻王,下頷冷峻, 嗖嗖飆著冷氣。
禦醫把完了脈,在兩位爺的眼神中肯定道:“臣可用性命擔保, 聖上的身子骨沒浸入這些香料之中的藥物。”
顧元白道:“這叫毒。”
禦醫擦過額頭上的汗,“是,那就是毒。”
禦醫理解不了“成癮”一詞,不知道什麼叫做“副作用”,他隻知道裡頭並無殺人的毒,隻有讓人提起精神氣的藥物。現實就是如此,魏晉時期, 五石散在上層社會之中流傳, 即便是死了人, 也沒人願意斷。
他們不曉得危害的一麵,不相信其中的可怕。
顧元白讓整個太醫院的禦醫一個個來看過他的身體,從他們的言語當中得出一個結論:他還沒有到成癮的程度。
正是因為體弱,才會在短短十幾天之內便有這麼大的反應,若是長年累月的無法察覺,怕是早已不知不覺就中了招。
顧元白一想到這, 就是寒意和怒火並起。直到入睡之前,他躺在床上, 氣得雙手仍然止不住的顫抖。
薛遠給他倒了杯溫茶,看了眼綢緞被褥之上輕微顫動的白玉手, 眼皮猛得跳了幾下,握住,“怕什麼?”
顧元白從牙縫中擠出話:“朕這是被氣的。”
他恨不得生吞其肉的模樣,眼底是波濤洶湧的狠意,“圖謀大得很,手段惡心得很。自己是有多大的胃口,一口氣不怕撐破了肚皮?”
薛遠瞧了瞧周圍,寢宮之內的宮人陸續退下。他開始解著衣袍,窸窸窣窣之聲擾亂了顧元白的思緒,顧元白一抬頭,便見他已將外袍脫下,正要脫去中衣。
“你乾什麼。”
薛遠手下不停,將厚衣服脫得隻剩下單衣,“臣今個陪您睡。”
他又出去讓田福生給他送上一盆熱水來,坐在龍床邊上脫去靴子泡腳,顧元白踹了他背部一腳,頭疼,“薛九遙,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薛九遙挨了這一腳,巋然不動,端著洗腳盆出去,又手臉濕漉漉地走了回來,“聖上,臣洗乾淨了,能否再上一次龍床?”
嘴中問著話,但他已經爬上了床。
“薛九遙,刀劍也穿不過你的臉皮,”顧元白,“朕管你吃管你住,不是讓你來龍床上住。”
薛遠裝聾作啞,扯起衣擺擦去臉上的水珠,結實的腹部便進了顧元白的眼中。顧元白多看了兩眼,這樣的好身材,是在一次次打磨錘煉之中鍛造而成,每一處都見識過無數次的刀光劍雨,像是蓄力的狼頭,隻看著就知道其中蘊藏的強悍力量,硬邦邦的好幾塊。
在他動作間,腰線處的一道刀疤隱隱約約地浮現,顧元白不由探身,輕輕碰上了這條刀疤。
薛遠整個人一頓,從衣擺中抬起臉,沉沉看著他。
從被中探出身的小皇帝黑發披散,麵容上的怒意和狠意不知何時消散了,一手撐在床上,半伏起身,被褥起伏連綿,綢緞衣服將他遮掩得嚴嚴實實,但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氛圍,好像是……探出被子的小媳婦一樣。
“彆摸。”聲音沙啞。
幸好小皇帝是自己人,是大恒的皇帝,若是敵人,戰前在薛遠跟前這麼一躺,薛遠幾乎能失去所有警惕,一個小孩都可以拿刀趁機將薛遠捅死在床上。
顧元白順著這道疤痕往腰後看去,剩下的卻淹沒在背後衣衫之中,“轉過去,讓朕瞧瞧。”
薛遠嘴上說著“醜”,身子卻老老實實地轉過去,衣服一撩,寬闊的背部就露在了顧元白眼前。
這一道刀疤從前方腰側橫到背後出頭,可見其凶狠。顧元白打量了下傷口的大小和色澤,也能想象到在那時被百姓們砍下的這一刀,能給當時尚且年輕的薛遠帶來什麼樣的打擊。
他的目光移到薛遠的背上。
背部無其他傷口了,薛遠護得很好,留給顧元白大片可以抓撓的地方。
顧元白想起他說的這句話,不由抬手,在薛遠背上劃出一道白色的痕跡。
薛遠渾身一抖,忍無可忍,他猛得發力,轉身就把顧元白撲到在了床上。
床硬生生地發出了軟綿綿的悶響。
顧元白倒在厚厚的被褥之上,腦袋下方枕著薛遠的手,腦中嗡了一聲,“發瘋?”
薛遠翻過身,把顧元白抱在他身上躺著,被子一揚,牢牢實實蓋住了他們二人,“晚上了,聖上,您要是不想睡覺,臣就給您按按腿。”
顧元白要從他身上下去,腰卻被薛遠錮住,他懶得動了,舒舒服服地把薛遠當肉墊枕著,“按按。”
殿外,田福生守著門。他時不時聽到內殿中傳來的幾道床架的沉悶響動,臉色驟變,把其他人趕到了更遠的地方。
心中憂心忡忡,心道皇上啊,可彆把薛大人給折騰狠了啊。
外頭的老奴想什麼,屋裡的人自然不知道。薛遠的手順著腰下去,給顧元白按著大腿上的肉,力道拿捏得正好,顧元白喟歎一聲,快要眯上了眼睛。
“白爺,”薛遠問,“成癮又是何物?能使人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