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寫詩(1 / 2)

穿成侯府傻女 漫步長安 10443 字 3個月前

宣平侯心亂如麻, 他形容不出自己此時的心情。旁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他仿佛感覺不到,他眼裡不是錦繡前程,而是越發覺得如行在刀尖一般如履薄冰。

元惜盛寵已極, 若再錦上添花富貴登天未必是好事。大都督此人性情孤寒, 又豈是那等輕易動情之人。

他隻怕陛下設計,大都督將計就計。而元惜處在風口浪尖不得不隨波逐流, 成為他們君臣博弈的棋子。到頭來以侯府之力,根本護不住女兒。

在他憂心的時候,不少臣子像是心中放下巨石一般。為人臣者, 效忠天子才是正理。然而大都督權傾朝野,他們不得不聽命於他。每當風吹草動所有人都緊著心, 既知遲早有一日會改朝換代,仍不免膽戰心驚。

若大都督甘心為臣輔佐陛下, 則他們身為臣子便無後顧之憂。不用提心吊膽,更不用左右為難。

如此說來, 宣平侯倒是生了一個好女兒。

“裴侯爺,我近日新得了一幅畫, 能否請你代為掌個眼?”一人主動示好。

便有其他人跟上,有人說四合酒樓又出了新鮮菜式,相邀著一起去嘗個新鮮。又人說自己家中將有喜事,到時候一定賞臉之類雲雲。

洪將軍最是不喜這些人兩麵三刀, 他們怕是忘記近日來是如何疏遠裴侯爺的, 一個個生怕同裴侯爺走得近將來被大都督連坐。

哪裡知道風水輪流轉,他們也有今天。

張大人是所有人中最心裡憋堵的一個, 他是心涼口苦悔不當初。也不怎麼的自己最近像著道似的,愣是得罪昔日的好友。

原本他也沒想著交惡,隻想著遠一些。可是他的夫人見天的在他耳邊吹風, 說什麼裴侯爺已被大都督嫌棄,還說什麼裴家的那位二姑娘就是個禍水遲早會害得侯府家破人亡。

眼看著洪將軍那一臉與有榮焉站在裴侯爺身邊的樣子,誰能想到他們此前還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洪將軍冷哼著,“看看你們這些人,一個個自命清高。我是粗俗不識得幾個字,卻也比你們這些飽讀詩書之人強上許多。我尚且知道仗義二字如何寫,你們連羞恥都不知。”

那幾個主動巴結宣平侯的人一聽他的奚落,那是個個臊紅著臉。他們自是不承認自己是那等牆頭草之流,之乎者也地替自己爭辯著。

宣平侯臉色不虞,“你們不必如此,眼見未必是真,富貴也不總能長長久久。若事情不能如你們所願,反倒是我的罪過。是以還請你們依舊如故,不必刻意同我走近,免得將來生變後悔莫及。”

一番話可謂是至情至理,有些人一想還真是如此。

張大人燃起希望,心道以大都督為人必不會被女子所迷。定然是做戲給陛下看,來一個將計就計。

當下腿也不軟了,人也有勁了。理了理朝服,徑直從宣平侯身邊走過去,換來洪將軍一個鄙夷的眼神。

遠處公冶楚還未鬆開裴元惜,男人的力氣之大,她是完全掙脫不掉的。二人身高之差略顯懸殊,她隻能由他抱著悶在他的胸膛聞著他的氣息,感覺自己差點窒息。

文武百官不敢多作停留,一個個偷瞄著他們腳步或是沉重或是遲緩地往金華門而去。等到一眼望去皆是空曠時,公冶楚終於放開她。

得到喘息的她還未脫離他的控製,便感覺她和他一起被人抱住。抱住他們的是商行,是三人之中最開心的人。

“爹,爹,你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少年低低地哭著,“你是不是聽到我做夢喊你了所以你就來了。”

是這樣嗎?

裴元惜想,難道真是父子之前血緣牽引太深。昨夜重兒那一聲聲的想他,所以把多年後的他給召喚來了?

公冶楚不置可否。

“你竟然變得如此愛哭。”他甚至皺起眉來,語氣頗顯無奈,“當著你娘的麵,可彆說是我教的。”

商行立馬止泣,一抹眼淚道:“我是見著爹太高興了,我才不是愛哭。不信你問娘,娘可以給我作證。”

裴元惜被父子二人包在中間,她覺得呼吸有些不暢。這父子二人敘舊就敘舊,把她夾在中間作什麼。

沒看見那些宮女太監一個個鵪鶉似的縮著頭,怕是被他們這一出嚇得夠嗆。便是春月都不敢朝這邊看,顯然他們足夠出格足夠驚世駭俗。

公冶楚看著她,眼神難辨情緒,“我知道,你自是會替他說話。”

她沒說話啊。

這男人要不要自說自話,她一個字都沒有說,他怎麼知道她會替重兒說話。再說這人怎麼當爹的,異時空與多年不見的兒子重逢,一見麵就是嫌棄,這是親爹嗎?

