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宮女退休日記 赫連菲菲 13775 字 6個月前

安瀟瀟從車中探出頭來, 朝豐鈺招手。

走雪飛霜的室外, 街巷上清冷無人。

豐鈺已猜知上回安錦南受襲一事的幕後之人,她有些糾結, 不知該不該提醒安錦南一聲,可……一撞見他的麵容,聽他對自己說話的命令語氣,再想及他此刻出現於此的原因,她頓時什麼都不想說。

關她什麼事?他便是吃虧太少, 才總覺這世上沒什麼是值得他在意的。旁人的名節, 旁人的意願, 在他眼裡都算不得什麼。這樣自大狂妄,看不出人家的意圖,隻怪他自己蠢!

豐鈺沉了沉麵容,遠遠朝安瀟瀟施禮:“不勞安姑娘費心, 天雪路滑,姑娘慢行。”

豐允滿麵不解:“大妹妹你……”

安錦南聽著這句, 腳步微怔了下。他並沒有回頭,如回到自己家般,不等應瀾生邀請,便闊步走了進去。

崔寧近前, 低低地提醒:“姑娘若不願當眾出糗,還請上車。”

這話隻有他們二人可聞。那語調中濃濃的威脅不加掩飾, 意思是即便豐鈺不肯, 他也會強行將她送入車裡?

豐鈺眸色冷下來, 攥緊了拳頭,……但凡她麵前的豐允能替她說上一句……

罷了,她還奢求什麼?

怪她生來輕賤,徒有傲骨,權勢麵前,卻根本沒有半點尊嚴。

車中靜的可怕。安瀟瀟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麵容黑沉的豐鈺。平素她便是不悅,亦不會若此般直接黑了臉。

豐允隨車而行,沒聽見裡麵半點聲息。他不由回想適才安錦南的模樣,那肅殺威嚴的麵容,是生怒了吧?

怪他當時沒及時推拒,還容妹妹與應瀾生獨處了片刻。

侯爺那種身份地位,怎會容許自己的女人與旁人刮連?

安五姑娘平素待大妹妹親近,也不過是看在侯爺份上,如今她行止不檢點,想必五姑娘也要給她臉色看。

大雪天裡,豐允胡思亂想,縱馬緩緩行在路上,隻心驚得出了一脊背的汗。

氣氛劍拔弩張的還有慈雲茶鋪雅間內。

安錦南望著桌上未及收去的茶盞,想象適才與應瀾生對坐的她,是否不時與對麵這人四目相接,眉眼交纏?

豐允被借故支了開去,兩人孤男寡女獨處有一盞茶的時間。男男女女在一處背著人,能做出些什麼好的?

這應瀾生生就一張小白臉,不知多少少艾為他傾倒,豐鈺那種數年不曾沾過男人的,能不假作嬌羞半推半就?

她那雙手,想必不忍心打在這小白臉麵上,亦不會舍得用膝蓋撞他的那處吧。

安錦南下意識地掃了應瀾生身下一眼。

桌案擋住視線,看不出什麼。那滋味他嘗過,痛不可言,足足養了一天半才好……

這小子挺得背直身正,半點不是被人襲擊過的模樣。

不由怒生滿懷,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越發要去想,豐鈺與應瀾生做與自己一般親近的事時,是怎樣的模樣……

安錦南胸腔欲要爆開來,拾起沾了一點唇脂的杯盞,握在手裡,無聲無息地攥得粉粹。

碎瓷在他手掌中粉齏般紛紛落下,桌案茶水淋漓……

應瀾生沉沉地笑了。

安錦南,還真是在意豐鈺啊……

傳說中不近人情的冷麵煞神,這麼瞧來,處處是弱點呢。

應瀾生翻起一隻新的茶盞,小爐上剛好水滾,他分了茶葉在杯中,替安錦南倒了水,推過去,“侯爺請茶。”

安錦南不接,應瀾生又笑了聲,“侯爺顧忌什麼,怕我在茶中做了手腳不成?”

