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宮女退休日記 赫連菲菲 14232 字 3個月前

想至此,不由對豐慶和客氏不快。

“二弟,追回欠款一事,我看你還是不要推脫。此事乃是你查管不嚴之過,你責無旁貸。眼看鈺兒就要定親,問名納彩之前,你可得將閨女應得的嫁妝,一分不少地給她置備出來。”

不待豐慶答話,又對豐大太太道:“你鎮日在家,常勸著弟妹,兒女婚姻乃是大事,半點不容馬虎。”

一家之長一錘定音,不論豐慶多為難,客氏多不願,此事都再沒任何轉圜餘地。

若非豐郢及時到場,隻怕這回之事又隨著客天賜的死而不了了之。

豐鈺有些笑不出。

怎麼會,又和安錦南扯上關係?

想及上回他說起巡鹽禦史人選一事,那是早接了聖旨,故意逗她想瞧她出醜的吧?

段溪和趁機告辭,急於將消息帶回臨城,好做準備。

豐郢在屋中說了會兒話,因還要入嘉毅侯府向安錦南報到,從上院出來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洗塵更衣。

豐鈺已經許久沒有踏足過西府,她在逸竹軒的書房來回踱著步子。滿腹心事,無從言說,如今兄長歸來,似乎有了主心骨,並不那麼鬱悶了。

豐郢穿戴整齊出來,就見豐鈺立在書桌前頭,兩手交握,低頭垂目,豐郢笑了下,在她麵前幾步停住步子,張開雙臂道:“傻丫頭,不和哥哥撒嬌了?”

豐鈺眼圈一紅,邁步過去,沒有像小時候那樣撲身在哥哥懷裡,伸出手,握拳在他手臂上捶了一記。

豐郢誇張地“哎喲”一聲,攥住她的手,翻開她手掌看了看,臉上的笑容瞬間散了去。

她雙手已經養的細白,可舊有的凍瘡印子和掌心堅硬的繭仍在。

這十年,她在宮中,不知如何給人磋磨。

豐郢心中揪痛,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豐鈺將手從他手裡抽回,仰頭問道:“兄長,你這回能待多久?安錦南巡鹽務,最多一年,這一年你都會在我身邊對嗎?”

豐郢輕輕捏了下她耳朵:“我替侯爺往來京城與盛城,約三個月代他回京述職一次,詳細彙報督鹽事宜。”

頓了頓道:“你和他到底有何關係?他在信中,提及了你!”

豐鈺有些吃驚。

安錦南,這樣八風不動的一個人,會在寫給官員的信裡,提及一個宮婢?

怎麼想都覺不可思議。

不由問:“提了我什麼?”

“說是豐女巧針線,為他解決了大麻煩,為酬謝,願與我機會露露臉,問我願不願意。”

豐郢現在憶及,都還覺得不敢置信,“你知道嗎,我收到信的時候都嚇傻了。那可是堂堂嘉毅侯啊!”

“雖都出自盛城,可祖輩就已在京都做侯爺了。盛城官員人人喜歡與嘉毅侯府攀交情,說什麼同鄉之誼,笑話!嘉毅侯若非如今回了盛城,怕他們連見他老人家金麵的機會都沒有,誰和他們講同鄉情?”

竟是為了當日做繡活的些許功勞,替兄長掙了個大展身手大露臉麵的前程!

不容豐鈺不吃驚,安錦南這回禮,未免也太大氣了。

後來自己在客天賜之事上利用了他,這人情又該怎麼還才好?

豐鈺搖搖頭,甩掉繁雜的心思,見豐郢收整好便要出門,忙將他拽住,低聲而鄭重地道:“兄長,阿娘當年的病情,可有可疑?”

豐郢滿麵不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當年他在外頭書院讀書,一旬才回家一趟,後來阿娘總是病著,有時整天都沒有清醒的時候,他觸景傷情,甚少踏足那間屋子,每回臨行,就隔著簾子在外磕頭,心中暗暗替阿娘祈福祝禱。

於今,已有十五個年頭了。

豐鈺道:“兄長,阿娘的死也許另有彆情。你聽說我……”

豐郢擺了擺手:“妹妹,公事要緊,我得先走了。回來再說。”

豐鈺隻得放他去。這一等,就等了三日。

各處宴請,各方打探,豐郢從走入侯府被安錦南安排在鹽運司任左侍郎後,他驟然變成了附近各縣鎮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嘉毅侯攀不上,還攀不上個新上任的七品官麼?

臨城段家,段家大老爺、二老爺、段溪和、段清和等人圍坐在屋中。

桌上擺著厚厚一遝冊子,是往年銷鹽賬目。上頭擱著一張薄薄的紙,寫著這屆都轉運鹽市使司上下所有官員的名字。

嘉毅侯三字高懸紙上。

段庸手指在那名單上麵畫了個圈,點中豐郢的名字,“從郢兒入手,多少能透些底細給我們。眼看過冬,鹽價每年這時要提上幾分……這節骨眼下來了巡鹽禦史,我們是能提不能提?”