還有這人對她的態度,重兒不是說愛她如命嗎?她瞧他的表情不冷不淡的,和從前冷死人的樣子半斤八兩,實在是看不出來他是個癡情種。

商行靈動的眼珠子流轉,拿出皇帝的威嚴重重咳嗽一聲。那些宮女太監越發把頭埋進脖子裡,生怕作了出頭鳥。

“爹,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仁安宮。”

裴元惜總算是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從不曾覺得涼涼的冷氣如此之好聞。她心裡琢磨不停,並不知該用什麼態度麵對多年後的公冶楚。

重兒說他如何如何愛她,雖然她看不出來。一想到他們是夫妻,她就渾身不自在。以前公冶楚無妨,因為他和她一樣沒有經過那些事。

可是現在的公冶楚不一樣,他實實在在曾經是她的丈夫。

一進仁安宮的大殿,他的目光便看向那些布置。從書櫃到魚缸,他看得似乎很仔細,連魚缸下的底座都沒有放過。

商行顯擺著,“爹,你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樣?”

“沒錯,你有心了,你娘定然喜歡。”公冶楚望著裴元惜,又是那種透過她看什麼人的目光,裴元惜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試問一個原本冷漠孤絕的男人突然之間轉性,在孩子麵前一口一個你娘,仿佛她現在就是他的妻子。明明你未曾成過親,遇到以後過來的丈夫你當如何?

沒有甜蜜,也沒有害羞,隻有驚悚。

她此時的心情像是七月的天,內心很想冷靜但外麵驕陽似火。那火太過漫過高山圍牆,無縫無隙地朝她逼近,她知道自己無處可逃。

“我娘肯定喜歡,是吧,娘?”商行問著,一臉的滿足。他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昨夜他還哭著入睡,想爹想得淚濕枕巾,今天爹就來了。

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得酒窩深深。小小年紀老氣橫秋地念著感謝佛祖,心道有爹有娘真好,以後他們一家再也不要分開。

魚缸裡的鯉魚戲水,攪起一陣水花聲。

“爹,它們還叫阿呆和阿瓜好不好?”他聲音都透著無比的歡喜。

“好。”公冶楚的眼神未離裴元惜,“你取的名字,自然都是好的。”

“娘取的名字,當然好聽。以前仁安宮裡養的兩條魚,也是叫同樣的名字,不知道那兩條會不會是這兩條?”商行說著,認真地看魚,似乎真想看出它們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兩條。

裴元惜覺得自己麵皮在抽,阿呆阿瓜,一點也不好聽,這樣的名字哪裡好。她完全想象不出來那個自己竟然如此惡趣味。

仁安宮有地龍,殿中溫暖如春。魚缸中的魚兒活潑自在,少年的聲音歡快喜悅。嫋嫋幽香沁人心脾,帶著滿架書籍散發出來的墨香縈繞著。便是她將自己置身事外,也依然能感覺到一室的溫馨。

公冶楚離她極近,他說,“縱使山遙水遠時空迢迢,我們果然還能再重逢。”

她其實很想反駁這句話,因為確切的說重逢的不是她和他,而是他們父子。她是她,不是那個以後的她,所以他們之間不是重逢,而是初遇。

“常聽重兒提起你,很高興見到你。”她說得極其客氣。

公冶楚複雜的目光落在商行身上,“你高興見到我,是因為我是重兒的父親,還是因為我這個人。”

她心下一跳,他竟然問她這樣的問題。

他難道不知道對她而言他隻是個陌生人嗎?不管以後的她嫁給他也好,和他生了兒子也好,總歸現在的她同他沒有任何牽扯。

“重兒很開心。”她顧左右而言其它。

“你為何怕我?”他揪住此前的問題不放,並不受她轉移話題的影響,“明明你初見我時膽大至極,你主動與我搭話還問我家處何方可有婚配?”

裴元惜震驚到瞪眼,她會主動和他攀談而且還問他有沒有娶妻?這不可能!除非她不是她,否則她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商行原是逗著水裡的魚,兩隻耳朵卻是豎起。一聽父親這話,當下跟著幫腔,“我知道我知道,柳則叔叔說過你們第一次相遇是在街上。娘出手幫了孟槐,爹正在好在場。然後娘對爹驚為天人一見鐘情,從此念念不忘。”

公冶楚眸幽深,看一眼兒子,“這些事情你娘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