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揭穿(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5351 字 3個月前

宣平侯止步屏氣, 隱約有些不敢近前。

淺色的紗帳微動,似有風進來。那翠色繡花薄被下的少女白著一張無血色的臉,分明還是一樣的臉, 卻宛如變成另一個人。

眼神不一樣。

以前的裴元惜看人時如霧裡看花, 總覺得隔著什麼屏障。而今的她眼底一片靈氣,黑的瞳仁白的眼白,像是大霧散去之後露出的一朵遺世明珠。

他心下一動, 激動問:“三娘,你…你好了嗎?你是不是不傻了?”

跟進來的沈氏暗自吃驚,同時升起一種連自己都道不清的歡喜。她身邊的勞媽媽眼神探究,進來之後驚疑地打量著裴元惜。

李姨娘也跟了過來,灰暗憔悴的臉色逾發顯得不對。她臉上的錯愕和淚痕顯得那麼的突兀,不可置信的目光帶著幾分恐懼。

裴元惜望著這些人, 清明的眼神在她們臉上一一劃過,最後定在宣平侯的身上。這些人中,唯有父親是真心替她高興。

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她就已經從身體裡蘇醒。

沒錯, 是蘇醒。

她清清楚楚記得那種猶如困獸囿於樊籠的感受,眼睜睜看著失了二魂七魄的自己癡傻無知被人嘲笑被人戲弄。

那僅存一魂的自己像極蹣跚不知事的孩童, 她看到“她”對李氏的依戀, 傻乎乎地親近對方討好對方視對方為自己的親娘。在好多次“她”哭著癡纏李氏, 追著要跟李氏去軒庭院的時候,她都恨不得衝破牢籠打醒自己。

她被困十年,傻了十年。

此後,她不想再當傻子。

“爹, 我好了。”她的眸中有淚, 蒼白的臉色再無之前的懵懂與迷茫。

宣平侯激動之情無以言表, 口中不停說著真是太好了,人已經近到她的跟前。可能是驚喜來得太快,他猶不敢相信這次竟然會因禍得福。

“三娘,你真的好了嗎?”

“我真的好了,爹。”

“那你記得…”

他的問話停住,他原本想問三娘還記不記得她五歲之前的事;想問三娘記不記得這些年發生的事;想問三娘還記不記得他。

話沒問出口,他覺得沒有再問的必要。三娘必是記得他的,她的眼神告訴他,她不僅記得他而且還記得過去的事情。

至於這些年發生的事,不記得也罷。

裴元惜睫毛輕抖,水光乍現,“爹,我都記得。我記你曾經抱我在膝上識字,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若我是男兒該多好,那樣我就可以科舉入仕狀元及第。”

她還記得在她變傻的時光裡,他經常站在很遠的地方看她。

“是,是爹說的,你都沒有忘。”宣平侯哽咽著,終於走到床邊。

這是他的三娘,清清明明地好了。

父女二人時隔十年再敘當年,聽在他人的耳中滋味各異。沈氏心裡酸酸澀澀,一方麵真心為裴元惜高興,一方麵又擔心自己的女兒。

在他們都沒有看到的時候,李姨娘和勞媽媽快速交換眼色然後又錯開,兩人的眼中都是抹不開的陰霾。

裴元惜看到了,眼眸微垂。

“我不僅記得五歲以前發生過的事,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我好像也記得一些。”

沈氏心裡一個咯噔,嘴唇嚅嚅,“三娘你才剛醒來,有什麼事等你好起來再說。今日是你和你二姐姐的好日子,上午你二姐姐行及笄禮,許多相熟的夫人們都會上門觀禮。你身體還虛著,若不然等你二姐姐行完禮,母親也替你在軒庭院再辦一場。”

宣平侯想到這個,眉頭微皺。

兩個女兒時隔半個時辰出生,但因為三娘是庶女,是沒有那個體麵請得動彆府的夫人們觀禮的。要不依沈氏安排,等三娘緩過來一些,下午在軒庭院裡自家再辦上一場。

他才想著,就聽到李姨娘的抽氣聲。

“侯爺,婢妾有話。”

