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瓔率先下車,張暘拎著兩個木箱子陪在她身邊,“我們是來捐款的!奉陳駙馬之命,把他生平所積累的八百兩金子,全部捐給戶部,以充實國庫!”
還沒進衙門,兩人已經吵吵開了。
“陳駙馬捐金子了。”這個令人驚奇的消息不脛而走。
戶部右侍郎黃尚親自出來接待,收下捐金,寫了收據,“陳駙馬高風亮節啊。”
黃侍郎明顯弄不清楚狀況,神情迷惘。
陳墨池這位大駙馬莫名其妙出來捐金子,什麼情況?
他是駙馬,不需要釣名沽譽吧?如果不是釣名沽譽,他為什麼要捐金,難道真是毫無私心想充實國庫?嗬嗬,一個中了狀元便跟前妻和離、尚公主做駙馬的人,有這麼清高?
“敢問兩位是……”黃尚書想不明白陳墨池的用意,也不知道香瓔和張暘的身份。
“陳駙馬是家父。”香瓔笑道。
張暘客氣的欠欠身子,沒有答話。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黃尚書知道是陳駙馬的女兒替父親出麵,這就足夠了。
八百兩真金擺在這裡,確實是陳駙馬的心意。
整個戶部都被這件事情弄蒙了。
不過,如實上報皇帝,嘉獎陳駙馬,這是一定要做的。
八百兩金子,可不是個小數目。
等到陳墨池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不能挽回了:戶部上報到皇帝麵前了,皇帝大喜,下旨嘉獎。
陳墨池心中叫苦不迭。
八百兩金子,也就是八千兩銀子,那幾乎是他全部的錢了。這筆錢沒有了,往後他的老娘、他的哥哥和小妹,喝西北風不成?
陳墨池的開銷,南陽公主都管。陳家人的開銷,南陽公主可不會全部兜著。沒了私房錢,陳家這一大家子人怎麼辦?
“陳駙馬,令千金得到了您的真傳啊,視金錢如糞土,八百兩金子送到戶部,眼睛都沒眨一眨。”黃侍郎專程去向陳墨池道謝,順便把香瓔也誇了幾句。
陳墨池頭暈眼花。
香瓔,是香瓔。他親生的女兒,下這樣的狠手害他,還讓他有苦無處訴,隻能逢場作戲,滿臉陪笑。他見了誰都得笑,還得裝出大公無私、雲淡風輕的高人模樣,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對真金白銀的心疼……
陳墨池語無倫次,胡亂跟黃侍郎客氣了幾句,匆匆告彆,坐上車,命令車夫,“去安王府!”
安王府前,香瓔嚴陣以待。
“逆女!”陳墨池跳下車,衝到香瓔麵前,胸膛起伏,臉色青紫,“這般算計你親爹!”
香瓔雙手抱臂,一臉挑釁,“這怎麼能叫算計,我這是替你行善積德好不好。金子銀子要花出去才有意義,放到賬上隻不過是個數目字。戶部是歸皇太子管的,戶部征稅不利,陛下申斥了好幾回,你在這個關頭自願捐金,簡直是百官楷模,我全是為你著想!”
陳墨池氣得胃疼,“死丫頭淨會狡辯。我是駙馬,官不會做得太大,不過是清閒職位終老罷了,用不著出這個風頭。死丫頭,這些錢是我要養你祖母的,要養一大家子人的,你把這些捐出去了,陳家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風不成?”
一柄長劍指到陳墨池臉前。
劍氣幽幽,陳墨池心跳暫停。
“對她說話客氣些。”俊美少年麵如冰霜,“否則,你便再也沒有機會說話了。”
陳墨池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上牙齒和下牙齒直打架,“香瓔你你你你,你讓人威嚇你親爹……”
“你可以繼續罵我,我是你生的嘛。”香瓔非常客氣,“至於他,你不必太在意,他不會殺了你的,頂多是看你哪裡不順眼,刺一下,砍一下,或者割一下。”
香瓔說著話,張暘的劍很有默契的指向陳墨池的嘴巴。
不是隻有殺了陳墨池才會讓他不能說話,割了舌頭,也能達到目的。
陳墨池臉色青白,恨恨的道:“這少年是廣寧王的人,仗著廣寧王的勢,如此欺人。瓔兒,你不要以為身邊有一個武林高手,便可以向為父叫板。父親終歸是父親,你不尊敬我是不行的。”
香瓔嘴角浮起譏諷笑意。
還是劍有用。劍沒舉起來之前,她在陳墨池口中是“死丫頭”;劍舉起來,她又是“瓔兒”了。
“父親大人,我哪裡不尊敬你了?”香瓔一臉無辜,“我到錢莊取金子,用的是你送給我的名章。難道你送我名章,不是連著那筆款子一起送給我了?那認親當日,你應該跟我明說啊,但是你並沒有。”
陳墨池惱羞成怒,“伶牙利齒的小丫頭。”
香瓔心情愉悅的看著陳墨池臉色由青變紫,由紫變白,知道陳墨池飽受折磨,她便開心了,“父親大人,這筆錢便是你沒有明說要送給我,我也有處置之權。如果我沒有記錯,這筆錢是我祖父生前送給你的私房吧?祖父怕你一個大男人,事事要向我娘親要錢,未免傷了你的顏麵,所以特地給了你一筆錢,讓你隨意花用。”
“父親大人,如果我是你,既然跟我娘親和離了,那麼這筆錢我是要退回香家的。但是你沒有。你在中狀元之後,心安理得的離開了香家,心安理得的帶走了香家的錢。我是為你著想,怕你堂堂狀元郎有吃軟飯的嫌疑,故此替你捐了,為你贏得美名,也讓你和香家斷得乾乾淨淨。”
陳墨池打了個寒噤。
和香家斷得乾乾淨淨?香瓔這是什麼意思?
