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娘(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3543 字 6個月前

皇帝不早朝, 臣子們司空見慣。空蕩蕩的龍椅有沒有坐人都一樣,該上折的上折該彈劾的彈劾。

今天倒是奇了,有好幾位文官彈劾宣平侯。斥責他教女無方, 縱容自己的女兒仗著陛下的恩寵胡作非為。堂堂天子豈是街頭賣字畫的窮書生, 陛下竟然也由著裴家二姑娘胡鬨。

能站在慶和殿議政的文官,基本都是十年寒窗苦讀科舉出仕。他們最在意的是文人的名聲, 是清流最看重的清貴而不俗氣。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拋頭露麵開個鋪子倒是不足以讓人說三道四,但是像裴二姑娘這樣膽大妄為的他們沒有見過。

他們義正言辭,言之鑿鑿, 隻把裴元惜說成是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是動搖天子龍威的罪魁禍首。

宣平侯鐵青著臉, 頭隱隱生疼。

他一夜未睡,昨夜裡秋姨娘腹中的死胎遲遲下不來。他和沈氏就在外麵, 聽著那一聲聲淒厲的聲音,當時他的頭就疼得厲害。

天快明時死胎才算是下來, 穩婆嚇得尖聲大叫,產房裡亂成一團。他青著臉闖進去一看, 饒是他是習武的成年男子,還是被那一團血乎乎的東西給駭得倒吸涼氣。

那團東西原本應該是他的孩子,模樣上已經是個嬰兒,卻是怪異至極。烏青烏青的還生了三隻手, 更可怕的是雌雄同體。

他駭得不輕, 勒令所有人不許外傳。命人將那死嬰埋了,任憑秋氏哭得有多傷心他都不為所動。讓她好好養身體, 實則是將她禁足。

一個如此,兩個如此。侯府統共就幾個姨娘都能鬨得那般烏煙瘴氣,不知彆的府上又會有多少醃臢之事。

後宅的妾室, 他真是怕了。

那些文官你一言我一語,那語氣之輕蔑、口氣之痛恨,一個個看上去義憤填膺痛心疾首,像是已然斷定裴元惜是蠱惑君王的禍水。

宣平侯寒著一張臉,他的元惜根本就不是他們說的那樣,這些人簡直是欲加之罪。他知道眾口難駁,索性一字不駁掀了朝服跪下來。

公冶楚一個冷漠的眼神過來,文官們的聲音小了一些。他微微一拂袖子,整個大殿頓時鴉雀無聲。

“天下學子,皆是天子門生。陛下贈言鼓勵有何不妥?”

“大都督,此舉有損陛下威嚴…”一文官壯著膽子回話,被公冶楚冰冷的目光一掃,立馬低頭。

公冶楚又冰冷道:“陛下愛戴百姓願意紆尊降貴與民同樂,這是好事。”

百官們揣測著他話裡的意思,似乎明白他的用意。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他這是在縱著陛下胡來,行的是捧殺之法。

皇帝年少,被他如此縱著遲早成亡國之君。到時候他登基為帝名正言順,天下百姓皆道商氏昏聵,誰還在意他曾經血洗太淩宮幾乎屠儘商氏皇族一事。

很多人自以為猜透公冶楚的心思,再看宣平侯時便帶了幾分閃躲。彆看裴家二姑娘正值聖寵,萬一哪天改朝換代,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裴家。

散朝時可窺見一二,不少人不敢同宣平侯靠近。便是以前同宣平侯交好的中書令張大人都故意行慢幾步,落在他的身後。

反倒是洪將軍大大咧咧,一點也不避諱地同他一起。“看把他們嚇得,不就是被彈劾了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宣平侯瞥了張大人一眼,心裡其實是有些失望的。但是他知道不能怪張大人,人之常情而已。他們在朝堂為官,身後是父母妻兒和家庭。行差踏錯一步,連累的是家中老小和全族,又怎能不小心謹慎。

“洪將軍你還是離我遠些的好。”

“我怕個屁!”洪將軍的聲音本來又大,嗓子那麼一吼幾乎前後左右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家寶珠可是同你二女兒一起開鋪子的,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這人做不出那等見風使舵兩麵三刀的事來!”

宣平侯以前一直不太願意結交洪將軍,不僅因為對方早前總是踩低自己的女兒,還因為對方空有武力機謀不足。

“洪將軍,此事不是兒戲。你若有難處隨時可以同侯府斷絕往來,裴某絕無怨言。”

“說什麼屁話!我洪某怎麼會是那樣的人。裴侯爺你放心,我可不像有的人一樣貪生怕死,我們洪家無論男女老少就沒有一個孬種。”洪將軍說著,故意斜視那低頭羞愧的張大人,“我們女兒開的琴行我還沒看過,走,瞧瞧去!”

也不等宣平侯反應,他自來熟地勾肩搭背。旁人瞧著這兩家還真是走近了,先前怎麼都不對盤的兩人竟然會有這一天。

有人竊竊私語,然後搖頭歎息。

彆看宣平侯府眼下正得聖寵,那裴二姑娘更是陛下護在心尖上的人。一旦陛下失了民心,大都督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

他們如今慶幸著,幸好陛下沒有選妃,否則他們豈不是騎虎難下左右為難。前路不明朗,還是各自獨善其身為好。

洪將軍可不管這些,光明正大和宣平侯到了琴行。

今天琴行的客人還不少,有人不死心詢問還會不會有送陛下贈言的活動,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依然不肯離開。

第一琴行對麵的陳氏琴行和筆墨鋪子關著門,在宣平侯往那邊看去的時候,隻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過來。

那書生青衫綸巾,長相不俗。他先是行禮,後表明身份。他自稱是陳氏琴行的東家,亦是陳遙知嫡親的兄長姓陳名陵。

宣平侯一聽是陳遙知的哥哥,眼神中瞬間就帶出一絲不喜。

洪將軍可不是什麼文雅的人,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後怒眼圓瞪,“好哇,你就是那位陳姑娘的哥哥。我倒要問問你家陳家是怎麼教養姑娘的,怎麼養出那麼一個蛇蠍心腸的姑娘。還說什麼書香大家,呸!”

