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若有琴藝大家之名,在文人墨客中頗有名氣。侯府庶出的姑娘,也不會像嫡出姑娘一般難求。中間還有公冶夫人的關係在,能和大都督成連襟那可是求都求不來的事。
若是能結這門親,倒是極合心意。
陳映雪悲憫的眼神看著他,“我的陵哥兒這般人物,若是陳家未退出朝堂該是如何的鮮衣怒馬。什麼樣的世家嫡女求不到,又豈會為一個庶女費心。”
他聞言,手握成了拳。
待他成了大都督的連襟…
都督府靜寂如常,清明院裡燈火通明。
公冶楚去找商行的期間,裴元惜補了一覺。睡醒後一室燭光,心緒繁雜之後再無睡意。索性無事人還胡思亂想,她便領著人去了一趟庫房。
翻出一些料子準備以後無事時給那對父子多做些衣服,不管針腳好不好,是她為人妻為人母的一片心。
踏著月色進了院子,但見下人們皆在外麵噤若寒蟬,便知是公冶楚回來了。
內室珠簾暗香浮動,她心撞如鹿。
烏衣墨發的男人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榻邊,氣勢不減冷冽如刀。從黑色翹靴往上看,是他那修長的腿。光是想著這雙腿是如何的強勁有力,便叫她紅了臉亂了心,身子一軟腳腿肚子都在打顫。
他往這邊一看,她心跟著發顫。身軟心顫之時,她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瓷瓶,一下子所有的嬌軟都變成僵硬。
白胎的玉瓷,紅布封口。這樣的瓷瓶常見,一般用來裝藥丸藥粉的,上一次她用來裝避子丸的瓶子便是這種。
瓶子不是春月放的,也不是她放的,那隻能是這個男人放的。
“以前是我換了你瓶子裡的東西。”
一句簡單的話,道清前世她為何會懷孕的緣由。她眼波微動,心裡說不出來的複雜。上一世她一心想著回去,加上時間緊迫,自是不允許自己給他生兒育女。
她記得初知自己懷孕時,那種衝擊和慌亂。明知自己死期不遠,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她可以像過客一般從這個世間離開,從未想過會留下一個孩子。
整個孕期,於她而言都是複雜和糾結。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寫下育兒手冊,又親自給自己下了催產藥在死期來臨之前生下孩子。沒有人知道那種感受,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個自己生下的孩子。
怪他嗎?
他又有什麼錯。
他看透了她的假意,甘願受騙假裝不知。男女之事越是卑微越是想抓住不放,他明知她不想給自己生兒育女,卻使了手段讓她懷上孩子。他想留住她,想用孩子困住她的人。
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無論有沒有孩子她終究會離開。他不能接受那樣的事實,他拚命想找出她的死因殺了很多人。不會有人知道那種心被抽空的荒蕪之痛,便是東山王府被滅門之後他都沒有那樣惶恐過。
“我改了方子裡的幾味藥,隻留了調養身子的功效。”
“哦。”她淡淡地應著,表示自己知道此事。
“你現在年紀尚小,這藥是我找人配的,方子是你以前的方子。我找人看過,說是這方子極好不會傷身。”
她驚訝抬頭,明白他的意思。一時之間心情重新複雜起來,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前世他處心積慮讓她懷上孩子,這一世為什麼又不想她生孩子?
“我們有重兒。”他說。
是了,他們有孩子。
所以生與不生皆是他說了算,憑什麼?她捏著那個瓷瓶,想到自己上一世懷上孩子時的那種焦慮絕望,恨不得將瓶子砸在他身上。
“原來事事都在你掌控之中,你這麼有本事為什麼不自己生孩子?”
這便是氣話了。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惱,看看她氣成什麼樣子,這樣賭氣的話也說得出來。至此她心裡不得不承認,自己再是生氣再是憤怒其實都不是衝著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衝著誰,是上一世那該死的宿命,還是這錯綜複雜的前世今生。
一室暖光生輝,人高腿長的男人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她沒有抬頭,自不會看到男人唇角隱現的笑意。
男人大手包住她握瓷瓶的手,“若有可能,我倒是願意。”
“你倒是願意,你有那個本事嗎?”她語氣仍然很衝。
“嗯,我沒有那個本事,不過你有。”他的聲音極輕,輕到像羽毛一樣刷在她的心上,溫柔輕撫極是熨帖,“如果沒有重兒,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你惱恨的命運安排,對我來說卻是上天給的恩賜。”
她心受震動,想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
他握得緊,像是永生永世都不肯放手,“你可知聖德之母是何意?”
聖德之母是她聽到的那個聲音對她說的話,說要她用聖德之母感化他,讓他洗去一身暴虐後她方能回去。
“什麼意思?”她抬眸,眸中無限嗔惱。
他長腿一伸,將她困住。
氣氛為之一變,儘是溫香冷冽你來我往糾纏不休。她心顫得厲害,身子更是軟化成藤蔓一般被迫攀附著他。
“聖德的不是你,聖德的是你兒子。”他說。
她瞳孔微張,長長的睫毛抖了一下。
“所以…”
“所以無論你往複輪回幾次,你終將要給我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