“臟。”安錦南長久不語,許久才吐出一字。靠身在餘有微香的軟墊上,心想,適才,她就坐在這裡……

應瀾生眸色怔了下。接著嘴角蕩開了輕笑。

“侯爺真是直白。”

初次與安錦南對上,對方與他說出的第一個字,竟是嫌他這裡臟?

應瀾生覺得確實傳聞有誤。

安錦南一介武夫,這行事說話,處處透著魯莽自大。倒是他從前太過小心了,將他看得太深沉了麼?

安錦南撫了撫手掌,麵不改色將指頭上嵌入的碎瓷撥出來。

“本侯來了。”

他張口,說了第二句話。

這話不用多加解釋,兩人各自明白其意。

應瀾生百般籌謀,不就是為著接近於他?

應瀾生淡淡笑了,兩手交疊朝背後壁上靠去。

“瀾生有一問,想請侯爺賜教。”

安錦南無可無不可地敲了敲桌案。

應瀾生道:“兩年前,侯爺初入盛城,於花朝節的花市上,可曾遇見過一個絕色女子?”

安錦南嗤笑一聲,“本侯每日見過無數的人,難不成一一記得?”

應瀾生沉著的麵容突然漲的粉紅,他似極憤怒,身子前傾,目視著安錦南道:“她怎是尋常女子?你若是見過,又怎可能不記得?侯爺是怕自己做過的惡事被揭穿麼?你緣何不敢說真話?”

安錦南挑了挑眉。

什麼狀況啊?踩貓尾巴了?

什麼女人這麼要緊,讓樊城公子為之方寸大亂?

安錦南倒生了濃濃的興致出來,嘴角勾起不易發覺的淺笑,“你接著說。”

應瀾生雙手握拳,緊緊盯著安錦南的麵容,生怕錯過他一絲表情,“侯爺為美色所迷,縱由家仆當街打死了她的丈夫,將其強奪回府,整整三天……”

“侯爺還不肯認麼?當年事,我多番求證,無數人見證過侯爺的家犬對她丈夫動手。侯爺敢對天發誓,說自己不曾做過麼?

“侯爺可知,您仗勢欺人,毀人貞潔,對旁人造成了何等傷害?她因你暴行痛失腹中骨肉,為夫家所不容,名節受損,為萬夫所指,無奈唯有尋死……”

當日初聞這些事時,他的心幾乎痛得麻木掉了。每每想及他當成神明一般傾仰的阿言被人如此輕賤,就心中揪痛,難以呼吸。

“若非我救下她,於此時,隻怕紅顏已殞,秀骨成灰……侯爺害人一生,致人家破人亡,就因您權勢滔天,便可推得一乾二淨,說您不記得了麼?”

安錦南聽了大概,見應瀾生一幅恨極的模樣,探手從袖中捋出那枚金鳳冰蠶香囊,百無聊賴地把玩一番,緩聲道:“確實不記得。”

他手上人命沾了無數,哪能一一記得姓名?司刑官手底下拷打了三日的婦人也不是沒有,他怎知那是何人?

“嘭”地一聲,應瀾生掀了桌子,他雙手握拳,朝安錦南撲來,一把攥住安錦南的衣領,目齜欲裂地道,“你怎能說得這般雲淡風輕?那是人命,幾條活生生的人命!你欺她辱她,害她若此,怎可輕飄飄一句不記得了,便將她所受的一切苦楚抹清?”

安錦南沒有閃躲,他任他無禮地揪住自己的前襟。微微仰頭,對上他的目光,淡淡道:“不然呢?你欲再行刺本侯一回?為她逝去的丈夫、胎兒償命?”