眾人看過去,隻見李姨娘一張臉煞白無血色,渾身發抖。“侯爺,三姑娘能醒過來,許是另有玄機。”

“什麼玄機?”宣平侯老大的不舒服,人醒了就是醒了,人好了就是好了,哪有什麼神神叨叨的玄機。

李姨娘爬過來,想靠近床邊。

她形象灰敗,宣平侯不由緊皺眉頭。

“侯爺您想想,此前我們說到替三姑娘以命換命,三姑娘便醒了過來。正是因為菩薩一直在看著,同意這個法子所以三姑娘才得以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宣平侯頓時麵露不悅,李氏說他的三娘醒過來是回光返照。這個婦人…真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簡直是走火入魔。

沈氏驚愕不已,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三娘醒來是好事,哪有當親娘的說回光返照,難道不怕是詛咒自己的骨肉嗎?如蘭也真是的,看來真如侯爺說的瘋魔了。

勞媽媽小聲道:“奴婢以前也聽人說過,有人在菩薩麵前許了願,菩薩念那人一片誠心降福於他。誰知那人不懂感恩忘記兌現自己的承諾,最後菩薩不得不收回他的福業,重新降災於他。”

所以依李姨娘所言,裴元惜之所以能醒過來是因為菩薩看到李姨娘的誠心。要是裴元惜沒有按照李姨娘說的做,菩薩就會收回現在的一切。

沈氏將信將疑,不好置喙。

“什麼以命換命?拿誰的命換?”裴元惜問。

宣平侯說不出口,一個奴才,再是勤奮上進敏而好學還不是一個下人。先前三娘還混沌著他尚且覺得不配,眼下他的三娘已然清醒,那更是無論如何都不相配了。

他麵有薄怒,“沒影的事,你彆聽你姨娘胡說。”

“侯爺,欺騙菩薩是要遭報應的!”李姨娘哭喊起來。

“你這個婦人,什麼報應,讓老天來找我好了!”他大怒,要不是看在這個婦人生養三娘一場,他真想讓人堵住她的嘴拖出去。簡直是不知所謂,三娘醒了那是因為傷得不重,龔太醫的藥起了效用,同菩薩有什麼相乾。

沈氏是不敢勸的,李姨娘的侄子是好是壞,總歸是個還沒有脫籍的奴才。她身為嫡母可不好勸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免得有人說她是個惡毒嫡母。

“不是的,不是的,侯爺,您不能這樣,您讓妾同三姑娘說…”李姨娘往前爬著,眼看著要到床邊,被宣平侯一隻腳擋住。“三姑娘,你已經醒了,這是菩薩的恩德。你聽姨娘說,你同姨娘的侄子…”

“住口!”宣平侯一腳過去,李姨娘倒在一邊。

沈氏驚得差點叫出聲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李姨娘爬起來,披頭散發,“侯爺就算是打死婢妾,婢妾也要說。三姑娘要是不照菩薩指示的去做,她會遭報應的!”

宣平侯氣得想打死她,這個婦人…真是沒救了!

“你…你再說,信不信我現在打死你!”

“侯爺,您打死婢妾吧。婢妾真是沒有法子了,您也看到了,三姑娘的命格真是太輕,什麼福氣都壓不住啊。您若不是應允諾言,她說不定活不過…”

宣平侯又一腳過去,恨不得割了她的舌頭。居然敢詛咒他的三娘不能活,這婦人腦子裡到底都塞著什麼玩意兒。

他剛想讓人把她拖出去,被裴元惜出聲製止。

裴元惜麵露悲苦,“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怎能因為自己的命運之故,而去剝奪彆人的命運。姨娘一心為我感天動地,我豈能安然若之問心無愧。”

李姨娘心頭一震,“三姑娘,萬事都沒有你自己的性命重要,你可彆拿自己的命開作賭。你放心,我那侄子是千肯萬肯的,就是有點委屈姑娘。”

“姨娘既然知道我委屈,為何執著於讓我嫁給你那娘家侄子。你應知我是主他是奴,我與他身份雲泥之彆。知道的人以為姨娘是處處為我,不知道的還以為姨娘一心想提攜自己的娘家,不惜編出這樣的瞎話。”

宣平侯懷疑的目光看向李姨娘,李姨娘麵上發苦。

她表情訥訥,“怎麼會呢,姨娘都是為了你。我怎麼可能有會害你?”