“瓔兒,父女之情是斷不掉的……”陳墨池眸中露出恐懼之色。
香瓔步步逼近,凝視著他的眼眸,“陳駙馬,在鳳儀宮一次,辨認屍首一次,你已經親手害過我兩回了。凡事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你若再加害於我,我回報你的也隻能是……”
“殺招。”異常清晰的兩個字,從香瓔丹唇間吐出。
陳墨池不寒而栗。
“送客。”香瓔吩咐。
“陳駙馬,請吧。”安王府的侍衛出來攆人了。
陳墨池失魂落魄被架上車,縮在車角,眼神茫然。
殺招。香瓔回報他的會是殺招。
陳墨池在吉安的時候就被嚇病過,今天這一嚇,舊病複發,又發燒了。
可他才捐了金,正是受嘉獎、“春風得意”的時候,在府中養病不合適,強撐著還要去上朝。
陳墨池已經夠苦的了,偏偏陳老太太、陳大太太、陳佩、陳樂欣、曹氏這些女眷,就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夏天就要來了,秀綺樓的老板娘親自送到南陽公主府許多新出的布料,陳老太太等人愛不釋手,各自要了兩匹。
陳樂欣尤其愛美,撒嬌撒癡,多要了兩匹,隻她一個人便要了四匹最時興的布料。
這些布料,價值不匪。
秀綺樓送完布料,差師傅來給眾女眷量了身材,便開始做衣裳了。
衣裳開始做了,秀綺樓也開始要錢了,開出單子,價錢一樣一樣列得清清楚楚。
陳佩和陳樂欣看也不看,便塞給了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有個出息兒子,這些買布料做衣裳的小事情也沒多想,笑著收下單子,說不過三日兩日,便會還錢。
陳老太太以為她隻需向陳墨池開個口,銀子一定送過來,誰知這回邪性了,她老人家開了尊口,陳墨池推三阻四,銀子遲遲不給。
老板娘親自來請過兩次安,說是請安,其實是要錢,錢要不到手,老板娘笑容都不甜了。
陳樂欣隻顧著吃喝玩樂,家裡發生的事全不關心,結果吃了個大虧。
她和幾位千金小姐到秀綺樓隔壁看首飾,秀綺樓的老板娘親自過去,陪笑臉央求,說的無非是店小利薄,賒不起賬,求陳家儘早把布料錢結了。陳樂欣鬨了個大紅臉,和她同行的千金小姐是臨安侯府的韓慧,和韓慧的幾位表姐妹,覺得陳樂欣丟了她們的臉,當場發作,扔下陳樂欣走了。
陳樂欣含羞帶愧回了南陽公主府,先是找陳老太太、陳大太太哭了一通,然後鬨到了陳墨池的書房,“都是二叔不給錢,害我丟臉。”
陳墨池頭都是疼的。
以前沒發現,他怎麼有這麼蠢的侄女?
陳樂欣還沒打發走,陳墨耕又求上門了,“二弟,我想盤個綢緞鋪,你能不能借些銀兩?”
“綢緞鋪?”陳墨池還病著,精力不濟,頭有點蒙。
陳墨耕不是做生意的料啊,盤個綢緞鋪?
陳墨耕搓著手,緊張不安,“二弟,我總在家裡坐著吃閒飯也不好,想找個營生做做。有個吉安老鄉給我介紹了個綢緞鋪子,在小米胡同,我去看過了。是個好鋪子,我相中了,給了定錢。”
陳墨池頭暈坐不住,趴在了桌子上。
小米胡同,那麼偏僻的地方,開綢緞鋪子怎麼能賺錢。
“太偏了。”陳墨池弱弱的道。
陳墨耕嘿嘿笑,“地方是偏了點兒,所以便宜嘛。地方若是繁華,一則是貴得買不起,二則人家生意得法,也不肯賣。要盤鋪子,隻能盤地方偏僻的。”
“誰告訴你的?”陳墨池艱難抬頭。
他病了,頭重腳輕,可他不得不麵對這個爛攤子。
“吉安老鄉。”陳墨耕笑容憨厚。
“你認識?”陳墨池壓抑著怒氣。
陳墨耕搖頭,“不認識。不過,他吉安話說得可地道了。二弟,我定金給了,過幾天得交剩餘的三百三十兩銀子,要不然得賠雙倍……”
陳墨耕喋喋不休,陳墨池疲憊不堪。
他怎麼有這般愚蠢的兄長。
“駙馬爺,安王府的書信。”侍從來稟。
陳墨池知道是香瓔的來信,拆開看了,隻見上麵畫著香瓔狡黠的笑臉,笑臉下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陳家人一個接一個的來找你,有不有趣,好不好玩?你忙著陳家人陳家事,還有空害我否?”
陳墨池直愣愣盯著信紙,喉間一甜,鮮血噴灑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2分評小紅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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