陳陵臉色不太好,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這位大人誤會了,我妹妹初到東都城怕是很多事情不太了解。她本意是好的,也不知怎麼惹來裴二姑娘的誤解,這才生出諸多是非。為表賠罪,從今日起我陳氏的琴行筆墨行關門謝客。還望裴侯爺看在我妹妹年少無知的份上,大人大量不同她一般計較。”

宣平侯麵色緩和一些,這位陳公子倒不像是什麼奸詐之人。陳氏百年清名,在讀書人中很是有威望,他也不相信陳家會儘出像陳遙知那樣的後輩。

第一琴行的二樓上,裴元惜和洪寶珠都在。

裴元若要苦練琴藝,是以今日未曾過來。琴不是雜貨也不是常用物件,平日裡鋪子裡不會太過忙碌,有鄭琴師在即可。

洪寶珠道,“這位陳公子長得倒是不錯,他還算是懂事,看上去同那陳遙知不一樣。”

陳遙知單論長相,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女。有那樣一個嫡親的妹妹,陳陵的相貌當然可稱上乘。

隻不過裴元惜卻從對方斯文有禮的表象中,看出比陳遙知更高幾籌的心機。陳陵這一招看似服軟知趣,實則暗藏心機。

第一琴行一開,陳氏琴行立馬關門,世人會怎麼想?

世人會說她果然是恃寵生狂,竟然逼得百年清貴的陳氏琴行都開不下去。更有甚者若有人故意引導輿論上升到朝堂,怕是有人會指責商行為君不賢。

這一招明著示弱,卻是把她和她身後的侯府架在火上烤。

她再向下看去,目光從陳陵劃過落在他身後的隨從身上。其中一個身量頗高的隨從引起她的注意,那人從氣質上看似乎有些不簡單。

或者說,陳家不簡單。

在她視線偏移時,那低著頭的隨從快速抬頭。深邃的眼中閃過幽光,透著一抹誌在必得的算計。

陳陵言語懇切說是原想給裴元惜當麵賠罪,又礙於男女有彆怕影響她的名聲不敢唐突。他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恰當好處地以退為進。很難讓人不心生好感。不僅是宣平侯,就是洪將軍也對他印象有所改觀,態度明顯好轉。

他這一退讓,很快就有人為陳家鳴不平。

陳家百年清流,桃李滿天下。上至朝臣下至文人書生,多少人滿腔義憤要替陳家討個說法和公道。

曾家同陳家交好,曾妙芙更是哭到曾太妃麵前痛斥裴元惜如何仗著陛下恩寵目中無人,又可憐陳遙知何其無辜被人誤解。

她添油加醋,將那日賞花會之事誇大其辭。曾太妃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一道口諭將裴元惜召進宮,同時侯府被宣召進宮的還有裴元君。

裴元君的禁足已解,黃婆子重新被派過去侍候,而含霜則被配了人,換成另外的丫頭過去。這兩人明著侍候,其實是監視之職。

所以那個院子裡的事情,沈氏都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她越發的失望。

裴元君瘦了不少,再也不複原來的福氣之相,瞧著顴骨突起略生幾分刻薄。以前瞧著像宣平侯頗多,如今再看竟然同李姨娘有些相似。

沈氏很明顯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親生女兒。

裴元惜已有多日未見裴元君,聽到對方一口一個母親叫得親親熱熱,又一聲聲的二姐姐叫得順口,她有些佩服起來。

既然是進宮,那麼她們的衣著打扮都不能丟了侯府的臉麵。裴元君撫摸著身上的衣裳,擠出兩滴淚來。

“母親,我經常做夢到以前。那時候你就是這樣疼我,什麼好的都緊著我。我已經快不記得上次穿成這樣是什麼時候…”

沈氏的心像被紮了一下,說不難受是假的。隻是一看到她與李姨娘像了幾分的長相,心又硬起來。

“庶女有庶女的份例,有些東西你不要再想。”

裴元君麵苦,含著淚點頭。

裴元惜冷眼看著,同沈氏告彆。

沈氏原本還想寬慰她幾句讓她彆緊張,若是以前她相信曾太妃不會為難她,但是現在有些拿不準。

裴元君一副懂事體貼的樣子,“母親你放心,宮裡我熟,太妃娘娘最是疼我,我一定會顧著二姐姐的。”

沈氏聞言,臉色不太好看。好在裴元惜壓根沒有在意聽,徑直先上了馬車。

馬車內的姐妹二人,自是無話可說。裴元君也收起小可憐的模樣,盤算著要如何借此次機會翻身。

宮門外等候宣召的還有曾妙芙和陳遙知。

一共召四女進宮,另外三個都同裴元惜不對付。曾太妃此舉用意如何,裴元惜幾乎都不用去猜。

裴元君還是嫡女時,同曾妙芙很是要好。當下歡喜地和曾妙芙她們站在一起,把裴元惜一人孤立一旁。

曾妙芙自從知道裴元君是庶女後,並不願再和她來往。不過看在能氣一氣裴元惜的份上,也裝出很熱情的樣子。

裴元惜對陳遙知很熱情,她可是聽說過這位陳姑娘的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當然要結交陳遙知。

陳遙知倒是拿得住,瞧著是個仙女般的人物。

三人和樂融融,裴元惜落了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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