“姨娘,你若不想害我就彆逼我做不願意的事情。”裴元惜望著宣平侯,“爹,無論如何我都不同意這門親事。”

“好,爹依你。”宣平侯哪有不應的道理。

至於其他人怎麼想,裴元惜壓根不在意。她不看李姨娘的表情,反倒是看向沈氏,“母親,春月呢?”

沈氏一個緊張,手掐著掌心。

勞媽媽擠出笑意,“三姑娘彆擔心,春月那丫頭當時嚇壞了,竟然生生被嚇出病來。她眼下還在養著,等她病好了自然會到三姑娘跟前侍候。”

“她在哪裡?我要見她?”裴元惜說著,便要掀被子下床。

宣平侯身形一動,按住她,“三娘,你自己身體還虛著,為什麼非要急著去看她?你摔倒受傷,她身為你的丫頭難辭其咎。”

“爹。”裴元惜道:“女兒並非摔倒的,而是二姐姐推的。”

沈氏的心忽忽然沉到穀底,緊張到無法呼吸。三娘就這麼大聲地說出來,合著她此前的安撫完全無用嗎?

這個三娘,怎生如此記仇。

李姨娘隱晦的目光射過來,含著淬著毒的恨。“三姑娘,你才剛醒來,怎麼就開口閉口誣蔑二姑娘?她是嫡女,你是庶女。她是長,你是幼。你趕緊和侯爺說,你方才是亂說的,根本沒有那樣的事。”

“姨娘怎麼知道是我誣蔑二姐姐,難道昨天發生的事姨娘親眼看到不成?”裴元惜反問。

宣平侯眯起眼,淩厲地朝李姨娘看過去,“你再多言一句就給我滾出去!”

李姨娘閉了嘴,不甘低頭。

他盛怒的眼神掃向沈氏,“三娘說的可是真的?你不是說三娘收到生辰禮太過開心,一時忘形摔倒的嗎?”

“母親是這麼說的嗎?”裴元惜喃喃著,目光流露出許許多多的傷心。那雙已然清明的眸子中全是說不出來的難過。

沈氏的心揪到一起,張不開口。

看到她的表情,宣平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真是他的好嫡妻。他立即派人去找春月,一定要來個當麵對質把事情弄清楚。

還有元君,當真是一個好嫡姐!

勞媽媽想辯解,被沈氏用眼神製止。沈氏的心左右搖擺著,像是被股極大極猛的力量撕扯。她本不是什麼壞心之人,更不是什麼狠毒嫡母,她做不出來誣陷庶女的事。但她又是元君的親娘,她更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受到彆人的詬病。

情急之下,她跪倒在地。

“侯爺,都是妾身的錯。元君同三娘玩鬨,也不知怎麼的輕輕一推三娘就摔倒了。她當時嚇得不輕,非要去向你請罪。是妾身攔住她,編了那樣的謊話,你要怪就怪妾身吧。”

宣平侯說不出來的失望,沈氏…

要是三娘沒有醒過來,要是三娘沒有好,他們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樣非說三娘是個傻子,說話顛三倒四不可信。

他的三娘,真是讓人心疼。

裴元君進來時,聽到的就是沈氏的那番話,她不知為何心裡鬆了老大一口氣。這次她倒是學乖了,一言不發跪到沈氏的身後,做足一副受罰的準備。

李姨娘看過去,眼底閃過心疼。

春月也被帶過來,不過是短短一夜,感覺之前的圓臉似乎瘦了一些。兩隻眼腫得像核桃般,一看到裴元惜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