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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女 春溫一笑 12189 字 7個月前

楚王氣餒低頭, “香姑娘敬重親人, 愛護朋友, 本王佩服。本王方才失言了, 抱歉之至。”

香瓔向來是人敬她一尺, 她敬人一丈,楚王既然爽爽快快的認了錯, 她神色也便緩和下來, “楚王殿下過獎。說到敬重親人維護親人,楚王殿下曾不顧性命攔住刺客, 替陛下擋刀,那才是真孝順。”

楚王心中感激。

香瓔提及他昔日救駕之功, 這是在替他說好話了。

“不過楚王殿下,你好像有點……有點, 呃, 有點不知變通……”香瓔努力把笨字說得好聽一點,“你方才說, 這個人和黑虎死在一起, 被順天府抓了個正著。若這個人真是你的近侍, 你便有殺人滅口的嫌疑。這真是拘泥之見。就算這個人真是你的近侍,也有可能是你友愛兄弟, 為替黎王的表弟表妹報仇,特差人捉拿黑虎。不湊巧你的近侍和你一樣……和你一樣不大知道變通,被人暗算,才和黑虎死在一起了。”

“楚王殿下, 我教你個乖。”香瓔一本正經,“有一點你要跟我學,那便是敬愛皇帝伯伯,相信皇帝伯伯。皇帝伯伯乃上天之子,最英明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老人家的法眼。所以,你不用怕被冤枉,因為皇帝伯伯根本不會冤枉人。陰謀詭計,於他如浮雲。”

“馬屁精。”皇帝罵道。

皇帝語氣中甚至隱隱帶著笑意,氣氛不像方才那麼緊張了。

“小香說的全是真心話。”香瓔忙道。

香瓔再次伸出手,黎王再次阻止,“小香不要!此乃橫死之人,麵目猙獰,你一個小姑娘,肯定會害怕!”

黎王背對皇帝,給香瓔使眼色,聲音小得如同蚊呐,“你爹,你爹。”

香瓔不肯聽他的,“我在吉安城長大,從小胡打海摔,膽子大得很。而且我記性很好,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楚王殿下的時候,是在雍城長公主那裡,我爹娘、還有大公主和大駙馬等人都在。樂康郡主打機鋒輸給了我,我威風的不得了……”

香瓔回憶著往事,心中雪亮。

當時在場的人多了,有廣寧王、廣寧王妃、南陽公主、駙馬陳墨池、樂康郡主,還有談靖、揚曦、李令煦等人,可皇帝偏偏就隻叫了香瓔。為什麼?因為香瓔那個好爹,陳墨池啊。

一定是陳墨池在皇帝麵前進了讒言,皇帝才會把單單把香瓔叫來。而黎王知道陳墨池不懷好意,竭力想讓香瓔避開這出力不討好的事。

楚王畢竟是皇帝的親兒子,還是寵愛的兒子。就算這個近侍真是楚王的,就算皇帝相信杭氏兄妹的遭遇真和楚王有關,也未必會殺了楚王,隻是會罰得很重。但從此之後,楚王便是香瓔的敵人了。無端樹下這樣的強敵,有什麼必要。

在辨認屍首這件事上,香瓔不可能撒謊。

當時又不隻香瓔一個人,那麼多人都在。香瓔若撒謊,遲早被拆穿。

這些想法說來複雜,但在香瓔而言,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她越說越得意,“……樂康郡主,還有臨安侯府的韓姑娘,還有大駙馬的侄女,她們每一個都不服氣,可輸了就是輸了,耍賴也沒用,我就是聰明!我記性還很好,簡直過目不忘,楚王殿下放心,我如果見過這個人,一定能認出來。”

楚王苦笑。

就是怕你認出來啊。

香瓔伸手要揭白布,嘴裡絮絮叨叨,“楚王殿下,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老實了,太不知道靈活變通了。譬如說你要殺人滅口,難道你手下沒有暗衛,沒有從來沒在外麵露過麵的人麼?非要派個我見過的,不知道我玲瓏剔透聰穎過人啊?”

