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家三口(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2946 字 7個月前

芳茵宮。

飛鳥避, 蟬蟲絕。

靜寂之中似乎又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在花草叢裡、在假山石縫間。“沙沙沙”“嘶嘶嘶”聽得人毛骨悚然。

深紫祥紋錦服的男子無視路中間橫穿對峙的兩條三角腹蛇,對它們高高昂起的頭和火舌一般的信子視若無睹。

絕決的袍擺有一角還掃過其中一條蛇的身體, 在那條蛇竄起之時一道寒光而過。蛇被斷了尾,快速蜷成一團。

明黃裡衣的少年跑出來,心疼地看著受傷的腹蛇。早有訓練有素的太監跪在地上給那蛇接尾續骨。

公冶楚嘴裡說著臣給陛下請安,眼神卻是睨向商行。

商行摸摸鼻子, 跟在他身後進入殿內。一進殿內, 少年帝王立馬換了一副麵孔,三分敬畏之中是七分親昵。

“爹,你在生氣?”

“陛下。”公冶楚看向他,他清澈的眼神是那麼的孺慕, 如同渴望得到長輩關愛的孩子, 到嘴邊的責備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天子行事任意妄為, 大鬨市井、賞賜招搖。坊間傳言紛紛, 不僅對裴家那位二姑娘名聲無益,臣子們亦是多有微辭。

為帝者, 這般任性之人罕見。若是真喜愛一個女子,讓她入宮即可。便是荒唐如先帝, 其好色行徑也僅限於在太淩宮之內。

想到在陛下心中那裴二姑娘的身份,公冶楚覺得頗為頭疼。

“裴二姑娘不是那等張揚之人,太多的恩寵於她而言並非好事。你可知外麵如何傳言, 又如何議論她。”

商行怎麼可能不知道, 他當然知道那些人說什麼。他們說自己恩寵一個臣女, 是想讓人入主太淩宮當皇後。他更知道有人說自己此舉彆有用心, 是一個帝王和一個權傾朝野的臣子在博弈。

當然, 他還聽到另一道聲音, 有些人說便是娘不入宮,以後東都城內也無人敢娶。這一點倒是有些意外,他甚至有些竊喜。

無人敢求娶,那麼就沒有人敢同爹爭。

他看著自己的親爹,雖然心裡已做最壞的打算,但是他還是希望一家三口能在這個世界裡團聚。

“我知道啊。可是爹我後悔了,我後悔自己出手太晚讓娘受了那些罪,我應該早點想明白的。我為了娘而來到這個世上,瞻前顧後隻會徒留遺憾。”

公冶楚微眯著眼,小皇帝到底是癔症加重還是……

“爹,我知道你還不信我,確實是太過匪夷所思,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信的。可是爹,我千真萬確是你的兒子,娘也確實是我的親娘。我希望娘這一世活得好好的,就算爹永遠不會信我,就算這個世上不會有我公冶重…”商行說到這,已然是兩眼含淚,“我也不後悔!”

如果一個總和你說同樣的事,一次不信兩次不信,次數一多或許會有那麼一些相信。即使依然懷疑,或多或少有些動搖。

公冶楚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複雜,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心亂。在看到小皇帝眼中的淚光時,他心有觸動。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難道真有如此怪力亂神之事?

“你想讓她活得好好的,可以有很多種法子。你越是恩賞她,越是將她架在風口浪尖。她不過是個內宅女子,在外人看來已然是入了你的眼。你若不接她入宮,她以後要如何自處?”

商行聞言,淚眼似乎劃過一道亮光。

爹在心疼娘?

這可是好兆頭。

“不怕,彆人不敢娶她,不是還有爹嗎?”

公冶楚頓時黑了臉,他的勸說真是多餘。“陛下,臣與裴二姑娘不可能…”

“爹,凡事沒有絕對。”商行打斷他的話,“你仔細想想,你真的對娘一點意思也沒有嗎?你若真的不在意,又怎麼會來和我說這番話?”

公冶楚的臉更深,冷峻的氣勢中帶著幾許寒氣。不可否認每次夢到那個女子之後他睡得都要踏實許多,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女子對他有影響。

但那又如何?

他可不認為自己會喜歡上她。

商行瞄他,心下竊喜,爹肯定是對娘有些動心了,看來這把火燒得還是很必要。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扯著那深紫的衣袖。

“爹,明日是我的生辰,我準備在長街的四合酒樓請娘吃飯。娘喜歡南地的菜式,極愛辛辣之味。那家酒樓有個南地的大廚,做的南地菜尤其好吃,你要不要一起?”

公冶楚睜他一眼,少年的眼中全是希冀令人無法拒絕。

一個東都城土生土長的侯府貴女,不是喜歡吃那等臭味熏天的食物,就是喜歡吃辛辣難入喉的東西,真是怪異得緊。

“臣…”

“你從來不給我過生辰,因為我的生辰之日就是娘的忌日,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以往我生辰之時,我們父子二人會沐浴更衣去見娘…每年也隻有那一天我才會見到娘…她躺在冰冷的冰棺中毫無聲息。”商行俊秀的臉上重現哀傷,“如今她活生生的就在我的麵前,我好開心…爹,我記得要來哦!”

