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客氏用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平息下來,忍住惡心朝前走去,攥住客天賜滿是汙泥的手。

“天賜,你老實與我說,你都招了些什麼?便是你有心綁那小蹄子,畢竟未曾得手,如何就給關押不放?”

客天賜滿臉是淚,哭了一回,斷斷續續道:“初時我隻以為是針對這次的事兒,那賤丫頭尋了什麼幫手來害我。誰知越審越深,陳年舊事沒一樣放過,我身邊的人給打得半死不活,便是我不招,也有他們把我的舊事抖落了出來……八姐你在外都聽了什麼?”

客氏麵容一白,手指頭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我……我……據說,是知縣大人與豐凱那老東西透了口風,說是你蓄意謀害那蹄子,旁的事……並未說……我也是一頭霧水,不知你究竟如何,你姐夫托了無數的人,打點了不下千兩銀子我才能來見你一回。還不老實與我說,你到底都招了什麼?”

“我……”客天賜咬了咬嘴唇,在客氏再三催促下才說,“八姐,你有個心理準備,姐夫前頭那個死鬼老婆嫁妝的事,隻怕瞞不住了……再有我替八姐在外頭置地時,那姓沈的農夫……”

客氏明顯緊張起來,一把揪住客天賜的袖子:“你……你都招了?我們拿她嫁妝鋪子換銀,用那些壓箱銀子置田產?都招了?可……這能怎麼?人都死了,難不成還要留著她那些東西等著落灰蒙塵?豐凱都沒提這茬,說明豐家人根本不知情,姓沈的農人怎麼了?不是多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就乖乖搬了?這裡頭難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你快說啊你!都什麼時候了?你以為除了我,家裡還有誰能保你?”

客天賜捂臉哭了一陣,將頭埋得極低,“八姐,是弟弟一時糊塗。那沈農夫原本……原本應下了,是我……我瞧上了他那閨女……”

客氏眸子一瞪,追問道:“你做了什麼?”

“我……一時鬼迷心竅,就……就用了強……”

“然後呢?一個農人的閨女,納了便是,十兩銀子都不要,能留什麼遺禍至今?”

“我……過程中,姓沈的醒了,拿了鋤頭來打我,我便順手一劍,把他給……後來他閨女,也給我一手掐死了……”

“你……”客氏驚得說不出話。她這個弟弟自小就與她親厚,事事以她為先,幫她出頭

,是待她再好不過的人。她從沒想過他在外是怎樣的惡。聽他敘述這樣凶殘的往事,她隻覺渾身冰冷,麵前這人就像是個她從不曾認識過的陌生人,那麼可怖,那麼陌生。

“我將人丟在了荒山溝,一夜過去就給虎狼吃得不剩……原以為這事便爛在了肚子裡再不會有人知,誰想……誰想……”他捂住臉,哭得說不下去。

那些審訊人的官差太凶神惡煞了。憶及那夜他眼睜睜看到過的情形。……眼看著幾個手下熬不住酷刑,偏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咬舌自儘的機會都沒有,早早給拔了一嘴的牙齒,被綁在鐵鎖之下任人宰割……他從沒有那麼的害怕過。深怕刑罰上身,在無限的恐懼之下,身上早已溺得透濕,連帶他心裡藏了十來年的舊事,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時倒豆子一般全都招了。

客氏原以為是官府故意做態,扣住了人以索些銀子,如今聽客天賜說這些事,心裡越發的冰涼。隱隱覺得,這回便有再多的銀錢,恐也無力回天。

她緊緊抓住欄杆,絕望地低喝:“是誰?究竟是誰?豐鈺再能耐,她能使得動官府?逼你招認罪狀的是誰?是誰要害我們?”

…………

安錦南著一襲青衫,在窗下的炕上與安瀟瀟對弈。

他袖口繡深翠的細竹,陽光自窗隙灑下來映照在他身上,那片片竹葉似活了一般,幽幽微蕩。

安瀟瀟思慮片刻,將手中的白子落了,安錦南毫不猶豫便拾了黑子而起,聽她似漫不經心地道:“兄長可聽說了,城裡近日發生的一樁奇怪事?”

安錦南並不遲疑,將手上黑子落了,同時拾起幾片被殺得毫無招架之力的白子,丟到一旁的小缽子中去。

安瀟瀟咬了咬嘴唇,瞥他一眼:“聽說有幾件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如今在城裡四下傳播,影響極深。這主事之人,還與咱們盛城某個官員有所牽連,不知兄長可認得,豐凱豐大人?”

安錦南神色不變,目光落在棋盤上頭,淡淡道:“我與當地官員往來不深。”

安瀟瀟抿嘴一笑:“兄長不認得他,倒也平常。可近日我還聽聞一件事,與他家閨女有關。聞說他家有位進宮的侄女兒,近來歸鄉,欲邀一眾舊時姊妹聚宴玩樂,這事兒原與我沒甚乾係。可自上回仲秋,有人借我名頭邀人出來過一回後,豐家送到我這兒的帖子幾乎就沒斷過,正想一問兄長,您說我是該去露個臉圓下當日的謊呢,還是該避了嫌疑,與她劃清乾係?”

聞言,安錦南目光終於從棋盤移到她麵上。

安瀟瀟目光閃了閃,神色促狹,“兄長,那我這便叫人回了他們?”

安錦南抿了抿嘴唇,不知想些什麼,百般心緒化為唇邊淡淡的兩個字:“隨便。”

他垂下頭,將安瀟瀟暗中弄亂的棋盤重新回複原樣,興致索然地道:“你輸了。”

安瀟瀟撇了撇嘴:“兄長,你什麼時候看見的?”她說一堆話來吸引他注意,就為了弄亂棋局,哪想安錦南眼睛看都沒看一眼棋盤,竟然還能把棋局擺回來。她這輸的有點難看啊。

安錦南沒有言語,起身下地,從芍藥手中接過馬鞭,神色淡然地道:“我這兩日往莊子上住,宴在後日,你早去早回。屆時叫崔寧送你。”

安錦南提步出去,留下滿麵錯愕的安瀟瀟,和一臉悵然的芍藥。

“芍藥,剛才我哥那意思,是叫我去赴宴對吧?”

她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臉,“我有沒有聽錯?他竟然還知道宴會就在後日?方才我可沒說豐家的宴會是哪一天吧?”

芍藥有些怔忡:“姑娘,那豐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幾番聽侯爺與您說起?”

安瀟瀟捏著下巴,無法回答芍藥的問話。連她也是雲縈霧繞,弄不清明。

以兄長的冷淡性子,何時對什麼人如此著意過?便是有所請求,隻管喊了她家長輩過來下令,豐凱還敢替她拒了不成?可他偏偏沒這麼做,他寧願大費周折,親自去與豐鈺談條件。再有這回的事,沒人舉訴,沒有苦主,是誰非要和客天賜過不去,把他舊年做的一樁樁惡事都費力查了出來?誰又有那種本事逼得人將死無對證的事都給認下?總覺這事似乎也和她這個好哥哥脫不了乾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