嘮叨半天,避無可避,香瓔鼓足勇氣,一下子揭開了白布!

白布被揭開的同時,香瓔緊緊閉上了眼睛!

她嘴上說著不害怕,但十幾歲的小姑娘麵對死屍,怎麼可能不恐懼、坦然麵對。

“胡打海摔,膽子大,啊?”黎王嘲諷。

“小香,害怕便彆看了。”皇帝網開一麵。

香瓔深深呼了一口氣,“不怕不怕,我真的不怕。”雙手捂著眼睛,慢慢的開了一條縫,哆哆嗦嗦的,這條縫越來越大,一張毫無生氣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

香瓔把死人想得很可怕,但真看著了,也沒給嚇死,還能正常說話,“我記得楚王殿下獻給雍城長公主殿下一個碩大的南瓜。那南瓜足有三尺多長,金黃燦爛,可好看了。這張臉……當時離南瓜不遠……對了,就是他!”

香瓔仔細辨認過後,往後疾退,離屍體遠遠的,“回陛下,小香辨認完了,這人確實是楚王殿下的近侍,小香在雍城長公主那裡見過。陛下,您教教楚王殿下吧,他若真要殺人滅口,該派個生麵孔,派這種很多人見過的手下,萬一失手,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小香懂的可真不少。”皇帝語氣淡淡的。

香瓔隻當皇帝真的是在誇獎她,興滴滴的點頭,“說書先生講過《唐宮密史》,這些都是小伎倆,小手段!”

黎王忽然大聲道:“說書先生都講過、小香一個小姑娘都知道的,難道五哥會不懂得?他絕不可能是所謂的殺人滅口,其中一定有隱情,請父皇明察!”

“五郎,你說。”皇帝給了楚王辯解的機會。

楚王感激不儘,又慚愧萬分,“父皇,孩兒年輕時曾放蕩形骸,認識不少江湖人士。這回捉拿黑虎,孩兒想出一份力,便派出幾個手下細細搜查。但孩兒派出去的人裡麵,並沒有這個韓鶴。韓鶴家裡有事告了假,好些天不曾出現。孩兒也不知道,為什麼韓鶴會和黑虎死在一起。”

“小香,你說。”皇帝想聽聽香瓔的意見。

楚王渾身緊繃。

香瓔怎麼說,實在太重要了。

黎王額頭冒汗。

香瓔再謹慎小心,她也隻是個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她會說些什麼呢?皇帝心中存了疑,說輕了說重了都不合適……

香瓔知道事關重大,斟酌著詞句,“皇帝伯伯,楚王殿下是您的孩子,世上最了解他的,應該便是您了,知子莫若父嘛。我呢,最了解我的人是我娘親,不過我娘親也有看錯我的時候。譬如說,我小時候脾氣急愛和人爭執,後來我長大了,彆人當麵欺負我,我也能忍耐下來,我娘驚訝萬分,說這簡直不是我了……”

香瓔詞不達意,扯得很遠,皇帝也真有耐心,居然靜靜的聽著,並不打斷她

“對對對,就是這一點。”香瓔眼睛一亮,激動拍掌,“皇帝伯伯,三歲看老,一個人的脾氣稟性,打小便定下來了。做事的風格,也定下來了。黑虎這件事,皇帝伯伯可以看看對付杭氏兄妹的那個局,和今天的這個局像不像。我就是信口胡說,皇帝伯伯您隨便聽聽,我若說的不對,您就當我是放了……放了那個啥……”

“謀害千慮和千嬌的那個計策,很惡毒!今天的事,如果楚王殿下是被人設計陷害的,也很惡毒!都透著幾分老謀深算的味道!如果從頭到尾都是楚王殿下乾的,那麼,兩件壞事,頭一件楚王殿下設計得很好,隻是被我這個小福星給破壞了。第二件事楚王殿下設計得便不行,愚蠢之極。”