段溪和搖了搖頭:“我看未必。”

眾人都朝他看來,聽他一字一句道:“且不論豐郢這些年與我們關係疏遠,單隻論他此番際遇,還是靠他妹妹在宮裡與嘉毅侯攢下的交情換來的。且,豐家也在暗中插手鹽務,若我不曾記錯,他那個商戶出身的妻子娘家,名下就有一座鹽場……”

“你的意思是?”段庸蹙了眉頭。

“十餘年不曾親近,你說他是會偏幫我們,還是偏幫他嶽家?且,他隻管著一塊鹽運事務,每三個月還要代嘉毅侯回京述職,待他不在城內,有事誰與我們通氣?”

屋中氣氛沉重下來。

“我有辦法。”段清和率先打破寧靜,從椅上站起身來。

“與嘉毅侯有交情之人,非是郢表哥,而是豐鈺。”

他走到炕前,朝伯父和父親一揖到地:“孩兒有心求娶豐家表姐,望伯父和爹爹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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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豐郢歸來後,豐鈺兄妹在豐府的地位水漲船高。

客氏平素並不出門,倒是豐大太太,不時去她屋中寬慰幾句,順勢說一番為人娘親的道理。

豐鈺趁無人注意到時,將杏娘約至豐郢的逸竹軒見了回麵。

杏娘與她細說自己所見所聞,“……那客老太太曾失言,提及太太婚前就與老爺相識,至於是不是發生在夫人在世的時候,奴婢不能確定。”

“若是姐姐還活著,定是知道一二的。可惜當年的老人兒不是被發賣就是給滅了口,唯剩姑娘屋裡那奶嬤嬤,還是個癡傻的……”

豐鈺已經四處打探過,周氏豐大太太身邊跟著的都是陪嫁奴婢,忠心不二,不易收買,反易暴露她自己。西府這邊經曆過多次大換血,一如杏娘所言,知道當年之事的人都已沒了影蹤,她也試著四處打聽,全沒下落。

杏娘遺憾地道:“可惜當年那看症的先生前年故去了,不然還可問一問他……”

豐鈺猛地站起來:“是了,當年的郎中!他故去了,可他的徒弟,他的徒弟,也曾陪他來給娘瞧過病是不是?”

豐鈺立即著人打聽,從前的藥堂如今已變成了綢緞莊,據說那郎中的徒弟乃是他親侄兒,藥鋪無以為繼後就攜家帶口去了外地討生活。

整整五日,豐鈺一直為此事奔波,苦於沒半點下落……

十月初二,盛城迎來第一場雪。

寒冬降至。

大雪紛飛的窗前,豐鈺寫了封信給安瀟瀟。

次日,她與兄長同車,入嘉毅侯府拜訪安五姑娘。

在安錦南的院子裡,豐鈺撞見了才練劍回來的安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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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焚著上用的龍涎香。

這種泊來香料豐鈺是知道的,外域進貢入宮每年僅四百斤,還不夠各宮用的,卻也賞賜了許多給嘉毅侯,可見聖眷猶隆。

繚繚繞繞的輕煙後,沐浴後的安錦南身穿玄色繡金蟒袍,發梢濕漉漉地從淨室走了出來。

他悄聲立在那,遠遠打量豐鈺。

這個在夢中多番擾他清淨,亂他心緒的女人。

這樣平凡的樣貌,竟也能細細品出一絲彆樣的美。

不驚豔,不搶眼,稍事粉飾,也能明麗動人。

最是不能忽視那身段,穿一身雪青色裙子,腰間束著緞帶,垂掛兩隻吉祥紋飾的玉葫蘆……那腰……甚是纖細……

他並不曾發覺,自己從何時起開始將這宮婢當作成女人看待。

深宮中二十餘日耳鬢廝磨,他不曾動過半分綺念。隻覺此女細心妥帖,服侍得極好,又不至叫人厭煩。

緣何,她就成了他夢中那救他於困的人?

安錦南目光沉沉,緩步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令他呼吸艱難,心跳加速。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所想的,究竟是不是那回事。

急不可耐的想弄清楚,到底自己為何會對她有這般反應?

豐鈺一抬眼,就見安錦南立在她身前。

她仰頭,看他高大的身軀朝自己俯下。

她欲起身行禮,安錦南陡然伸出雙手,扣住了她細窄的肩。

“……”呼吸聲,有些異樣的,是刻意壓製住的,急促輕喘……他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言。

豐鈺看向自己肩頭的那雙手,目露疑惑,又朝他看去。

安錦南端住她下巴,俊顏便在她咫尺。

她被圍攏在他手臂和身軀之中的方寸之間……

聽得安錦南似歎似喃的低問。

“你到底,對本侯做過什麼?”

“我……?……!”

他湊近,有些野蠻地噙住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