應瀾生眸子猛縮,伸出去的那隻手有些發顫,他神色糾結,嘴唇緊抿,許久,方鬆脫了對安錦南的鉗製。

“侯爺有證據麼?”他坐回原位,憤怒似乎平息了幾許。

挑眉看向安錦南,沉沉地道:“侯爺是何意,瀾生不明。”

安錦南從鼻中“哼”了一聲,指尖捋著那香囊上麵的穗子,“本侯處置你,處置應家,需要證據?”

他像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般,嘴角彎起,輕輕地笑出聲來。

“是你太高估你們應家勢力,還是太看不起本侯?這般粗淺的設伏,覺得本侯瞧不出?”

應瀾生緊緊攥住袖子,盯住安錦南道:“瀾生不過想與侯爺求證當年事,侯爺說的,請恕瀾生……”

“你倒不曾蠢透!”安錦南道,“知道會禍及你應氏一族,行事之時,借刀殺人,借力打力,籌謀的不錯。”

應瀾生嘴唇緊抿,不曾答話。

聽安錦南緩緩道:“你知道豐家想張揚本侯與豐鈺的事,著人故意慫恿豐家,叫他們的人做你的前哨,隱藏好你背地裡的勢力。你亦有幾分手段,可保那刺客寧死不吐真言,可你萬萬不該將本侯當成了傻子!”

安錦南語調陡然轉厲,身體驅前,隔著翻倒的桌案,一把擰住應瀾生的脖子。

“本侯便在你眼前,若要行刺,何不大大方方的動手?用一個女人做餌,引本侯至此,你不覺自己行事卑鄙,半點都不硬氣?”

“既懷疑本侯傷了你寶貝的那人,何不就此替你那心愛之人報仇?本侯便是瞧不得你這故作深情的模樣!分明是個不頂用的孬種,卻來替旁人找本侯叫冤!”

他手上用力,不論應瀾生雙手如何抓扯,都無法讓他的手掌鬆脫。喉中的手不斷縮緊,空氣從胸腔中一點點流失。

應瀾生並不怕死,他唯獨不能容忍安錦南這種品行低下作惡多端的人輕視於他。可他說不出話,連呼吸都不能。

死亡近在眼前,他在等……撐下去,隻需一瞬……

他目光艱難地看向燒著滾水的小爐。

安錦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驟然嗤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在等,那爐火裡麵的藥力發作?”

應瀾生雙目猛地瞪圓,不敢置信地看向安錦南。

安錦南目中滑過一絲輕蔑,手上一鬆,放開了他。

應瀾生捂住被攥出青紫瘀痕的脖子,目光驚恐地看向安錦南。

他從軟墊上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遮住身後窗紗透進來的光線,手中冰蠶香囊輕輕擺動了下。那穗子通體金絲織就,發散出明晃晃的光點,刺眼而鮮豔。

“你提水斟茶之時,在爐中投了香屑。”安錦南語氣輕鬆而篤定,握住香囊湊在鼻下深嗅了一下,淡淡笑道,“所以本侯才說,你蠢。你把本侯當成什麼人?”

“本侯疆場上,隔百裡飛箭取敵首。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嘖嘖……本侯與你多言都嫌失了身份。”

他不屑地邁步跨過應瀾生。

行至簾前,腳步頓了頓,“你埋伏在外的殺手,已給本侯的人挑了。”

應瀾生如墜冰窖,如何不能相信,他苦心籌謀,終於盼來這一刻,竟早已給人看破,輕鬆推翻?

“應家在背後,開鑿多處鹽井。把持遼東鹽市多年,賺的也該夠了吧?

安錦南歎息道:“應從雲在京中做到四品大員,身為禦史,彈劾無數昏官,他長子安守樊城,孝名遠播,從來不參與政事,亦不勾連官府。憑一己之力,撐住樊城應氏全族,這樣的賢人,當真有麼?

安錦南輕嘲:“為了守住這鹽裡藏著的數不儘的雪花銀,應榮,你當真犧牲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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