“這個韓鶴,不光我見過,我爹我娘,還有大公主、大駙馬,許多人都見過。派出這麼一個人執行絕密任務,萬一失手,滿盤皆輸。莫說堂堂皇子,說書先生都做不出這樣的蠢事。”

皇帝安安靜靜聽完,並不評價對或不對,命人把香瓔送出去了。

皇帝也沒讓香瓔白跑一趟,賞賜了一方端硯,一支湖筆,和上好的宣紙,讓香瓔回家好好練字。

香瓔出來之後,長長鬆了口氣。

金水橋上,香瓔和陳墨池狹路相逢。

看到香瓔,陳墨池眼神躲閃,有些不自在。

香瓔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三步兩步到了陳墨池身前,伸手扯住他衣袖,問到臉上去,“大駙馬,你逼死了我,究竟有何益處?我雖不才,身上也流著你陳家的血,什麼深仇大恨,你當親爹的一定要逼死我?”

“這是在宮裡,不許胡說。”陳墨池頭皮發麻,四下裡張望,見沒人經過,心裡略微安定了些,“瓔兒,爹和你娘雖然和離了,但疼愛你的心,和從前無異。爹沒有想怎樣,你若繼續胡鬨,才是想逼死你爹。”

香瓔冷笑,“為什麼讓我辨認屍首?是太疼愛我了麼?”

陳墨池冷汗涔涔,“你怎麼知道……瓔兒,爹沒有彆的意思,隻是那人好像是楚王近侍,但爹也不能確定。爹偶然之間提到你也在場,陛下大概是覺得,小孩子的反應最真實,便把你叫去了?”

香瓔眼睛微咪,目光中有無儘寒意,“大駙馬,你的用意,不說我也明白。你就是盼著我給安王府捅出個大窟窿,盼著安王府倒黴。我和我娘親若是倒黴了,你便能再掌控我們母女倆,你讓我們往東,我們絕不敢往西。”

陳墨池臉色也淡漠了,語氣冷硬,“我想要回自己的妻女,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另娶彆的女人為妻,還想讓我娘親回到你身邊。”香瓔被這無恥的親爹給氣笑了,“狀元郎,你真有這個念頭,你該想辦法當皇帝啊,你當駙馬哪能這般為所欲為?”

陳墨池差點沒被香瓔給嚇死,“逆女,不許胡說!要誅九族的!”

當皇帝的話,是能隨便說的麼?要命啊。

“大駙馬原來怕這個。”香瓔惡意滿滿,“好,我知道了。往後大駙馬若再招惹我,我便將這個話滿世界嚷嚷開,看大駙馬如何應對。南陽公主本事再大,看她能不能保住你。”

“你是來討債的吧?”陳墨池麵如土色。

這哪是親生女兒,這簡直是個鐵麵無私的債主啊。

“大駙馬,你那點心思,彆以為能瞞得過皇帝陛下。”香瓔鄙夷,“你在陛下麵前提到我的時候,一定沒有告訴陛下,當時我爹娘也在吧?實話告訴你,當時的情形我詳詳細細跟陛下講了,陛下聖明,一定知道你心懷叵測包藏禍心了。”

陳墨池腿一軟,靠在欄杆上。

他真被香瓔給嚇唬住了,心驚肉跳,戰戰兢兢。

恫嚇威脅得差不多了,香瓔親呢的道:“大駙馬,咱們就此彆過,回府之後,請代我向大姐姐問好。”嫣然一笑,趾高氣揚下橋。

陳墨池呆呆站在橋上。

風一吹,陳墨池感覺冷,這時才發覺後背已經濕透了。

陳墨池連打幾個噴嚏。

他怎麼會有香瓔這樣的女兒呢?他陳墨池這條性命,遲早得斷送在這逆女手上!

氣死人不償命。女兒對親爹,沒有一點尊重,沒有一點敬愛,這讓當爹的怎麼疼她?

有人急匆匆的往這邊走來了。

陳墨池心煩意亂,不想應酬,忙快步下橋,隱藏在大柳樹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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