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病行凶(2 / 2)

陛下看重裴姑娘,將來裴姑娘嫁進都督府,那麼大都督便是陛下的義父。有了父子名份,這天下總不會亂吧。

他們這些臣子,大多數都盼著世事安穩平安度日。若是因為裴姑娘之故,淩朝上下一片太平,那將是多大的功德。

功德二字,裴元惜從未想過,她眼下要做的是如何勸說公冶楚喝藥。

藥以最快的速度煎好,柳則親自盯著人煎好藥然後送過來。藥的熱氣之中自然全是藥的氣味,公冶楚不由自主皺眉。

“龔太醫說了你的病拖不得,這藥你必須喝。”裴元惜說。

公冶楚眉頭緊鎖,“不喝。”

開藥的時候不說,讓人去煎藥的時候也不說。現在藥煎好了他來一句不喝,哪有這個道理。不為彆的,便是為了治治他這任性的毛病,裴元惜今天還非得讓他把藥給喝了。

她讓柳則出去,然後端起藥碗。

“你要是不喝,我就喂你喝。”

她以為像公冶楚這樣的男人必然不肯讓人喂藥的,誰能想到他聽到這句話之後不吭聲,又是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這是什麼意思?

藥送到他的嘴邊,他竟然喝了下去。

她錯愕不已,趁熱打鐵。

一碗藥倒是喝得不慢,他配合的樣子又讓她生出錯覺來。仿佛他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而她則是侍候人的老媽子。喂完藥她還不忘給他塞了一枚杏脯,心道這男人肯定是燒糊塗了,竟然如此聽話。

“真聽話,以後喝藥也要這麼聽話,知道嗎?”

男人不吭聲,眼皮垂著。

“喝了藥就趕緊睡一覺,發了汗便會退熱。”

她剛要起身去放藥碗,便感覺自己被人拉住。拉著她的人還是不看她,那副聽話的模樣實在是違和。

“不要走。”他說。

她想起他的失眠之症,想到兒子說的自己是治他失眠之症的良藥。他的病之所以拖到這個份上,除去他自己不看醫之外,或許還是因為睡不好。

幾乎沒有太多的糾結,她回了一個好字。

閉目睡去的病弱公子,哪裡還有平日的冷漠。他躺得筆直,無害中越發金質玉相雅致出眾。隻不過眼下的青影無所遁形,眉宇間略帶一絲疲憊。

怕是有些日子沒睡好過,她想。

公冶楚確實有多日未曾睡好,聞著淡淡的香氣很快入睡。花開幽香之處,那粉粉豔豔慢慢轉為鮮豔的紅。

喜慶的紅所到之處,渲染著無數的歡聲笑語。

他牽著一人的手慢慢朝仁安宮走去,邁過門檻進到正殿。穿過正殿到內室,珠簾微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明珠暈生出溫潤的光澤,絲絲溫暖著人心。

明黃的幔帳上繡著龍鳳呈祥,金鳳帳鉤將幔帳兩邊掛起。女子被人扶坐在其中,一身金紫的鳳袍端莊貴氣,鳳冠之下是一張嬌豔至極的臉。

她眼媚如絲,欲語還羞間風情乍現。莊重華貴的喜慶,結愛纏綿的漫漫長夜。她一笑一顰一吟轉一輕喃,令他仿若身臨其境。

“惜兒…”

裴元惜聽到床上之人的夢囈聲,不由得頭皮發麻。這男人夢到什麼了?還惜兒?聽得人怪彆扭的。

她走也走不了,因為她的手還被人握著。便是他睡著了,他依然將她握得極緊。她試探著動了動,不想床上的男人突然睜開眼。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灼熱而又隱忍。在她的驚訝之中,一陣天旋地轉。待她回過神來時,隻感覺自己躺在床榻之上。

“大人,你快放開我!”她掙紮著,明顯感覺到公冶楚的不對勁。這男人睡得好好的發什麼瘋?她就不應該好心。

公冶楚不為所動,那雙隱忍的眸中越發深沉可怕。他臉上紅潮未褪,看上去應該還沒有退熱。額間慢慢沁出的汗珠表明藥力在發生作用,他的高熱應該很快能退下來。

“公冶楚,你彆亂來!我好心好意留下來陪你,我是看你可憐。你要是敢仗病行凶,我以後都不管你了。”

他不為所動,也不放開她。

她又急又怒,這個姿勢極為令人不安。仿佛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又仿佛自己是猛獸嘴邊的食物,隨時都有可能被人吞食入腹。

“你還病著呢,你是想傳染給我嗎?”

他置若罔聞,深沉可怕的眼神盯著她。

她心肝亂顫,跳得厲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她竟然還有心情權衡,憑他的這一張臉,她倒是不吃虧。可是他還病著神智不清醒,她不要在如此情形之下來一場旖旎。

灼熱的氣息像火一樣印在她唇上後很快離開,等她緩過神來時他已經重新躺好睡覺。身體平直雙眼緊閉,像是從沒醒過來一樣。

這男人……

她惱怒地起身,朝他揮了一下拳頭。這上不上下不下的來一出,害得她的一顆心跟著上不上下不下的難受。

要不是看他是個病人,她真想抓著他的領子把他搖醒。

“惜兒,你穿鳳袍真好看。”他又發出低低的囈語聲。

鳳袍當然好看,蠶絲混著金線織成的布料,蠶不是普通的蠶,尋常的蠶一個多月能見絲,而鳳袍所用蠶絲則需要要三個月。一匹料子從選蠶種到結繭再到成絲成布需要好幾個月時間,加上裁製繡工少說也要一年時間才能完成。

金紫的鳳袍流光溢彩,繡紋華美異常。頭上的鳳冠繁複精美,光是龍眼珠便有上百顆,更彆提大大小小幾千顆珠子。世人隻道她化鳥成鳳貴氣滔天,她卻覺得鳳冠沉重鳳袍累贅,恨不得輕裝上陣簡簡單單。

還有大婚之禮,那些繁文縟節真是叫人頭疼…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想到的是什麼,她眼中儘是難以置信的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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