公冶楚睨著抓住自己袖子的少年,這故事真是越編越像。不知是小皇帝入戲太深,還是他被這個故事打動,他莫名其妙在點頭。

商行歡呼起來,“太好了,爹,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你是天子,一諾千金,明日我和娘在四合酒樓等你。”

他推著公冶楚,生怕對方反悔,“你快些回去休息,我們明日酉時一刻整不見不散。”

公冶楚出了太淩宮後臉色沉得嚇人,說不出是惱還是悔。他向來是心誌堅定之人,卻頻頻對小皇帝心軟。

如此荒謬之事,他竟然還配合小皇帝一起發瘋。

真是見鬼!

商行可不管他心裡的糾結,一想到明日要同爹娘一起吃飯恨不得抱著地上的蛇親。他真的好開心,自從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歡喜到飛起。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要在一起了。

裴元惜是第二天辰時知道這件事的,當然她不知道公冶楚會去,她收到的是商行鄭重其事的邀請。

此事未避著宣平侯,所以宣平侯才糾結萬分。

他覺得自己頭發都快掉光了,真是愁人得緊。

陛下到底是幾個意思?哪有這樣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和元惜來往,說什麼做朋友他怎麼覺得像是耍著人玩。

他想勸女兒彆去,可是一想到小皇帝是天子,他又開不了口。

抗旨可是死罪,全家人死光光的那種。

裴元惜一看他糾結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說實話她也是納悶得很,猜不透小皇帝為什麼突然請她吃飯?

父女二人心思各異,宣平侯親自送女兒去長街四合酒樓。這家酒樓原本是經營東都菜式的,不知何時換了東家變成南地菜。

南地菜辛辣無比,好這一口的人不多。

宣平侯在門口被人攔下,並被要求離開,說是飯後陛下會親自送裴二姑娘回府。他是萬分不情願,但天子口諭他不得不遵。

整個四合酒樓空無一人,商行歡天喜地迎接著裴元惜。

二樓有四個雅間,分彆是天地人和,所以稱四合酒樓。他們進的是和字間,一個和字包含無限的意思。

雅間的布置不像酒樓,反倒像是某戶人家的屋子。一應家具簡單而低調,桌腿雕花的圓桌上還擺放著一玉骨瓷美人瓶。

瓶中一支鮮豔欲滴的薔薇。

此等布置,裴元惜又是驚訝又是怔神。四合酒樓的菜辛辣重口,光是聞都讓人大流口水,確實與東都城的大不一樣,卻很是讓懷念。再看笑得酒窩迷人的少年,已然更是好奇他們之後的關係。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商行說著,眼神一直住門那裡瞄,又不時跑到窗戶邊去看,似乎在等什麼人。

“陛下還邀請了誰?”裴元惜問。

商行眉眼彎彎,“等會你就知道了。”

裴元惜不用等會,她大約猜到是誰。能讓堂堂天子等的人怎麼可能是普通人,放眼下除了那位公冶大都督不作第二人想。

她想起陛下曾有意撮合自己和公冶楚的事,突然覺得今日這頓飯怕不是個相親宴。

酉時一刻,公冶楚踩著時辰進來,竟是一秒都不差。

鴉青的官服,峭冷的五官,一臉也瞧不出是來赴宴的。那雙漠然淩厲的眼在看到裴元惜後,竟是快速彆過去。

裴元惜自認為今天自己絕對得體,今日之事雖不宜宣揚,但長輩們是知道的。沈氏特意替她裝扮過,衣著鮮麗不失莊重發飾精貴彰顯身份,妝容更是清新不失嬌美。她自己照鏡子時都盯了許久,驚豔於自己的美貌。

看來不止她不被他的長相所迷,他亦是如此。

甚好。

她站起來行禮,他看了她一眼。

他一來,商行明顯更加歡喜。少年身著常服,戴著襆頭蓋住那一頭的短發。因為歡喜,俊秀稚氣的臉上眉飛色舞。

這頓飯怕是隻有商行一人歡喜。

明明看著是一頓相親宴,做媒的人比相親的人還興奮。

裴元惜愛這樣的菜色,但因為有公冶楚在她不敢放開吃。而公冶楚明顯不喜歡南地的菜,一雙筷子隻伸向自己麵前的幾個東都菜。

商行倒是思慮周到,擺在裴元惜麵前的是南地菜,擺在公冶楚麵前的是東都菜。而他則坐在兩人之間,先是替裴元惜夾菜,然後又替公冶楚夾菜。

他夾菜的時候,明顯壓抑不住心中的歡喜,虔誠得像是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彆說是裴元惜,就是公冶楚都彆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時刻。

他和爹娘一起吃飯,他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身為人子,他先是孝敬生他的親娘,然後孝敬養育他長大的親爹。此情此景在他不知想過多少回,連做夢都未曾如此圓滿過,如何不叫他激動到差點潸然淚下。

“吃,我們吃飯。”

爹吃,娘吃。

他在心裡說著,看看右邊的娘又看看左邊的爹,眉梢裡都是喜悅。“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很高興有你們陪著。”

裴元惜驚訝,她事先不知道,並沒有準備禮物。她看向公冶楚,他表情沒有半分驚訝,那應該是事先知道的,但為什麼也沒有備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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