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娘都不知道。”商行有些落魄,爾後又高興起來,“娘不知道沒關係,我相信爹和娘一定會重新在一起。”
公冶楚的眼神太過複雜,她看不透他在想什麼。她思緒理不出頭,心裡如同打翻墨瓶般糊成一團。兀自糾結著,不知道自己應該作出什麼反應。
仿佛一瞬間陷入沉默,又在下一瞬間被商行打破。他捂著肚子撒嬌,“爹,我餓了。我要吃飯,我要吃爹做的飯。”
公冶楚還會做飯?
她完全不敢相信。
“娘,你餓不餓?”商行問她。
“我不餓。”她不是不餓,而是她不敢吃公冶楚做的東西。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仿佛吃了他做的東西之後她就會落進他織的網裡,成為他的獵物。
“沒關係,等會飯菜做好興許你就餓了。”他的聲音低沉,聽在她的耳中像是魔咒一般。她再次驚悚無比,感覺自己額頭在冒細汗。
他可是公冶楚,殺人如麻雙手血腥。他說要去做飯,用那雙沾滿鮮血殺人無數的手去給她做飯。
她能吃得下嗎?
商行屁顛顛地跟著親爹去了禦膳房,她一邊喂魚一邊不無哀怨地想。什麼最喜歡她,親爹來了就把她丟下,果真是兒大不由娘。
等到所有的東西擺到仁安宮時,她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是火鍋。
在這般冬寒天冷的季節裡,火鍋的香氣令人無法拒絕。冷漠的男人散去一身的寒氣,眉眼柔和地看著她。
她被商行按坐在中間,聞著香辣的氣味腹中饑餓口中生津。紅油湯底翻滾著,男人修長的手執筷刷著肉卷,沒一會兒的功夫肉便熟了。
香氣撲鼻而來,她看著喂到嘴邊的肉呆住。
“嘗嘗看。”男人的聲音清冷中自帶霸氣,她不知是受不住食物還是受不住他的氣壓,等肉被喂到嘴裡她才反應過來。
他…他在喂自己吃東西。
以後的他真的很愛她嗎?
“娘,是不是很好吃?”商行故作天真地問。
她假裝冷靜地點頭,自己拿起筷子。眼角餘光瞄到笑得像偷腥貓一樣的兒子,頓時鬨個大紅臉。
好在火鍋氣熱,殿中又溫暖如春,她的臉紅也不顯得突兀。
“你說火鍋和三九嚴寒最是相得益彰,你最喜歡在下雪的天氣裡吃著火鍋看外麵的雪,你說火鍋配雪一紅一白才是人間絕色。”公冶楚說,聲音倒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起伏。
她硬著頭皮作無辜狀,手臂似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個自己有些矯情,她完全想象不出自己會那麼做作。
昨夜下了大雪,整個東都城銀裝素裹。仁安宮外除去路上的積雪被清掃,餘下的皆被保留不動。
熱氣氤氳的水氣中,望著那院牆上一長溜厚厚的積雪,和那些低矮盆景上簇簇的雪團,確實讓人心生慰藉與溫暖。
“爹,我能喝酒嗎?”十幾歲的少年眼巴巴地望著公冶楚,盯著親爹手邊的桃花醉。
“可以。”
少年歡喜起來,他早就想知道桃花醉是什麼味道。爹說這是娘最喜歡的酒,娘最愛這酒的桃花清香與甘冽。
“娘,你也喝。”
裴元惜不想喝,她怕喝酒失態。她到現在腦子還懵懵的,要是喝了酒她怕自己找不著東南西北,在他麵前出醜。
不等她拒絕,公冶楚已經給她倒了一杯。“這酒你最是喜歡,你曾千方百計尋來方子然後親手釀製。我記得那年冬天,也是這樣一個下雪天,你親自來給我送酒。”
她還給他送酒?
又是一見鐘情窮追猛打,還追著他送酒,她是瘋了嗎?
商行不知桃花醉的衝勁,看似清如水實則霸道至極。仰頭一杯而儘,被嗆得眼淚直流。他一邊流淚一邊接話,“我記得我記得,柳則叔叔說過。柳則叔叔還說爹還訓斥過娘,最後還是收下東西,偷偷藏起來當寶貝。”
她驚得筷子裡的肉片掉進鍋裡。
不可能。
這是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句話,她沒那麼死皮賴臉,更不可能拿熱臉去貼公冶楚的冷麵。如果她真那麼做過,那麼她肯定是瘋了。
商行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娘你不信是不是?這都是真有過的事情,娘不僅給爹送東西處處示好,還給爹寫情詩表達愛意。”
她還給公冶楚寫情詩?
這不是瘋了,這是要死啊。
“情詩的事也是柳則告訴你的?”公冶楚冷聲問道。
商行連忙否認,生怕父親誤會柳則,“爹你以前有事沒事就拿出來看,我小時候無意間看到過…什麼有匪君子遺世獨立,君如高山雪鬆寒,臨風傲雪不欺世。還有什麼你我皆是一棵樹,不攀不附天地間。”
這樣的詩……
裴元惜像是被雷劈一樣。
絕對不可能!
這是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二句話。
她是瘋了才會給公冶楚寫情詩,倒像是她能寫出來的東西,隻是為什麼那個人會是公冶楚?
以她的性格若真看上一個男人,對那男人一見鐘情確實有可能做出倒追的行為,寫情詩這樣的手段也未必不會用到。
但是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公冶楚!
“我瘋了嗎?”她喃喃出聲。
她要不是瘋了,能乾出那樣的事。她要不是瘋了,能寫情詩給公冶楚。她要不是瘋了,她能去招惹這個大煞神。
在這樣尷尬的時候,她竟然還有心情細細琢磨這幾句詩。下意識反反複複在心裡念著,突然感覺她不像是向他傾訴愛慕之情,反倒像是調戲和諷刺他。什麼有匪君子,他是君子嗎?他不欺世?難道她不知道他雙手沾滿鮮血嗎?
倒是最後一句有點意思,分明是在誇她自己。不若世間其他女子一般依附男人而生,將自己比成同男子一般頂天立地。
“重兒,你是不是看錯了?”她眨著眼,示意兒子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娘,你說什麼呢?”商行酒氣上頭,完全看不到她的暗示。他頂著一張紅彤彤的臉笑得酒窩醉人,“我怎麼可能我看錯,我記性可好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寫給爹的情書上不僅有情詩,還有很多很多的情話,你還說初見爹時便被爹的風采所折服,你說那一眼似萬年…”
這孩子,不僅不給她台階下,反而更加拆台。什麼被風采所折服,還一眼似萬年,地上怎麼不裂開一條縫讓她鑽。
她掩耳盜鈴般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
那不是她寫的,反正到目前為止她什麼也沒有做過,什麼也沒有寫過。所以的一切和現在的她無關,那都是另一個她做的。
“娘,你在耍賴。”商行在笑,“爹,你看娘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玩?”
這一次她終於看到公冶楚的笑,像飄過高山峻嶺的一抹雲,極淺極淡。又如同積雪消融之後的冬日初陽,似寒似暖。
驚鴻一現間,她竟是看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小修。
故事情節發展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